第51章 再见王森
第二天，董世玉的爸妈和他们小两口开了一天的会。
主要议题是讨论婚礼仪式。
在此之前，这对新婚燕尔总是念叨着想要来一场浪漫的旅行婚礼，但经过董世玉父母一番深思熟虑后却发现这个计划并不可行。
他们说由于一些至亲们居住得较为偏远，尚未亲眼目睹过新娘谢玉娇的风采，此外，谢玉娇的娘家人也未曾正式拜访，基于这些情况考虑，举办一个传统而庄重的仪式显然更为妥当合适。
小两口只好妥协，没再坚持之前的旅游结婚计划，同意办个小型婚礼。
董世玉爸爸再三强调，婚礼真的很小，只邀请100人。
谢玉娇他们两个咋舌，100人也叫小型？
董爸连呼，这些都是不得不请的亲朋，还有很多朋友没敢大范围邀请呢。
他们两个年轻人抱怨没时间筹备，天天忙工作呢。
董爸大手一挥：“你俩只需要当天往门口一站，就像一对迎宾一样，主要是给别人认认脸就行，其他事他们全权办理，不需要二人管。”
小两口才勉强点头同意。
中午他们就到了当地一家小有名气的婚礼策划公司面谈。
不得不说，这些人果然是专业的，他们对于婚礼仪式竟然给出了如此之多、让人眼花缭乱的方案！
第一个方案是提议新婚夫妇可以通过表演才艺来展现自己独特的魅力。
第二个是走煽情路线，借助动人心弦的表白时刻令全场宾客感动落泪。
第三个是传统的教堂式婚礼，邀请一位神职人员担任教父，由新娘的父亲引领着女儿穿越两侧铺满鲜花的红地毯步入现场，并在舞台正中央将女儿交给新郎，整个仪式庄严且神圣。
最后一个是极富中国色彩的中式婚礼策划案，新人们身穿精美的中式婚服，乘坐花轿进入场地，这样的安排既弥漫着浓郁的古典气息又彰显出深厚的文化底蕴。
每一种方案似乎都有着独特的魅力与吸引力，让人难以抉择。
谢玉娇肯定是拿主意的那一个。她不是那么自信的人，怕太多人以她为焦点盯太久，主打简洁、偷懒和低调，凡是给新娘太多聚光灯的仪式全部pass，最后确定董世玉一个人表演节目。
让董世玉唱首歌，然后，两人一起给父母敬个茶，完成一个改口仪式，礼毕。
董世玉对她的安排表示接受，只加了一个要求，不能找那种太煽情的司仪，他眼窝浅，怕在舞台上痛哭流涕。
确定之后，谢玉娇满心欢喜地将举办婚礼一事告知了父母。结果，她的父亲听闻后，也表示要办仪式，理由是：“咱们家这些年送出去不少份子钱啦，这次轮到咱收礼的机会也得办酒席！”母亲则在一旁附和着说：“是啊，女儿出嫁可是件大事呢！没见谁家不办酒席的。”
希望谢玉娇他们能够拨冗参加。
两边都不能怠慢，只能两头跑，体味南北不同的婚礼文化。
娘家先办，谢玉娇爸妈为了让他们少请几天婚假，特意安排在五一假期期间办。
谢玉娇刚踏进家门，便开始挑剔起来：“爸爸，咱家怎么不见一个大红喜字呢？这家里真是半点喜庆的氛围都没有啊！”
谢玉娇的父亲见状，也毫不示弱地回应道：“哪有女方家嫁女儿还兴高采烈、张灯结彩的道理？男方迎娶新娘才会满心欢喜呢！嫁姑娘的谁贴喜字，不哭已经算是很不错啦。”
听到父亲这般说辞，谢玉娇不禁感到十分困惑，脸上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她心里暗自琢磨着，难道真如父亲所说吗？
可为何自己总感觉是爹爹太过小气，舍不得花费钱财来营造一些婚礼的氛围呢？
谢玉娇爸爸没有安排在酒店，就是请了厨师班上门做流水席。
在院子外面生几个大炉灶，谢玉娇爸爸负责采买各类蔬菜肉类，厨师班负责做菜，一桌十几个色香味俱全的菜，多是硬菜，家里住的近的亲戚到时候都会来帮忙端盘子、洗盘子、接待客人等。
头一天晚上灶台做好之后，有些需要提前加工的菜已经摆了一长排，为了防止野狗偷吃，晚上得有人守夜。
谢玉娇看爸妈忙碌了一天了，就决定自己守夜。
自己的婚礼自己守夜，想想也挺有意思。
董世玉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女人大半夜在外面守一夜，也陪着她坐着。
刚开始还刷会儿手机，刷到后半夜手机都没电了，又不能睡，他们开始聊天。
晚上太安静，只剩下星星在头顶看着他们。
谢玉娇家的地势比较高，一抬眼就能看到王森家。
以前她上小学的时候，被王森那个阴影笼罩期间，每次放学，王森都站在他们家那个路口盯着她。
用那种饿狼般的眼神。
谢玉娇突然想讲讲这个故事了。
她说：“董世玉，我有个秘密，没有跟其他任何人讲过。”
董世玉本来有点困了，突然来了精神：“什么秘密，你可以告诉我，我最会保密。”
谢玉娇说：“这件事过去很多年了，是我的屈辱，曾经让我做噩梦做好多年，我也没有想到现在能当个笑话说给你听。”
董世玉脸色阴沉，他预感接下来听的不是什么好故事。
她指着王森家那个路口说：“你看到那个路口了吗？那里住了一家远房亲戚，小时候经常去他们家玩。”
王森抬眼望过去，那个路口在晚上根本看得清，只是谢玉娇印象太深刻，她脑中记得，所以她能看清。
谢玉娇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他们家儿子估计刚性成熟，没有人管束，就找小女孩欺负。”
“他欺负你了？”他一脸震惊。
谢玉娇以为自己讲起这个故事会掉眼泪，结果发现并没有。
也许过去太多年了，也许她现在过得好了，内心不苦了，她终于可以平静地谈这件事，就像一个旁观者般冷静、不带感情。
她点了点头：“是的，估计不止欺负了我一个。那时候不知道我爸妈天天在忙些什么，也怪我自己对男人没有防备之心，被他按住过好几回。”
王森很诧异，突然听到这么炸裂的事情，他还有点不敢相信：“都没有人报警吗？”
谢玉娇摇了摇头：“没有，小孩子不懂得保护自己。我没有报警，其他有可能也被他欺负了的小女孩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那个人什么事都没有。”
王森突然有点疑惑：“但是咱俩明明是第一次啊？”
谢玉娇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句，面露不爽：“小孩子那么小，他不可能成功啊，最多只能蹭蹭。”
董世玉专业术语都开始往外蹦：“对于小孩子来说，根据刑法规定，接触已经构成强奸，不是猥亵了，他应该去坐牢，并且是重判。”
谢玉娇：“坐什么牢？谁都没有证据。我考大学选择法律专业就是这个原因。我的初衷是等我学了法律，将来就可以保护跟我一样的受害者。我想为他们发声，帮助他们，把胆敢欺负他们的人抓到监狱去。哎，谁曾想，学了几年法律，上班净写点没用的材料，离我的初心越来越远。”
董世玉一脸欣赏：“没想到你有这么高的志向，真的很有大格局。我可以帮助你实现你的梦想啊。律所每年都会为一些贫困家庭提供免费法律援助，以后如果遇到此类案子，我一定亲自办。”
谢玉娇：“那我真是谢谢你。你不知道欺负一个小孩子，对她心灵带来多大的创伤！这些坏人真是枪毙都不亏。我小时候天天晚上窝在被窝里面哭，每天早上枕头都是湿的，我把这些事写在日记本里，还怕家人看到。长大之后也一直有阴影，特别讨厌男生碰我的身体。不过，我比较幸运的是遇到了你，你不逼我，用那么长时间让我慢慢放下戒备。如果没遇到你或者遇到一个喜欢用强的人，我肯定会孤独终老，一直活在仇恨中。”
她叹了一口气，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感谢老天没有把她逼入绝路。
董世玉也在努力回忆两人刚开始相处的一些事情，一些疑问到今天才算彻底弄明白，说：“我当时只是觉得你比较保守，我一碰你就生气，我怕把你吓跑了，所以那时候比较老实。”
谢玉娇瞪他一眼：“你刚开始是很老实啊，不过后来还不是碰了？”
董世玉羞赧一笑：“那还真得感谢那帮讼棍。要不是他们带我们去酒吧，你喝多了……”
谢玉娇回想也是，如果那天没喝多，以他的怂货体质和她的烈女心性，他们很难前进一步，或者说，需要很久才能前进一步吧。
她叹了口气，继续回归正题：“气人的是，那个坏人明天也还会来参加我的婚礼。”
他们是亲戚，她不用猜，就知道爸妈一定会请王森。
想起他那张长着蛤蟆眼睛的脸，谢玉娇就觉得一阵恶心。
董世玉：“那你明天给我指指，我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谢玉娇：“不指，我怕你找他拼命。”
董世玉：“你还真别说，我还真怕我忍不住。”
他把谢玉娇的头拉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额头蹭着她的脑袋，半天没说话。
她把她最大的秘密说出来，感到一阵轻松，仿佛心里的那块石头不再压着自己了。
第二天，谢玉娇穿了一条很漂亮的红裙子，董世玉穿了一套西服，他们得轮桌敬酒。
董世玉过年时在这个地方喝酒喝到吐得昏天黑地，从那以后便对北方产生了阴影，再也不敢轻易端起酒杯，谢玉娇也不敢让他喝酒，他们这里有闹酒的习惯，会灌新郎，所以，只让他用矿泉水滥竽充数。
为防止穿帮，谢玉娇的杯中斟的是酒，万一有人倒酒，基本都是谢玉娇挡了。
整个敬酒期间，董世玉就像个小跟班一样紧紧地跟在谢玉娇身后，谢玉娇悄悄埋怨：“这哪里是我嫁人啊？分明就是我在娶媳妇嘛！”
王森果然出现在了宾客中，敬酒的时候，一脸色眯眯的直夸谢玉娇跟小时候变化大，越长越好看。
谢玉娇冷脸，懒得回话，也懒得跟他敬酒，董世玉会看表情，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也没有跟他敬酒。
当时他们周围很多人凑上来敬酒，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对新人隔过去了一个人。
除了他，大多数人都是谢玉娇想见的、难得一见的。
她少时一直在外求学，回家也不爱走亲戚，后来远离家乡打拼事业，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会匆匆忙忙地在家待上几天。
这次婚礼却让她见到了太多——那些曾存在于她童年记忆中的人。
他们像变魔术似的变了个样子集体出现在了现场！
时光荏苒，曾经熟悉的面孔又陌生又似曾相识，如此魔幻。
有多年未见的小学同学们，各自踏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有远嫁他乡的表妹堂妹，记忆中还是小姑娘，现在已经一家人。还有一些小时候见过的亲戚，一二十年未曾谋面，岁月的痕迹深深地刻在了他们脸上，昔日的青春年少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沧桑与衰老。
更让人感慨万分的是，很多本可以不来上礼的人，却都来了。
谢玉娇奶奶的爸爸，一百多岁了，还颤巍巍的来参加婚礼。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挚而温暖的笑容，谢玉娇心中涌起无尽的感动之情。
她与这些亲朋好友们尽情畅谈，回忆起往昔美好时光，给他们介绍他们俩的现状，董世玉家里的情况等等……仿佛有着永远都说不完道不尽话题一般欲罢不能！
她小时候那么不爱走亲戚的人，这时候突然觉得有亲戚还是挺好的，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
中途，奶奶悄悄给她塞了几块珍藏很久的银元，姥姥把她拉到一边鬼鬼祟祟的给她了一个带着好多漂亮坠子的银锁，都交代不要跟其他人说，晚辈里面，只有她有，别人没有。
被偏爱真的是幸福感加倍。
谢玉娇是晚辈里面最优秀的一个，在农村看来就是穷窝飞出了金凤凰，长辈对她是有偏爱的。
谢玉娇也不差事，每次回去都是先去看老人，钱没少给，又成了这一辈中最孝顺的孩子，把其他堂弟堂妹卷得受不了。
一整天下来各种迎来送往应接不暇之后，谢玉娇感觉自己已经累到极致、浑身瘫软无力，仿佛被抽干最后一丝精力般只想立刻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番！
衣服都是董世玉帮她脱、帮她洗的，她实在是不想动。
谢玉娇妈妈看大半夜哼哧哼哧给自己女儿洗衣服的女婿，一脸心疼又一脸欣慰，感叹他们家的白菜不咋地，找的猪还行。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照亮了一片温馨的氛围。
谢玉娇好奇地看着父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笑容地数着昨晚婚礼收到的礼金。这些红色钞票似乎散发着诱人的光芒，让人不禁想要分一杯羹。
谢玉娇玩心大起，突然伸出手上前去抢了一把，妈妈反应极快地抓住她的手背。
她来一句：“这是我结婚挣的哦。”
妈妈边笑边拍她道：“这可不是你挣的，这是我们之前送出去的份子钱，现在不过是收回成本罢了。”
妈妈知道谢玉娇古灵精怪，也不是要这个钱，就是爱逗着玩，就没跟她一般见识，继续数钱。
谢玉娇假装关切家庭收支，继续追问：“那咱们回本了吗？”
妈妈摇了摇头，无奈地解释道：“哪有那么容易啊！亲戚家的孩子多，我们当初随礼也给得多，这次收回来的只能算是其中一部分。”
听到这里，谢玉娇又开始耍贫嘴：“哎呀！您别生气嘛，老妈。大不了我多结几次婚就是啦，不就能回本了嘛！”只见她嘴角轻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然后调皮地向母亲眨了眨眼。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句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惹来了父母二人一起责骂：“都这么大了，嫁做人妇了，还天天口无遮拦的，好日子说些不吉利话。”
面对父母的斥责，她也不敢再顶嘴，只能乖乖受训。
而此时此刻，董世玉则在旁边对她挤鼻子弄眼，偷着乐。
感叹还得一物降一物，在自己家横得跟条龙的人，回娘家就得盘着。
等算完账，董世玉就开始跟爸妈商量去他们家参加婚礼的细节问题。
只见他坐在客厅沙发上，身体前倾，清爽利落的发型，笔挺的粉色衬衫，熨得很平展的西裤、锃亮的皮鞋，手里拿着专门打印的大字版的行程计划，附着自己家、父母家详细地址、地图，往返火车票信息及注意事项。
他一声声爸妈喊着，把两个老人哄得喜笑颜开的。
讲解行程讲得不急不慢，超有条理，爸妈没出过远门的人都听得清晰明了。
谢玉娇在旁边都看呆了，他好像越来越顺眼了。
怪不得昨天来的客人都夸她好命，学习好，工作好，找的老公也靠谱。
她昨天还瞎客套，说都不咋地。今天看看，又觉得还行。
商量好之后，没在老家多做停留，他们就先行回自己家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