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 章 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罗本生还是没有撑到过年，癌症的残酷再次痛击着沈暄禾。
万籁俱寂的冬天，大家都在等着新年。
唐亦宇在凌州待了三天就回家了，走前郑重其事的叫了苏黎一声“姐姐”算是告别。
苏昀还赖在沈暄禾家，姜荷也因为出租房里的东西都被男友的车带走而一直在苏黎家住着，说年后再去找新的住处。
好像不得已，她就慢慢接受了这从没有过的热闹。
大年前两天，苏昀和沈暄禾在家清点年货，苏永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大伯，什么事？”
苏昀开门见山，多一句寒暄都没有。
“小昀啊，你说你，都放假多久了怎么不回家啊？你爸念着你呢！”
苏永康在电话那头叹气，“还有几天过年了，你和小黎什么时候回来啊？”
苏昀的表情明显不悦，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阳台，“不知道，我听我姐的。”
电话那头有唏嘘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然后就是苏虹的声音传过来。
“小昀啊，你和小黎明天回来吧，正好我跟你大伯也在这边，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知道了，我跟我姐说一下。”苏昀挂了电话，整理好心情才回到客厅。
“暄禾哥，都分好了吗？”
“分好了，这些给阿黎。一会儿我们拿下去给她布置。”
沈暄禾抱着纸箱听苏昀抱怨道，“我爸叫我们明天回家吃饭，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也许只是吃个饭而已。走吧，下去了。”沈暄禾若有所思的晃了晃神，又及时宽慰苏昀。
说着两人便抱了纸箱一前一后出了门去。
门窗上的窗花，中国结，醒目的盆栽绿植，小小的红灯笼。
苏黎看着被装饰后的屋子，顿时觉得一直清冷的房子多了些生活气息，心里莫名的温暖。
“姐，爸叫我们明天回去吃饭，说是一起团个圆，大姑他们也在东城。”
收拾好屋子，苏昀对苏黎说道。
“知道了。”
没有什么意义的吃饭，美名其曰是团圆，实际上却是有鸿门宴的可能。
苏黎按着苏青阳发的定位到了饭店。
是一家高档的豪华酒店，门口的礼仪迎宾站在冷风中对他们说着“欢迎光临。”
苏黎站在门口不禁咂舌，不知道这餐饭终会是谁来买单。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大包厢，才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的谈笑声，其乐融融，热闹得很。
苏黎推开门进去，扫了一眼包间里的人。
苏青阳挨着苏永康的右侧坐着，右边是他的妻子和孩子，苏黎见他正偏过头去和苏永康说话。
苏虹打着笑脸谈笑风生，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苏永成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不像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
还有两个人她不认识。
“小黎来了！来快坐这里！”苏虹招呼着把苏黎拉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又对苏昀说，“小昀你去你爸那里坐！”
落座后，苏虹就开始腆着脸寒暄。
“小黎工作忙，这才放假吧？”
“平时啊，我们也很少见到，你看，大半年不见，看着又瘦了些。年轻人啊，还是要注意身体！”
苏黎觉得可笑，苏虹什么时候认为她们可以聊工作和生活了。
“哦对了，小黎啊，这是你姑父的同事谢叔叔，旁边是他儿子谢彧川，在上海做投资的！”
“小黎啊一直在凌州工作，在广告公司，诶小黎，你在广告公司做什么来着？你看我年纪大给忘了！”
苏黎在苏虹孜孜不倦的介绍中听出了用意，原来是要给她介绍对象呢。
她看着苏虹营造的亲如一家的家庭氛围，苏永成扮演的慈爱温和的父亲，看着他们互相夸赞，互相吹捧，觉得讽刺。
这可真真的是一场鸿门宴啊！
大概他们是觉得她不会在外人面前闹得太难堪，这才先斩后奏？
也罢，她倒是好奇苏永成要的多少钱。便温声回道，“打工的。”
“我们小黎性格比较慢热。”苏虹尴尬的打圆场，“小黎啊，你跟彧川你俩认识一下，留个电话什么的，你们年轻人话题多，说不定以后在工作上还能遇上呢！”
苏黎侧脸过去看了看右座的谢彧川，外表看着倒是不错，五官端正，衣着大方。
倒是苏昀，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的问道，“你们这是在给我姐相亲啊？”
【小昀，别乱说话！】
苏黎发了信息给苏昀，他立马沉下声来不再插嘴。
身旁的谢彧川倒了杯果汁放在她面前轻声说道，“果汁是现榨的，很新鲜。”
苏黎接过果汁礼貌的说了声谢谢，随即把头微微偏过去问他，“他们是怎么跟你介绍我的？”
“工作稳定，模样好看，就是性子冷淡，不爱说话。”
两人偏着头窃窃私语，苏昀趁机偷偷拍了照片，苏永成看着也心中欢喜，觉得两人还是合得来。
“哎呀！我就说年轻人聊得来嘛！你看他俩，悄悄话都说上了！”
苏虹笑眯眯的打趣着，“先吃饭，吃了饭让两个孩子自己出去转转！”
沈暄禾在电脑视频，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瞥眼看到是苏昀的消息，便立马点了进去。
【我爸和我姑在给我姐相亲！我就说这饭不简单吧！】接着附上照片。
沈暄禾看着照片上的苏黎，微微侧身过去和身旁的男人说话，左手挡着脸，看不清表情。心里顿时压抑着，看着照片出了神。
“禾禾？禾禾？”视频中的女人叫他，“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呢？”
“妈，怎么了？”沈暄禾回过神来，看向电脑。
“你过年真不去你小姑那里吗？”
“嗯，不去了，在这边和朋友一起过。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先不说了，有空再打给你。”
匆忙挂断视频，便给苏昀回了消息过去。
【在哪里吃饭？】
走出饭店，苏昀跟在一群人后面，慢慢回复沈暄禾的消息。
【我们吃完准备回来了！暄禾哥你别担心，我帮你看着呢！】
谢彧川走在苏黎旁边，远远看去倒挺般配。
几个长辈在一旁客套说笑，苏黎看着不禁觉得讽刺。
“还是留个电话或者微信？”谢彧川突然面向苏黎问道。
“不用了，以后也不会再见了。多谢你家阔绰的手笔，但是他们的行为不代表我的想法，我爸爸那里我会去说。谢谢，再见。”
说罢，苏黎便朝停车场走去，没有理会苏虹在身后的呼喊。
太阳西沉，落日的余晖斜斜的照在阳台的玻璃窗上。
苏黎坐在阳台的小沙发上，手机扔在一旁。
“小黎，你中午走得着急，你谢叔叔还有东西要给你呢！”
耳机里的苏永成声音苍白沙哑。
“你那高利贷催得紧吧，还劳你费心给我相亲。”
苏黎冷言说道，手里的烟盒打开又合上。
“小黎，我本来是去炒股，想给你攒点嫁妆，我也没想到全赔进去了。”
“开口就是六十八万，我这么值钱呢？你以后怎么有脸下去见我妈？”苏黎恨恨的咬着牙，又嗤笑道，“哦我忘了你见不到她。”
他见不到她。妈妈说过她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小黎，你相信爸爸……。”
“我们两个就不用演戏了吧，所有人都可能相信你，但是我永远不会。”
苏黎摘下耳机扔在一旁，身子重重的陷进沙发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闭了闭眼，又坐起身拿出一根烟点燃。
她快坚持不下去了，他们两个，总有一个要先倒下。
“小黎，你回来啦？”
姜荷睡醒起来，听见阳台有声音，走近听到是苏黎在说话，特意等了两分钟才走出去。
“怎么了？有心事吗？”看到她手里的烟，愣了两秒。
“姜姜，你有梦想吗？”
苏黎掐掉烟，往旁边移了移，留出位置给姜荷。
“以前的梦想是遇到一个心疼和爱护彼此的人，过幸福的生活。”
“你的梦想太美好了，轻易难实现。”
“是啊！所以我现在的梦想是实现一切自由！”
姜荷靠着沙发问苏黎，“小黎，你呢？”
苏黎闭着眼睛，声音缥缈，“离开凌州，再也不回来了。”
玻璃窗上的斜阳褪去，夜色慢慢笼了上来。
“这不算梦想吧？！你想离开凌州还不简单？”
姜荷拉紧了外套，看向苏黎疑惑道。
“你不懂，这是我现在最大的梦想了！”
苏黎沉沉的舒了一口气，大声说道。
对她来说，离开这个满是不堪的地方，就算她最大的愿望了。
一直觉得独孤是对一个人的惩罚。所以苏黎从不回居南巷，即便是春节这样的日子，她也不回。
有时候苏昀会回去待一晚，但更多时候，他们默契的不提回去过年的话。
苏黎一直觉得，在万家灯火幸福团圆的时候，苏永成一个人在家清冷的坐着，他应该会觉得孤单吧？他应该会有一些悔悟吧？
可是这孤独清冷的日子，是苏永成的，又何尝不是她的。
但今年不一样了，今年的春节有苏昀，有姜荷，还有沈暄禾。
即便是短暂的，那也是温暖的。
宽敞的客厅弥漫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香，玻璃窗上的窗花被雾气晕染得更加好看，外面时有烟花盛开的光亮照进来。
“来，我先说两句！”苏昀举着杯子，“祝我姐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健康，幸福快乐！”
苏黎被这板正的祝福硌得慌，笑着回他，“你还是祝我暴富吧！”
姜荷也转过身面对着苏黎，认真道，“小黎，谢谢你。祝我们以后都顺顺利利！”
苏黎端起杯子，轻轻碰了碰，“好。”
“暄禾哥，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苏昀侧头问一旁的沈暄禾。
沈暄禾透过桌上冒出的热气看向苏黎，满含深情。
“那就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吧！”
苏黎左手撑着脑袋，右手举着酒杯笑着，声音慵懒。
“那就愿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吃过饭，苏黎躺在阳台的沙发上休息，幽蓝的天空偶有烟火盛开。
沈暄禾走出来，坐在沙发扶手上，递给苏黎一个小小的盒子。
“阿黎。”
“这是什么？”
“新年礼物。”
往年都是她和苏昀过，便没有准备礼物的习惯。
她仰着头看他，“我没有礼物回你。”
“没关系，你收下这个就可以了。”
苏黎接过盒子，平静的内心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波澜。
烟花在上空绽开，阳台一瞬间被照得明亮起来。
沈暄禾看着苏黎对他说“谢谢，”心里也是满足的。
深夜，苏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床头的灯没有开，她好像也看到了一片星河。
手机放在床头，上面是沈暄禾的消息。
【阿黎，新年快乐！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