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沈使节
八月末，魔力飞艇站。
沈萱、夏繁与孙耀火一同为沈易送行，这次孙耀火没有佩戴遮面的魔法斗篷，他已经从躲避别人目光的心态转变为渴望被路人认出的热切。
“是那个魔力歌手吧？”
“看起来像！”
“名字是……”
远处，人们小声议论起来。
孙耀火挺直胸膛，微笑着转过头，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僵住了，因为人群朝夏繁涌去，有人用魔力摄像器记录，有人取出星图笔记本索要签名……
“夏繁！”
“夏繁！”
欢闹属于他们。
而此刻，沈易刚登上飞艇离去不久，孙耀火便在这广阔的空间中预感到了孤独，略显木然地被人群推至边缘。
“……”
沈易不太习惯飞艇的浮空感，不是惧怕高处，而是随着飞艇升高，耳膜有些不适。他只能尽量进入冥想状态，毕竟这段旅程将持续七个小时。
飞艇票是姐姐订的。
她直接选择了豪华舱。
沈易发现时已无法更改，只能暗暗心痛，毕竟豪华舱与普通舱的价格相差甚远，那差价足够买下沈易数不清的蛋黄了。
此时，魔法别墅即将交付使用。
装修费用也是沈易支付的。
具体事宜由姐姐全权处理。
经历这一系列开销后，沈易的钱囊已所剩无几，不过还好，九月即将到来，不久后新稿酬和魔法歌曲版税就会到账，沈易并未因此忧虑……
七个小时后。
沈易降落在齐洲。
齐洲的天空依旧明亮，他在飞行途中沉睡了大半程，下飞艇时脑袋昏沉，取完行李，在灵能盥洗室洗漱一番后，他才逐渐清醒。
齐洲，羽翼之城。
这是沈易踏足的奇幻领域，作为齐洲众多繁华都市之一，此地与秦州的苏城存在着四个小时的时光交错，对于沈易来说，适应这种时间错位并非难事。
他取出手中魔法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是老周在沈易启程前留给他的联络方式，据说抵达齐洲后即可联络，到时候会有专人接引他去分公司，并已预先安排好他在分部的居所。
魔法通讯器中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请问您就是乐章大师羡鱼吗？我在一楼的飞行兽平台等待，我们的飞车此刻就停在下方的空港，您一出门就能看见我，我穿着红色披风……”
“我看见你了。”
沈易的目光投向远处的女孩。
对方看见沈易的面容，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魔法通讯器，步履略带疑惑地走向他：“我是星芒分部的职员顾冬，您是乐章大师羡鱼吗？”
沈易微微点头。
顾冬心中有些诧异，总部派来的代表居然如此年轻，这完全超出她的预想。但她事先调查过羡鱼的背景，知道他在秦州是个卓越的乐谱编织者，因此不敢因沈易的年轻而怠慢：“那么，我们先去分部一趟？”
“好的。”
羡鱼的话语简洁而冷漠。
他的气质显得高傲而孤寂。
顾冬在心中初步评估着，主动接过了沈易的手提箱：“您长途飞行一定疲倦了，行李交给我，飞车站就在下面，您跟着我就行。”
沈易没有拒绝。
飞车驶离空港，顾冬向沈易介绍着新环境：“往后我将担任您在分部的助手，有需要尽管告诉我。此外，我有个私人的疑问，您的本名是羡鱼吗？”
“我叫沈易。”
顾冬点点头，原来羡鱼是艺名：“那我就以沈代表称呼您，或者您希望别人称呼您为乐章大师羡鱼，我会与分部沟通的。”
“随意。”
沈易的话语简练明了。
顾冬干笑两声，不再多言，专心驾驶飞车。沈易则掏出魔法通讯器，给姐姐发送了一条消息。除了时差外，两地之间的其他联系并未构成太大障碍。
信息发送完毕。
沈易下载了几款齐洲广受欢迎的音乐魔法应用，其中有两款在秦州同样流行，显示出两地在文化上有不少共通之处，这让沈易对离家的陌生感减轻了一些。
戴上魔法音符耳塞。
沈易开始聆听音乐。
他倾听的是齐洲热门的旋律，风格与秦州确有不同，整体品质略逊于秦州，但秦州作为音乐之都的美誉并未被辜负。在这里，齐语音乐更为盛行，从沈易随机播放的齐洲排行榜歌曲中，超过七成的作品是以齐语演唱，剩余的三成才采用通用语演绎。
不知过了多久。
两人抵达了星芒分部。
沈易与顾冬一同跃下魔法马车，来到一座古老石门前，门楣上镶嵌着“星芒乐章”的璀璨符文，尽管其规模远远不及中枢总部，连刻印的名称也因岁月侵蚀而斑驳暗淡。
“此地共有三层秘境。”
顾冬解释道，“一层藏着神秘的音律炼金室，二层则是法师们的工作法坛，顶层则是领主们的书房。作为总部派遣的大使，您与总司相同级别，我们已为您在三层准备了一间大使研习室。”
沈易微微颔首。
这家公司坐落在偏远的森林边缘，这份偏远却赋予了它四周清幽的环境，三重螺旋的塔楼虽然无法比拟总部的雄伟，但在听说分部的困境后，沈易对此并无诧异。
这里没有传送阵，只能徒步攀登。
沈易并未流露出不满，反而饶有兴趣地跟随顾冬游历这座魔法塔。途径二层的工作法坛时，众多法师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窃窃私语在空气中回荡。
“顾冬带回客人了？”
“这是总部派来的使者？”
“看起来相当年轻呢。”
“可能是因为年轻好管理，所以被派到这里吧。我们的小分部在总司眼中微不足道，经理恳求了好几个月，他们才愿意派人来。如今经理似乎视他为救星，却忘了稻草无法拯救溺水之人……”
“我猜这家伙可能还在学徒期。”
“我开始担心今年公司真要闭关了。总部派个年轻人过来，明显是敷衍。这时代找个稳定的工作多难啊，你们都找好退路了吗？”
“别乱说，我是公司的忠诚守护者！”
“你还好意思说，来我们公司前你已经跳槽五次，若非当时法师短缺，人事部根本不会接纳你。”
“……”
沈易对这些议论浑然不觉，他已经跟随顾冬进入了自己的研习室。这间屋子虽小，视野却开阔无比，窗边望去，正对着一片绿茵如海的魔法草地，令他想起在中枢的职位。
书桌前立着一块铭牌。
中枢使者：羡鱼
漆黑的法师桌旁，角落还摆放着鲜活的魔法藤蔓，显然有人预先照料过：“稍后我们可以召开法师集会，让您与同仁们相识。经理打算今晚为您举办欢迎仪式，他十分看重您的到来！”
顾冬面带微笑，但笑容背后满是苦涩：“父亲期盼总部派出援助，或许将公司的未来全都寄托在这位使者身上。然而分部的困境岂是一人之力所能扭转。”
“不必了。”
沈易直接拒绝。
他并不喜欢这类仪式，当前更关注的是：“我将住在何处？是否靠近齐州魔法学院，日后学习是否方便？”
顾冬：“……”
她的内心深处涌动着苦涩的魔力波动。
那位使者竟然仍是一名学徒，当星辉总部派遣使者时，已在法术传讯中明确告知，周瑞明甚至亲自以符文信鸽向经理转达：“羡鱼来到奇洲的主要目的是研修魔法，他将以秦艺的异界交换生身份存在。”
其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勿让羡鱼肩负过重的职责。
顾冬振奋起精神，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您的居所离公司颇有些距离，但与您的学院相邻，这是总部特别吩咐的。我们已为您在魔法寓所预订了房间，租金由我们支出去的分支负责。”
“感谢。”
沈易宽慰地松了口气。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内容难以分辨，仅能隐约听见：“若是你们分支无法完成，那就求助于星辉总部吧。当初我们签约，是看重总部的威望，你们也曾许诺过……”
声音渐行渐近。
沈易捕捉到一位中年法师的歉意之声：“我们会再创作几首魔法颂歌传送予您，定会令您满意。过往的合作不是相当顺利吗？我们对贵学院的订单极为重视……”
话音未落。
几位身穿法师袍的男子经过沈易的办公室，瞥见门口的标识便驻足：“秦州总部何时派出使者，也不事先通知我们。”
门户并未紧闭。
领头者一眼望见立于书案前的沈易，瞥见桌上铭刻的徽记，随即提高音量：“你是星辉总部派来的使者吗？请代为联络总部，我们这单业务分支无法胜任，需由总部接手。当初我们可是签订了具有魔力约束的契约！”
“我们的使者刚到……”
方才道歉的声音再度响起，接着门口显现出那位微胖的中年法师，面带尴尬，向沈易微微躬身，随后引领众人离开，嘈杂声渐行渐远。
沈易问道：“他是？”
顾冬无可奈何地答道：“他是分支的首席法师顾强运，也是我的父亲。刚才那群人是我们分支目前最大的委托方，之前有过数次合作，但这次他们对我们的作品始终不满，才会上门催促。这种情况已非首次发生。”
“嗯。”
沈易安然坐下。
顾冬见沈易并无太大反应，不禁有些失落，随即自嘲，自己是否太过天真，以为总部派来一人，就能轻易解决分支的困境？
“对了。”
沈易坐在崭新的椅子里，感到舒适无比，单论工作环境，他对此颇为满意。稍作适应后，他说：“过后请你将我居所的坐标以传送术发给我。”
“等下班再说。”
顾冬提议：“我亲自送您过去。”
沈易点头，省去了乘坐传送兽的花费。
正当此时，分舵主管古勒冯从远方归返，他轻轻叩响了门扉，面带歉意的微笑：“刚踏入这神秘之地便遭遇如此变故，实在抱歉。我是分舵领袖古勒冯，您好！”
他伸出右手，示意友好。
沈逸礼貌地回应握手，接着略带好奇地问道：“我新到此地，还不甚明了状况。请问此类委托在你们分舵常见吗？”
古勒冯：“……”
顾冬：“……”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古勒冯轻咳一声解释道：“并不算频繁，不算频繁。在这音符交织的国度，音乐工坊偶尔会遇到订单积压的问题。大不了，我们支付一些违约金便可解决。”
“不频繁是指多久几次呢？”
“大概四五个左右吧。”
古勒冯额头渗出细汗，眼前这位来自总舵的使者看似年轻，却透着一股严厉。他对分舵的工作似乎不太满意，要是向总舵投诉该如何是好？
“四五个……”
沈逸并未如古勒冯所料皱紧眉头，他更关注那些客户订单的价值：“方才那群委托人，他们在分舵定制一首曲子通常花费多少？”
“八十万金币。”
古勒冯如实回答。
这次，沈逸确实皱起了眉头。这份委托的价值太低了。他在总舵接手《龙鱼之舞》时，对方可是付了五百万金币。为何齐洲境内的订单金额如此低廉？
火坑啊！
这简直是火坑！
古勒冯留意着沈逸的表情，见他果然忧虑，心中不由得沉甸甸的：“或许您在总舵的生活太过安逸，星辰娱乐在秦州是顶尖的乐界巨头，但在齐洲，我们仅是一家小型音乐工坊。由于成功完成的订单比例不高，我们接到的最高价订单也就一百万金币上下，只有大型娱乐帝国才能揽获价值百万的巨额委托……”
“完成订单的比例？”
沈逸心中一动。
古勒冯愣了愣，显然沈逸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了解。他打起精神解释：“齐洲每年都有海量的影视作品，还有一些游戏项目，因此对于音乐的需求量巨大。顶级作品通常会在秦州定制，而一些小项目无法承受秦州的高昂价格，所以他们会寻找本土的小型音乐工坊合作。”
沈逸陷入沉思。
顾冬在一旁补充：“然而，我们的力量有限。假如客户始终对我们的作品不满，委托就会泡汤。到时候，双方会依据签订的契约进行商议，有时直接作废，有时则需我们支付违约金。”
“等等。”
沈逸发现了其中的隐患：“如果有的客户故意以歌曲质量不合格为借口来索取违约金，毕竟音乐的好坏相当主观，该怎么办？”
“请您放心。”
顾强运笑容中透着神秘：“这种事情在奇幻的领域中几乎不会发生，因为我们通常会将多数契约视为无效，唯有面对那些在齐洲享有崇高声誉的委托方，我们才会在魔法合约中嵌入违约的条款，金额微小，不至于令对方为了一纸合约牺牲崇高的名誉。此外，齐洲还设有公正的魔法音乐审核公会，双方如有异议，可通过公正的仲裁通道解决，公会的裁决始终公正无私。如果对公会的裁定心存疑虑，便可以将歌曲公开，接受广大民众的评判。”
沈易微微颔首。
虽然依旧有个人口味的影响，但若能达到这般共识，已相当可观。百人听同一首曲，九成认为不佳，那即便是主观判断，也趋于客观。况且，大多数公司确实重视声誉，一旦声名受损，便难以在行业内立足。
“事实上，”
顾冬进一步消除沈易的顾虑：“几乎没有人会对魔法音乐审核公会的裁决表示不满。公会的成员都是乐坛受人尊敬的长者，在齐洲拥有正式的魔法师编制，这就是他们的使命。”
“我懂了。”
沈易点头：“所以，如果我们能提高成交率，未来的委托方支付的价格会更高，甚至有可能一笔订单就价值数百万金币？”
“正是如此。”
顾强运欲言又止，本想提醒沈易，齐洲能接到数百万金币订单的公司屈指可数。何以人们愿花费巨资定制歌曲而不去音乐之都秦州呢？但看到沈易眼中闪烁的期待，他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有梦想是好事。
沈易心情转好，这里并不像他预想的那样糟糕。他开口道：“那就先提升公司的成交率吧，麻烦你们把积压的订单拿给我看看。”
“呃？”
顾强运和顾冬面面相觑，这话说得轻巧，提高成交率哪有那么容易？每个订单从头到尾可能要耗费数月心血呢？
“有什么不便吗？”
沈易抬头看向两人。
顾冬忙道：“请您稍候，我立刻把所有订单拿来，每份订单都有作曲部门的专业魔法师负责。但由于未能完成，它们已放入公共委托池，任何人都可接手，您也可以从中挑选适合您的订单。”
“嗯。”
沈易已做好准备。尽管目前公司的订单报酬不高，但依照齐洲的规则，成交率提高，委托方的报价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他已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