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挂历新世界
出了麦当劳，三个人顺着满大街的人流，随意地逛着，一家店传来一个粗旷的歌声：
人潮人海中
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
是你是我
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不必过分多说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在乎许多 更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不拘一格的词儿，高亢的男声，一下吸引了元奎年轻的心。似乎把自己那种茫然前进又混乱的心情表达的淋漓尽致。
元奎想买这个磁带，顺着声音往前走到一个胡同口，突然闪过一个熟人的脸。他回过头仔细地看，烈日当空，一个穿着蓝色中山装的老头闭着眼睛靠在墙角的阴凉地，身前放着一个小搪瓷碗，里面放着几块零钱。
这不是村里的那个老梁？就是他。快一年没见了，没想到老梁真的来大城市进丐帮了。
他乡遇故人，也算难得。元奎想着往前紧走了一步，想要喊醒老梁。突然又停住了，他意识到老梁肯定不希望村里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在村里人的印象中，虽然老了，他也是能在外挣钱的男人，是抚养弟弟成人的长兄。元奎悄悄地后退走远，让老黄回去给那个搪瓷碗里放了一百块钱。
元奎没心情逛了，跟小马和老黄讲了老梁的故事，三个人开车去找了一家旅店休息。
躺在洁白的床上，又一次想到村里老曹、老梁的事，元奎突然有一种孤单的感觉，自己长大了，在这个小集体里成了头羊，但是头羊除了找到最美的水草
也应该有个家了。
六点多出去吃晚饭，三个人选择了一家人多的炸酱面馆，地儿不大，只有四五十平，六张小桌子，生意却挺好的，三人吃的满头大汗，相当满意。
从饭店出来看见有一个卖挂历的摊位。两棵大树之间拉几根绳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挂历。有山水画，风景照，有港澳明星，内地明星，有名车洋房，穿比基尼的清凉美女，好多男青年在这里徘徊关注点评。
挂历最早是一种要账人的“讨债本”，后来从老黄历、广告宣传的月份牌、年画逐渐演变而来，成为摄影和画作等平面艺术的新媒介。
这个年代，挂历的流量和时尚引导作用不亚于现在的抖音。一个普通的姑娘只要上了挂历，第二天就可能变成演员、模特甚至知名人士，最差的也能发一笔小财，半财务自由。
在八九十年代，年画和挂历几乎是大部分老百姓家里的墙上唯二的装饰品。一副精美的挂历，是每个追求时尚的家庭不可缺少的物件，迷你裙、比基尼、蝙蝠衫这些流行元素，都是从挂历开始的。
一副精美的挂历，占据着家里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意味着主人生活时尚，工作的单位福利不错，往往会引来邻居和亲友的羡慕。每逢过年，家里总要换上新挂历，意味着新的一年开始。
一幅精美的挂历还是人情交际的高雅礼物，惠而不贵，也成为很多单位职工的福利。挂历还是80后审美启蒙开始，每个男孩脑中都有一个充满魅力的挂历女郎。
元奎上前攀谈： “老板现在是9月份就开始卖挂历啦。”
卖挂历的是个年过半百的大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现在到年底就靠这几个月挣钱过年呢，早点卖，早点挣钱，呵呵。”
“大爷，现在什么样的挂历好卖啊？卖多少钱？”
“10块到100都有，山水花鸟风景类的便宜。要说好卖嘛，明星、名车、摩托、大洋房都好卖，泳装的美女挂历，是最受欢迎的。另外就是挂历纸的质量越好，印刷的照片越清楚漂亮，卖得越贵。你看这样有带金箔边儿的，还有檀香的，最少120块，用完了最适合学生拿来包书皮儿。”大爷见识不少，说起话来四平八稳。
“大爷，明星那么多，不可能都好卖吧。”元奎问。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卖挂历七八年了，哪个好卖我最清楚。八十年代早期最好卖的就是咱们女电影明星，84年，第一本美女挂历《影中人》出版，引起不少的争议，结果呢，首印22万册，卖到脱销。”
大爷伸出手指数着，“方舒、潘虹、陈冲、刘晓庆、号称挂历女神的殷亭茹，演军人的龚雪，号称大陆第一美女、《庐山恋》的张瑜、《少林寺》的丁岚，可惜跑新加坡去了，《蹉跎岁月》的肖雄，女儿国国王朱琳，《庭院深深》的宋佳，都是很受欢迎的。八十年代早期那几年，一本挂历卖将近10块钱。那时候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块，很多人都舍得花10块钱买本挂历。”
见大爷说的头头是道，元奎继续请教： “那后来的也不少吧？”
“后来的，那是啊，老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嘛，后来的红楼梦林黛玉，金陵十二钗，八十年代末的明星巩俐和史可，还有这两年走红的，比如封神榜演苏妲己那个，还有港台的明星。射雕英雄传的黄蓉，还有米雪、胡慧中、黄杏秀、林青霞、王祖贤、邓丽君、张曼玉那就更多了，我都是看杂志看录像认识的。”
“是吗，认识这么多，那您老没少看录像啊。”元奎调侃着。
“干一行爱一行嘛，人家问我这是谁，我得介绍啊，叫什么演过什么至少得说两句吧。”大爷看着元奎认真地说。
“美女想出名，去找李建平”这话听过没？
元奎老实地回答，没听过。
“李建平是现在北京最牛的挂历摄影师，早年大学毕业当了高级工程师，那个时候工资低，他一个月才五六十。后来拍挂历，一张照片稿费就200块，人家拍一本十二个月，得有十二三张，算起来就有上千块，干一个月就是万元户。他还出了一本书，叫做《如何拍好人像》，书里专门传授怎么把姑娘拍得美的经验，现在是 “专拍大美人的老头子”。比我老头子强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