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浮沉身命如草芥
凌度峰上，浮云飘飞，触手可及，朝露斜阳，修真界的花草树林总是如春如夏，花草不会落，树叶不会枯，来源于灵气的灵草灵植数年不萎，这就是修真界，区别于凡界朝生暮死春来秋去，蜉蝣之命，祁钰想若是没有穿越自己又会是怎样呢。
“阿钰”还是这个清脆悠扬的声音，有多久没听了，只是不是他，总要说清楚的。
祁钰没有转身，她负手站于凌度峰的最高处阁楼，望着远山如黛，万川如龙，百年一生离别喜悲，万年一生茫然麻木，孰美孰劣，无甚差别。
身后是那个人，那个和盛烨一模一样又截然不同的人，二人一前一后，若是虚真宗弟子见到定会以为凌度峰那位和道侣又回来了。
二人无声良久，邺弘觉得他亏欠祁钰很多很多，但他不悔，他要走他的道，杀妻证道，是错的，而错道亦能登顶，所以这个世界孰对孰错有那么重要吗。
“你说那条河能走多远呢”祁钰开口指着远山沟壑中的长川平静无波澜道。
“蓄水不足，中许断涸”声音自身后传出，没有情绪。
“少酸则碱，能量守恒，可逆反应，这条道很难走，没有地基，恐遭反噬，道逆则爱涌，无情道，不要放弃”祁钰负手而立，红衣似魅，气质却如谪仙，一步之距却让邺弘感觉他离她很远很远，远到根本触不到，她或许才是真正的…道尊。
邺弘一早便准备好接受祁钰的复仇了，只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她根本不在乎，哪怕是被杀她都不在乎，或者说她的命在她自己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而她甚至在指点他，他看似一世师父，实则从来都是徒弟，邺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他斩断了心里那个她，六岁时一见刻心万古的她，美若神明的她，不，她就是神明，他想或许他再也不会动心了，即便到时道逆爱涌，能得那青越峰三年，虽死无憾。
“我走了”
“嗯，走吧，别让我失望哦，要走的更远游戏才好玩”祁钰转身，一手负后，一手指着邺弘挑眉笑道。
邺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搞蒙了，刚刚那个道骨仙风的谪仙是幻觉吗，他强力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道：
“神尊，在下告辞”
“走吧走吧，对了你哥哥在我这，你不会要带走他吧”
“他是你的道侣，飞升后他又会是盛烨神君，并非我的哥哥”邺弘平静道。
不错，这样的心性无情道怕是能成。
“嗯，识时达务，不错，走吧，不送”祁钰平静道，坐下为自己斟茶，无甚情绪，仿佛面前人是陌生人。
邺弘也不好再说什么，遂御空上界。
清晨朝雾，凌度峰上。
“师父，我要学剑”小盛烨皱眉道。
“学刀”祁钰翘起腿坐在秋千上。
“学剑”盛烨跺了下脚。
“学刀”
“学剑”盛烨扔下刀皱眉生气道。
“好啊，居然跟我闹脾气，刀剑都学好吧”祁钰无奈，为何盛烨钟情于练剑。
盛烨这才拿起刀，灿烂一笑。
祁钰觉得盛烨那么喜欢剑，但刀法不行，在真正实力面前，光使剑法是不行的，所以她要给他教一招保命之法。
“阿烨，看好了，这招刀法叫作春风万里化白雪，一刀流月断沧澜”祁钰起身，拿起自己用肋骨化形的刀，红衣烈火，身姿如燕，转身后翻，侧鞭转刀，不使神力只使招式就如同凡间一样，挥出一刀，仅一招式，气势如虹引起周围花草树木瞬间一震，盛烨惊讶目瞪口呆，这个身影仿佛刻在脑海深处，久久不息。
“这是震慑之招，使出五行灵气化为刀势必定事半功倍”祁钰站正双臂内收，完成收势道。
“师父，我们以前是否见过”小盛烨觉得师父身上有很熟悉的感觉，熟悉到自己有很多次想亲近她的冲动。
“见过啊，有六百多年了吧”祁钰坐在长廊边的长凳上，单腿屈膝放在凳上，右眉挑起笑道。
小盛烨不知道六百年是何概念，只是听师父说他们见过，心里像是有一朵烟花炸开了般激动，所以…他是天生愿意和她亲近的。
此时斜阳已至半空，拖着祁钰的影子和盛烨的重合了，祁钰背光而坐，让盛烨感觉面前这个师父在发光，数年之后都不能忘却。
姬尚赫在远处将此情此景看得一清二楚，他对祁钰的情已根深蒂固，从未放下，只是没有欲，他的七情大道就是祁钰，所以祁钰的喜怒哀乐就是他的喜怒哀乐，姬尚赫勾起唇角，坐在屋顶，拿着酒壶，潇洒入肚，此刻…他很开心。
十年后，凌度峰上，阴云密布，雷云漫天，如蛇雷电自天而降，一道一道劈向蒲团上坐着的青衣少年，盛烨是冰灵根，需要自己抗下九道雷劫，祁钰也并不打算替他挡，飞升大道除非必要，不挡雷劫，再说盛烨此次历劫飞升后，神君境界必能进阶，所以基础还需要自己打好。
“师父”盛烨如今十六岁，突破金丹，经历雷劫后，全身…赤裸。
祁钰虽然嗯和盛烨是夫妻，但现在这种情况，祁钰大囧捂脸。
“徒弟，穿上”祁钰从储物镯中取出弟子服扔给盛烨道。
“师父，你修补空间裂隙回来了”盛烨穿好弟子服，笑得灿烂。
“这不你要渡雷劫我就和老大提前回来了”祁钰双臂环胸道。
盛烨看向姬尚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小看到这家伙就心里不是滋味，好讨厌，似是自血脉而来的讨厌，但面上却不显，也从来没称呼过他什么，一直喊他喂。
“喂，师父没受伤吧”
姬尚赫感觉无聊，盛烨对他的讨厌还真是明显，若是以前他早就趁人之危了，祁钰能和他相安无事才怪。
“怎会，我保护的可好了”姬尚赫想膈应一下这个盛烨，也环胸道。
盛烨看着师父和姬尚赫同样的动作 ，气不打一处来，他已经高出祁钰大半个头，却仍矮于姬尚赫，但就是见不得姬尚赫得瑟的小人嘴脸，于是皱眉强装笑脸道：
“师父，我刚刚有条脉络被劈断了，你能帮我补补吗？”
说着便拉着祁钰的胳膊往屋内走，祁钰觉得好笑，看这俩货你争我斗的还挺好玩，她才不劝架呢，有好戏看才不无聊。
实锤了，祁钰是个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儿女不和多是长辈无德，祁钰就是给自己养了两个家伙逗乐。
祁钰如此想，姬尚赫何尝不是，他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否则也不会把祁钰拉到这个时代对抗符珃，再说祁钰此刻高兴他当然也是，他愿意陪祁钰乐。
虚真宗议事堂内，众人齐聚一堂，商讨去凡界数年一度的收徒渡亡魂一事。
“我说师兄，你都已经飞升多久了 还留在虚真宗干嘛，天帝老儿都没有给你派活干吗？”
祁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谭霖忍不住打趣道。
“怎么，师妹很闲想替我，不如我这个界主给你当几天？”谭霖双臂环胸痞痞一笑。
“奥哦，原来师兄是齐蒙界界主啊，那以后宗门就仰仗你老了”祁钰抱拳调侃道，怕不是这个界有他的心上人，红鸾星动了，祁钰的笑太过明显，作为几百年师兄妹的谭霖怎会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师兄我的心上人师妹还不知道吗，不如让我做你第三个道侣可好？”谭霖也不正经笑着调侃祁钰道。
开玩笑谁不会，祁钰从来都不怕。
“好啊，都给我上凌度峰，人越多越好，不限男女，我再建个教室重操旧业”
“师妹打算教什么呢？”谭霖狡黠一笑，内含深意。
祁钰哪能不知道面前这厮在内含什么，于是道：
“拒绝黄赌毒，远离艾滋病，宗门我最行”
“黄赌毒，艾滋病？”谭霖一脸问号
“你是师兄你脑子里想的不和谐画面，黄色废料，艾滋病就跟凡间的花柳病一样是一样的传播方式，怎么师兄我说对了吗”
“嘿嘿是师妹不纯洁了，子非我，安知我所想”谭霖笑道。
“行，师兄最纯洁了，敢不敢把话本拿出来”
闻言谭霖一顿，她如何知道他有话本的，难道
“师妹你不道德，偷窥别人隐私”
“有本事师兄别在大庭广众下看”
“什么大庭广众，那是我的山峰，你…你管好你的神念，等等，你不会看到我洗澡了吧”谭霖像是想到什么，睁眼瞪向祁钰道。
“有什么可看的，不都长得一样”
闻言，谭霖火冒三丈，什么一样，所以她一定看到了。
“你还是女人吗，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丫是男德班出来的吧，我们那的男的夏天都光膀子怎么说”
闻言，谭霖不可思议，这这这
“有辱斯文”
“还有呢，我们那小时候没地方睡， 男女大通铺又怎么说，饭都没得吃还斯文”
闻言，谭霖不可置信，难道师妹小时候过的很苦？祁钰一看那同情的表情就知道这厮在想什么
“放心，很苦也很开心，因为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新国家新领导新时代新气象，人人都有梦想，再苦也开心”
祁钰讲的太美好，以至于谭霖也似在祁钰的想象中，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师妹你说的那种生活我们终有一天也会实现对吧”
“对啊，我这不是扫黑除恶嘛”说着祁钰举起手对宗主道：
“宗主，加上我徒弟邺希”
那是旭日东升的希望。
流云大陆界，凡间，车水马龙，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这里今日是有什么集会吗。
祁钰作为魂体飘在盛烨旁边，凡人看不见只有修士可见。
“小月，盛烨戴的这个指环不就是我当年的吗？你还收着”祁钰身旁的姬尚赫负手笑看祁钰道。
“当然，老大既当了老大又做了徒弟，这殊荣可不是谁都有的”
“还做了一世夫妻，一世兄妹”姬尚赫再次想到这些已经不会感到心痛了，难道这就是七情大道的好处，很神奇的体验。
祁钰也感觉到了老大的平常心态，惊讶于七情大道的威力，原来执念也可以道消啊。
“老大不愧是老大，经历都如此丰富多彩”祁钰也打趣道。
姬尚赫觉得祁钰对他一直恭敬也是最好的朋友之谊，只是
“小月，你为何一直叫我老大”
“老大又为何一直叫我小月呢”
二人相视，莞尔一笑，异口同声道：
“月上柳梢人不约”
这还是祁钰初见姬尚赫那夜给她的震惊，当时她是第一次觉得这是个玄幻世界，本来她打算穷尽一生建个大国，可自那夜起她改变了计划，她要琉岳大陆像前世一样辉煌。
那夜也是姬尚赫第一次鼓起勇气正视自己的内心，对祁钰的动情，他不承认也得接受，那夜月圆，杨柏树下，祁钰两晕，皆是因他。
盛烨看着这俩人如此默契，心中气闷不已
“师父，听说今日是凡间的上巳节，男女定情的节日，所以才如此热闹”盛烨转移祁钰的注意力。
周围人一个个穿梭越过祁钰和姬尚赫的魂体，这画面有点诡异，幸好只有盛烨能看到。
“上巳节？情人节嘛”
闻言盛烨脸上有点发烫，师父太直接了，为什么他有悸动的感觉。
“趁着人多，不如我们就在此摆摊诊脉？”祁钰建议道。
“不错，我去叫宛晴师姐”
“去吧”
祁钰和姬尚赫魂体不能离盛烨超过一里，而此次出行的宗门弟子结伴而行没有分组。
众人整齐的青衣束髻道士打扮，引起不少人注意，宛晴带队于街边摆摊，免费为稚童诊治，来往人不少，遂前来诊治（测资质）的稚童也多于以前。
但真正有资质修道的仍不多，众人坐诊了一整天都未收到一个有灵根的稚童。
可就在准备收摊时，来了一个右眼白内障的幼童，被母亲领着，穿着粗布麻衣，比较狼狈，看起来家境贫寒。
“道长，您能帮忙看下我儿吗？他右眼自小不能视物，大夫说是先天性青盲，治不好，嗯”那女子一手拉着小孩一手攥紧有点犹豫而后道：
“不知道长能治好吗？那个我们没钱，不知这个”
“我们无偿诊治不收费”宛晴道。
那女子这才松了口气，恭维激动道：
“那谢谢道长谢谢道长”
宛晴为那小孩诊脉，输入灵气，俄而大喜。
“木灵根，他是单灵根”
“单灵根难遇啊，没想到一收就收了个单灵根的”一弟子喜道。
“道长，什么是单灵根？小川他”
“小川是他的名字吧，他有修道潜能，日后有机会得道升仙，区区青盲之症不算什么”宛晴对那妇人道。
白内障本该手术置换晶状体，但修仙者可使去尘术净化或者炼器炼制晶状体置换，遂在修者里白内障瞬间便可治好。
那妇人顿时一喜，而后又想到什么问道：
“所以小川要跟你们走吗？那”
“夫人放心，三年后宗门有下凡除鬼任务，届时可让他与您相见”宛晴提醒安慰道。
“那就好，只是”毕竟是陌生人，那妇人还是很谨慎的。
宛晴见此便明白了遂布下结界打了个响指，只见指尖一簇火苗瞬间化为长剑御空而飞。
那妇人见此惊诧不已，这是真道人啊，看来真的仙人，遂睁大双眼直视宛晴道：
“仙，仙姑”而后像是觉得有点失礼又低下头去掩去震撼。
“夫人，可允许我们带走小公子？”小男孩也看见宛晴刚才的束术法，惊愕又激动道：
“阿娘，我愿意跟仙人走”
“可是你要离开阿娘，你不怕吗？”妇人蹲下温柔抚摸小男孩的头道。
“阿娘，我不怕，我想像仙人一样在天上飞”
之后他们一阵寒暄，宛晴见时间到了遂道：
“我们一个月后走，这一月内我们都在这摆摊，一月后夫人可带小公子到这来”宛晴长相柔和，笑起来像菩萨很是温柔，就像祁钰前世见过的幼儿园老师，让人觉得她一定是正直光明之人。
“好，谢谢仙姑”
母子走后，众人回客栈，路上祁钰开口道：
“小川是启粼大陆界的重瞳者”
“什么，原来是他”宛晴当时也去启粼大陆历练过所以知道。
“师叔，其实他也挺可怜的，还好这一世被我们发现了能修仙”宛晴当时还是筑基，此刻却已是化神尊者。
“时间过得很快”宛晴感叹道。
“他是人仙混血，所以灵魂上有缺，遂每一世右眼都有缺陷，这次是白内障”
“白内障？”一弟子不解
“就是青盲的另一种说法”姬尚赫双臂环胸道，启粼大陆界时他还是祁钰的徒弟，物是人非。
“哦，这形容还挺贴切”
“好了，既然今日是上巳节，你们也可以到处逛逛，戌时回客栈就好”宛晴看着傍晚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遂对宗门弟子说道。
“师父，我们去河边放莲花灯如何？”盛烨转头对还是灵体的祁钰说道。
“也不错，莲花灯还没见过呢”
祁钰双臂环胸缓缓而行，盛烨瞥了眼祁钰旁边的姬尚赫，那讨厌姬尚赫的表情藏也藏不住，姬尚赫见此忍不住笑出声来，祁钰也在看热闹，原来小盛烨还有这个好处，很好玩哦。
一人两魂行至河边，只见游人男女成对，含情脉脉，共放莲花灯于静湖之上，盛烨亦买了一莲花灯，同凡间人一样写上心愿，藏于灯底，看着灯眉眼含笑，蹲下身去将莲花灯置于河面。
“阿烨，你许的什么愿，也许我能帮你实现”祁钰并没有使神念偷看，所以并不知道。
“小月，他”盛烨瞪了眼姬尚赫示意他休要多言，姬尚赫唇角勾起抬手示意他好像再说那你自己说。
“师父，你真得能帮我实现”盛烨眼神亮光地看向祁钰。
看这情况祁钰哪能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只是不是转世了吗，盛烨还能喜欢上自己，转世了不就是另一个人了吗。
“不错”
“那师父能把这个玉指环送给我吗”
好吧，祁钰自恋了，多想了，指环嘛，有何不可。
“可以啊”
“那师父不能再要回去”盛烨认为指环内有祁钰分身，更何况这指环是姬尚赫带过的，他哪能让祁钰睹物思人呢。
就在这三人间微妙氛围一触即发之时，只听扑通一声。
“啊，有人跳湖了，有人跳湖了”湖边刚刚还情意旖旎的众人似脱兔般四处逃窜。
“阿烨，救起她”祁钰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对盛烨急道。
盛烨用五行相生聚起木灵气利用周围枯木变成枯藤缠住那跳湖的人拉出湖面。
只见那是个女子，一身烟花市井打扮，衣着花红柳绿，整齐浓妆的面容被湖水洗花，很是狼狈，再看气息微弱，但好在及时救出，呼吸渐回。
“咳咳咳，我死了吗，珍姐姐，珍姐姐”女子双眼因湖水浸入而不能睁开，嘴里含糊着。
祁钰皱眉，我死了吗又叫珍姐姐，所以她是自杀，而且是见到怨鬼而自杀的。
所以来活了
“阿烨，使去尘术，先去一个僻静之地”盛烨将女子拖在树根，在周围设下结界。
“啊，你是谁”女子睁开眼看到盛烨道士打扮一脸惊恐，而后摸向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女子崩溃大喊泪如雨下。
说着便欲起身跑去湖边又要自杀，祁钰见机锁魂定住女子，魂体化实。
女子见眼前又站两个一人，一人一身红衣，艳美绝伦，一人着黑袍，俊逸非常，但身体透明，见此情景，女子一脸惊恐又带点…期待道：
“你们是尘花坊周围的鬼吗？那你们认识珍娘和锦娘吗？他们在哪”
尘花坊？什么地方，听起来像前世电视剧中的青楼，祁钰皱眉，青楼女子一生悲凉，命不由己。
“我们不是鬼，是道士”
闻言，女子大惊失色，而后又做出誓死抵抗的表情站起身。
“所以…你们真是来收珍姐姐他们的，我不会让你们伤害他们的，即便是死”女子脸色煞白，一脸狼狈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但娇弱身体做出视死如归的抵抗怎么看怎么奇怪。
“师父，这里真得有亡魂，我们”
“先了解清楚，记住善与恶并非绝对”祁钰放下环在胸间的双臂看着眼前娇弱如枯花，端立如松柏的坚韧女子，心中有一丝柔软。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祁钰盯着女子的眼睛用神力催眠女子道。
女子下一秒双眼无神，机械开口道：
“我叫玉华，自小长在尘花坊，为娼为妓，做皮肉生意，不能反抗，不能逃走，奴契在坊主手里逃走也无用，从小他们让我学琴棋书画房中术取悦男人，不能不愿，好在有珍珠姐姐和锦芫姐姐他们，本来以为这样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可不是，十三岁那年他们让我陪客，珍珠姐姐见我小替我去了，之后都是姐姐们替我，但是时间长了坊主不悦，最终我还是去了，为娼为妓身不由己，本来以为坚持坚持一生几十年也就过去了，可是珍姐姐她们得病了，老鸨不给他们治，把她们关在黑屋里自生自灭，那时我才知道珍姐姐她们都经历了什么，不，那也将会是我的经历”
“她们怀孕了被灌打胎药打不掉，老鸨让人用棍子打，打向小腹直至落红为止，但就算是怀孕就算是小产仍要接客，而且只会更频繁，从达官贵人落到市井无赖，一次的价钱越来越少，之后珍姐姐她们得了花柳病，满身斑疮，听说有传染，老鸨便将珍姐姐他们关在黑屋自生自灭”
“珍姐姐她们死了，没有墓地，没有灵牌，草席一卷扔去乱葬岗被野狗啃食，这就是珍姐姐的一生也将会是我的”
“我没有珍姐姐了也没有锦芫姐姐了，浑浑噩噩地每天只知道接客如行尸走肉，直到有一天我又见到珍姐姐她们了，珍姐姐帮我迷惑那些客人，我不用真得接客，我知道她们是鬼，但我不怕，我好想好想她们，我想若是死了就能和珍姐姐她们团聚了”说到这里满脸泪痕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憧憬，好似想到什么唇角勾起。
祁钰感觉自己哭了，可她是魂体，又怎能哭呢，她知道古时女子不易，却不知如此不易，她知道古时三六九等三教九流等级森严，可不知如此森严，吃人的时代果然是吃人，不管是尘花坊还是教坊司还是什么杏花楼这些都是官妓场所，言外之意是官政支持，所以祁钰才会不遗余力推翻琉岳大陆的奴隶封建帝权，人…不该是货物，圣人是对的。
“师父”
“我要去见珍姐姐，我要去见珍姐姐”女子挣脱祁钰束缚，泪如泉涌，绝望又带有希望地跑向湖边，仿佛死才是天堂，其实是因为祁钰魂魄渐消，能力暂无。
“小月”
“快拦住她”祁钰从刚刚的绝望中回过神来，大喊道。
无奈姬尚赫和盛烨只见到祁钰的虚弱，女子又跳湖了。
祁钰使神力救出女子，瞪向盛烨和姬尚赫二人。
二人也无奈，生死关头只能看到祁钰是他们的本能。
祁钰看着昏迷中的女子对身后二人道：
“这是官妓场所，吃人的时代，此事你们如何看待”
“小月，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经之路，救了此界还有他界，而且我们不能干涉凡界”
“师父，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强”
“自强？”祁钰和姬尚赫一齐问道。
“让江湖之人收容她们教她们习武，这个江湖人须人品端正，或者我们可以趁在凡间这几年监督这个江湖人。”
“不错，唯一能与朝廷对抗的就是江湖，女子有时并不会同情女子，反而是拉失足之人入深渊的地狱恶鬼，所以这个江湖人并不限女子”祁钰皱眉严肃道。
“这个办法可行，我们并不会参与凡界之事。”姬尚赫也说道。
“至于这些怨魂为何冥界不来人引渡，我们还需查清楚”祁钰道。
祁钰将玉华放在造的空间内，和盛烨去往尘花坊。
尘花坊就在莲灯湖不远，三面环水，怕是防止伶人娼妓逃跑，却没想到玉华宁愿跳湖而死，方圆几里都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灯红锦绸，精美又华贵，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此鲜亮的外表内里是吃人的恶鬼。
“妈妈，就是此人救了玉华姐姐”一娇弱女子战战兢兢躲在一中年妇人身后道。
那中年妇人见盛烨一身道人打扮，喜笑颜开道：“道长，不知我家玉华”
祁钰从空间放出玉华，周围人一阵喧哗。
“道，道长真是身手不凡，竟能凭空变出活人”中年妇人自玉华凭空出现后惊恐后退被身后人接住，一脸惊愕，对盛烨颤声道。
“玉华的房间在哪”盛烨冷声开口道。
“什么”
“哦，道长放心，我会给您布置一个舒适的环境的”中年妇人了然一笑，对身后人示意。
“玉华确实很不错，道长您一定会满意的”中年妇人看着盛烨恭维笑道。
“我再说一遍，玉华的房间在哪”盛烨因刚才玉华所说对这这里的人都深恶痛绝，不小心使了灵力震退了那中年妇人。
那妇人吐出一口血，俄而堂内跑出数个打手，盛烨仍是眼神一凛，数十人皆被震飞，周围人不管是客人还是接客者皆惊恐逃窜，此人甚至都没抬手就让众人身受重伤，只怕无人是此人对手。
“阿烨，不久你怕是要受雷罚了”
“我不怕”盛烨说出口，众人皆不明所以，但忙于逃窜。
祁钰觉得不愧是她的阿烨，随她。
妇人赶忙跪下磕头道：
“仙长饶命，我带您去”
“还有玉华”盛烨冷声道。
“好好，仙长请”老鸨躬身对盛烨点头，让人搀着玉华为盛烨领路。
一进入玉华房间，祁钰就感到一阵阴气还有怨气，很明显，却未看见怨鬼 怕是刚刚的动静让他们提前跑了。
“阿烨，今晚在这守株待兔”
“嗯”
盛烨对老鸨道：“今晚我要留在这”
老鸨强扯嘴角笑道：“可以可以，道长随您”
说完便退出关上房门，拍着胸口深呼吸，也不敢多言立马下楼。
盛烨贴上隐身符，用通讯符对宛晴传音后和祁钰姬尚赫隐于黑暗中。
“小月，来了”
祁钰方才因情绪太过激烈，魂体不稳，等到四更时睡着了，听见老大传音，她才醒来。
祁钰朝屋内看去，只见床边站着两个黑影，周身黑气，虚无漂浮，那是怨鬼，在凡界待得太久，魂体靠怨气支撑。
“久不入冥界，魂体渐弱，看来他们并没有食生魂和怨魂”祁钰传音道。
“他们或许是放不下玉华姑娘”姬尚赫传音道。
“阿烨，东南向十尺，我锁魂定住他们，你用显魂符，以免他们实体化虚逃走”
“好”
祁钰瞬间将那两个黑影锁魂，魂体化实后走出黑暗。
那两黑影见到祁钰后周身怨气一震，祁钰看到她们后也惊了一下，鬼的长相通常是死前的状态，病死鬼双眼无神眼底发黑，饿死鬼瘦骨嶙峋，断头鬼身首分离，这两个鬼骨瘦如柴，全身裸露皮肤上铜红色斑疹和树胶肿，是梅毒，她们死前都遭受了什么。
原来寿终正寝都是奢侈。
祁钰对他们解开禁言，施法让玉华醒来。
“你你们是谁”两个黑影其中之一道。
“渡你们去冥府之人”祁钰平静开口道。
“珍姐姐，锦芫姐姐”玉华一睁眼便立即爬起身欲要抱两个黑影，却扑了个空，他们是魂体。
“我…还没有死”玉华眼神露出绝望。
“仙长，我们不能走，玉华她”
“放心，我会带她脱离火海，你们魂体离冥界太久，恐怕在凡界待不了多久便会消散永不能轮回，到时又能如何陪伴她呢”祁钰平静开口道。
“姐姐，你们会…消散”玉华听祁钰所言转身盯着两个黑影落泪道。
“姐姐，你们不用管我，我不会自杀了，我会好好的，你们跟她走好不好，不要再管我了”玉华泪眼婆娑绝望喊道。
“可他们会欺负你，我们走了你又得真得接客，没人帮你迷惑那些人”黑影道。
“姐姐没事的，我不怕”
“我会救她出去，包括这里所有想走的人”祁钰带着坚定不移的语气道。
“加上我”盛烨在旁边道
“还有我”姬尚赫跟着道。
“我们回去一起受罚”祁钰看着左右两个伙伴灿然一笑道。
“谢谢仙长，谢谢仙长”两个黑影跪下身不断用虚影磕头道。
“你们可以回冥界了”
“还有，像我们这样的还有很多”黑影抬头道。
“你是说还有很多风尘女子的怨魂？”祁钰皱眉问道。
“对，他们都在京郊乱坟岗”
“带我们去”祁钰并不觉得有什么陷阱，以她的实力若是有阴谋是可以带着盛烨他们逃的。
只是这界的冥界渡魂者去哪了。
京郊乱坟岗，凌晨，枯树昏鸦，雾气蒙蒙，万籁俱寂。
“姐姐，你终于来了”一道阴冷女声传来，祁钰只见前方缓缓走来一红衣女子，有点…熟悉。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唐琳”容貌渐显，艳丽妖娆，娉婷袅娜。
“鬼王？”
“姐姐我如今已不是鬼王了，地府受刑后我没有转世，转而做摆渡人了”唐琳走到祁钰身前拉着祁钰的手靠在祁钰肩上道。
姬尚赫和盛烨有点不悦，什么时候祁钰和此人如此亲密了。
祁钰倒没觉得有什么，都是女生，倒还有点同病相怜，毕竟屠城之事她也见过，那惨无人道的事在一个女孩身上发生却仍能坚持为自己讨回公道，心性很不凡。
“转世后你可以重新开始，前尘往事化为尘烟难道不好吗”
“姐姐我食百人生魂，万人怨魂，凡人之身装不下我，我想留在冥界，冥王让我做浮云大陆界的渡魂者，而且我不想忘记姐姐”唐琳在祁钰肩膀上蹭蹭，抬头一脸…仰慕？的望着祁钰。
姬尚赫见情况不对，遂拉开祁钰道：
“既然你是渡魂者，那为何还有这么多怨魂”姬尚赫指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黑影皱眉道。
“啊哦，原来是那个打更小哥哥阿，怎么，现在还是姐姐的徒弟？”唐琳抱胸调笑道。
姬尚赫皱眉不悦，这个唐琳给人的感觉怎么想怎么不对。
“为何不渡魂”盛烨也觉得唐琳对祁钰过于接近，也冷声道。
“哎呀姐姐，你又收了一个徒弟，长得还不错，只是姐姐多我一个可以吗？”唐琳拉着祁钰的胳膊甩来甩去娇声软语道，双眼像是有亮光。
“你能进修真界？你不用上班？”
“上班？”唐琳不解问道。
“就是做好你职位上的事”姬尚赫解释
“姐姐你不能待在冥界吗？”
“不能”祁钰直接拒绝道。
“所以我只能在渡魂时见到姐姐”唐琳委屈道。
“你为什么要见我？”祁钰直接道。
“我”
“师父，快渡魂，珍珠和锦芫魂体渐虚”盛烨打断唐琳道。
“对，唐琳，这些怨魂得赶快入冥府”祁钰转头对唐琳道。
唐琳给盛烨一个眼刀，而后对祁钰温柔一笑道：
“好的，姐姐，听你的”
而后盛烨施法超度，助唐琳开启冥界入口引魂，唐琳得跟着怨魂而走，所以要与祁钰分开。
“姐姐，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唐琳转身眼含薄泪伤心道。
“嗯？下次？我也不知道”祁钰装什么都不知道说道。
唐琳恋恋不舍地边走边回头跨过界门。
“她好像缠上你了”姬尚赫笑对祁钰道。
“我知道，她在此处不渡魂就是要引出我，我们能来此界渡魂怕是在她计划之中，唉，百合文嘛”祁钰一手环胸，一手扶着下巴道。
“百合文？”盛烨道。
“就是女女爱情”姬尚赫笑着回道。
“什么？她敢”盛烨满眼杀气。
“深渊之中拉她一把，感情变质也能料到，任何人这样做恐怕都会如此吧”祁钰分析道。
“好了，我们赶快回去将尘花坊，哦，不对，把城里半数教坊司都搅乱吧”祁钰狡黠笑道。
“这次我们是用命在玩”姬尚赫道
“我不怕”祁钰说
“我也不怕”盛烨跟着道。
“不错，那我们就叫笑江湖如何”祁钰说着伸出双臂眼神示意他们拍手结盟。
“好啊”姬尚赫和盛烨会意。
两个掌声，“笑江湖”成。
数月后，京中发生了件大事，半数花街柳巷之人皆无故消失，姑娘们的奴契无踪无影，金银珠宝流失大半，京中人心惶惶，官府查办许久皆无所获，成为京中数年悬案，街坊茶余饭后谈论的奇异诡事。
宏山，江湖上有名的习武教宗，善使暗器和新创武功招式，烟花女子不是自小习武，遂只能练巧招暗器，至少能保命。
“教主，我们带着足够的金银钱财，还望收留指教”祁钰躬身行礼道。
上座是一黑衣女子，年约而立，清冷素雅，不失威严。
祁钰是魂体化实和凡人无甚差别，一副江湖做派。
“你们自何处而来”黑衣女子冷冷开口。
“阜京”
“阜京是个好地方，为何要来我这荒山野岭”
“想必教主能看出这些皆是烟花女子”祁钰不卑不亢站直用手示意身后道。
“她们不愿就此认命，想为自己挣个光明未来”祁钰继续说道。
“我将她们救出，来到此处”
“姑娘为何认为此处有她们的光明未来呢”黑衣女子打断祁钰道。
“教主十八岁武林大会夺魁在一众侠肝义士中脱颖而出，自此成名，二十二岁成为剑术宗师，二十五岁创立宏真教，收留孤儿和失足女子，如今尊教在江湖中赫赫威名，我等倾佩。”祁钰再次躬身行礼恭敬道。
“姑娘调查的倒挺清楚，那么姑娘为何觉得我一定会收留她们”
“不公和反抗，因为不公所以反抗，吃人的时代，男尊女卑，阶级森严，总有人麻木，也有人不服，教主是不服的那一类，她们…也是”
黑衣女子闻言拍手，起身负手下阶，化去冰山之容，笑容似如春水。
“说得好，姑娘你很有趣，不知副教主之位姑娘可属意”
“谢教主赏识，在下汗颜，善解不平事，做江湖游侠，空有鸿鹄之志却无管理之能。”
听到祁钰拒绝黑衣女子似有一顿但也不恼
“我同意了，不过江湖也并非绝对光明，日后她们或许会经历更多非生即死之事，她们…还愿意吗？”
祁钰闻言转身对众人道：
“哪里都有黑暗，你们是愿意待在烟花巷柳还是杀机江湖”
“死在青山旷野好过生在腌臜污秽，我不怕”
“对，我也不怕”
“我也是”
众人皆坚定不移地答道。
祁钰转身，对教主躬身行礼道：
“教主，这就是她们的答案”
“好好好，有侠士风范，前尘往事已成尘埃，今后你们可在此习武，定期会有派中任务”黑衣女子拍手。
“带她们下去安置吧”黑衣女子转身对身旁人示意。
“多谢教主”祁钰转身看着这些女子道：“跟着教主好好学武，有能力救出风尘姐妹就去，日后有缘自会再见”
众人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离开殿内。
“姑娘，你真不愿意留在这吗？”
“教主，我心在原野，怕是会搅得教内鸡飞狗跳”
“看出来了，怕是阜京此刻已经鸡飞狗跳了”黑衣女子笑道。
“对了教主，山下还有友人，我们便先告辞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祁钰躬身抱拳道。
“嗯，后会有期”
黑衣女子望着祁钰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到底是何人。
下山路上，黄昏雾气缭绕，山间小道两旁奇花异草，灌木丛生。
“小月，你喜欢当江湖游侠？”
三人并排一道，祁钰被夹在中央，很是无奈，为什么非得走在一排。
“对啊，金先生武侠小说传老大没看过吗？”
“没有”
“我最喜欢看了，里面的人物构造很出色，也很复杂，没有绝对的善于恶，但总会有人做从一而终的侠肝义胆之人，这种人是我最钦佩的，即便是被设计圈套了，死也不悔，无愧天地无愧于心”
“师父，不如我们就做几年江湖游侠”
祁钰觉得这句话她好像说过，是修补修真界门那次，只不过那次是叫阿钰，这次是叫师父，还真是世事无常。
“好啊，就我们仨，还叫笑江湖”
“不好雷罚来了，快回凌度峰”祁钰感觉头顶雷劫欲来，对身旁人道。
祁钰和姬尚赫将盛烨自指环通道带回凌度峰。
凌度峰上，三人盘坐，头顶数道惊雷自上而下劈向三人，盛烨受了五道雷劫，祁钰姬尚赫受了五十道雷劫，三人皆全身焦黑，速聚周围灵气进行修复。
“看来凡间之事真得不能干扰，好痛”这不是飞升雷劫，可以进阶聚灵修复，这些雷只能肉身生生受住。
“老大，五十道雷，你怎么样”
“我还好，只是”
“阿烨”祁钰转身才发现盛烨情况更糟，全身鲜血，还在不断吐血，身体焦黑。
祁钰和姬尚赫是神体修复很快，但盛烨毕竟只是凡人修士，虽只有五道雷劫，但威力对盛烨来说还是很大的。
祁钰和姬尚赫使出神力为盛烨修复，三天后，盛烨才醒。
“阿烨，我真不该让你掺合”祁钰皱眉自责
“师父，我不后悔，你敢做我也敢”
祁钰无声望着盛烨，她发现盛烨其实和她是一类人，一样为道发疯，毫无所惧的人，他不悔，她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