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倦鸟溪亭日暮归
凡间,忠勇侯王府。
“小姐,夫人叫你去前厅一趟”
王槿桐身着红衣,二八年华,一手持剑,凤舞剑姿,快如闪电,出神入化,艳影非常。
“知道了”王槿桐缓缓收剑,双臂内收,气沉丹田,完成收势。
“拿着”说着,那红衣女子把剑扔给绿衣双髻少女。
“小姐,好沉”绿衣少女抱怨道。
“你该多练练”王槿桐嘴角上扬笑道。
言毕,红衣少女负手离开后院,留下一抹潇洒背影。
“小姐真是剑痴”
王府前厅,山水屏风后,两位夫人上座,红木桌几,金丝楠窗,雕花木椅,古色古香。
“阿娘,什么事”
越过山水屏风,红衣女子这才发现沈夫人也在。
“沈伯母好”
上座的两位夫人一位紫衣外披,内着宝石绿长裙,双耳翡翠耳环,貌约不过不惑,另一位天蓝外披锦绣花雕,端庄华贵,貌约不过不惑。
“槿桐,大大咧咧地像什么样子”紫衣妇人道。
王槿桐立即变八字步为内八,步法小巧,缓缓前行,双手交叉放于腹前,缓缓落座于紫衣妇女身旁,端一副大家闺秀姿态。
“槿桐还小,不必这么严格”那蓝衣妇人开口温柔笑道。
“小什么小,十六了,及笄了,本该早点完婚,只是,小榆,官人他仍忙在边关,无暇顾及”紫衣妇人转头对蓝衣妇人道。
“无妨,孩子都还小”
“不行,今年年关回来必要把订婚宴办了”紫衣妇人道。
闻言,槿桐皱眉,但见蓝衣妇人沈夫人在此,又装作娇羞模样。
“母亲”
“母什么亲,哪家小姐像你这样,你沈大哥数次邀你去赏花园总以练剑推脱,日后他是你的郎君”紫衣妇人脾气火爆,年轻时也曾是军中巾帼,桌面上一拍顿时恐吓住王槿桐,也令沈夫人瞬时一颤。
“啊哈,小榆,让你见笑了”王槿桐母亲王夫人孙薇也见气氛不对,瞬间便冷脸为温柔笑面对沈夫人道。
“没什么,槿桐将门之女,习剑本是应该”沈夫人也便刚刚的惊吓为回以一笑,端起茶盏扶袖遮面微酌。
“什么将门之女,女子当柔,宜家宜室”王夫人道。
闻言,王槿桐心里不悦,但面上不显,仍装出一副端庄典雅的贤淑贵女。
沈夫人走后,大厅中只余王夫人及王槿桐二人,冷冽的气氛怕是下一秒就要爆发。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军营”王槿桐今日憋的一肚子火此刻终于爆发。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军营里有你大哥就好,你去掺和什么”王夫人端坐上位,一手放于桌上严肃道。
“那为什么您能”王槿桐站起据理力争。
“那是错的,有什么用,女子能封侯拜相吗?再说圣上…,算了你还小,朝堂之事,波诡云谲”王夫人好似想到什么,皱眉深思,而后又道:
“总之,槿桐,沈绛品行端正,文武全才,能护你一生无虞,今年年关你父亲回来就把订婚宴办了吧”
王槿桐见事情已成定局,什么也改不了,已然放弃挣扎,更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又能改变什么呢,自小的梦想在如此礼教束缚下又算的了什么呢。
王夫人见女儿攥紧拳头,满脸不服,便想迂回软声相劝,遂上前拉王槿桐到上座。
“槿桐,你要知道娘亲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别看现在我们风头正盛,然而圣心难测,宦海浮沉,保不准什么时候终成泡影,我是在为你未来做打算。”
“可是,阿娘,我是真的想去军营为国而战,您年轻时不是总说金戈铁马,女子亦可的吗,为什么现在突然就变了呢”王槿桐还想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目露憧憬地看向王夫人。
闻言王夫人似有一瞬在怀念,而后又似想到什么,转为严肃皱眉,语气不容商量:“你就当为娘年少轻狂,胡言乱语吧,总之年关一过,在家待嫁。”说完便起身离去,不给王槿桐一丝反驳的机会。
哐当,小姐闺房内一片狼藉,茶盏杯几碎了一地。
绿衣少女战战兢兢站于一旁,红衣少女坐于红木凳子上,皱眉极其愤怒。
“小,小姐,沈公子也是很好的人啊”
“他再好有什么用能让我入军营上战场吗?”红衣少女反驳道。
“小姐为什么要上战场呢?”绿衣女子好似并没有真正害怕过小姐,话语中尽是劝慰。
王槿桐也在思考为什么要上战场呢,为了梁国为了李家天下吗?但好像不是,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反抗这吃人社会的压迫,反抗这封建王朝的束缚,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呢,王槿桐不明白。
“我要帮父亲,帮大哥在朝堂上稳步前行”王槿桐现在只能想到这个合理的原因。
“老爷和少爷也许不用您的帮助就能平步青云呢”绿衣少女不断劝慰。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成为宅院之人,我想看外面的大千世界滚滚黄沙青山万壑山川锦绣”红衣女子望着虚空在心里想象这些情景。
闻言绿衣少女呆愣片刻,她难道也一直像这样在宅院之内蹉跎一生吗?但她又能如何,身为锦衣玉食的小姐尚且不能,为奴为婢的她又能如何呢。
“哪怕做个江湖大侠也比晨昏定省侍奉郎君和公婆好得多”红衣女子接着道。
王槿桐觉得她的所有温良恭顺实际上都是装的,除了家里人谁又能知道名满京城,文武全才,端庄典雅,淑女典范的王大小姐骨子里向往沙场河山呢。
京城练武场,以供皇家贵族骑马射箭,比武切磋,公主贵女,勋贵公子皆可。
咻,一支箭自王槿桐手中执的弓上飞驰而去,正中靶心。
“好”只听一阵掌声,一白衣翩翩俊朗公子自靶标后缓缓而来。
“槿桐妹妹今日不见,箭术越发精进”
“沈大哥”王槿桐掩去刚才闷闷不乐暴躁发泄的情绪,转为温婉娇俏的世家小姐样子。
“槿桐,一月后宫廷赏菊会你去吗?”沈绛开口,目光温和。
沈徊和王信为战场上的八拜之交,沈徊重文,时为军谋,如今宦海,王信善武统领三军,任大将军一职,西北逼退蛮夷。遂两家儿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王槿桐和沈绛自小定亲,二人婚姻,板上钉钉。
“去啊,这样的宴会我不是一向都会参加吗”王槿桐装的太好以至于自己都要相信了。
沈绛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青梅,心中很是欢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王槿桐就是自己未婚妻后便一直向往着娶她入门那一天,好似这是自己很小的时候心底就有的愿望。
“槿桐,前方不远木槿花盛放,我们去看看吧”白衣公子目光温柔,轻声细语道。
“好啊”有什么好看的,木槿花开在这里更像是为人观赏而绽放,机械又无趣,开在野地里才好看,但面上却不显,在她心里,沈绛是很好,就像大哥哥一样好,可是她已经有哥哥了,两种感觉无甚差别。
王槿桐随沈绛右前方行,二人间距两米远,自小以来也从未逾矩,只是沈绛仍觉不够,该更近些才是,可是二人还未订婚,怕是不好,遂隐忍下想接近的冲动。
前方确是一大片木槿花,粉色花海霎时美丽,可惜被圈在篱笆中,只能供人观赏,王槿桐看得出神,沈绛以为她确实被这美景迷了眼,遂道:
“槿桐喜欢木槿花吗?”
“喜欢啊,长寿之花谁不喜欢”王槿桐没有回头,而沈绛正站在她的身后一米远,这样的距离也是沈绛做好心理建设才走近的一步。
“木槿花…很熟悉”王槿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片花海自己很久以前好似见过,到底是多久她也不记得了,但是她是欢喜的还带点…惊恐。
“对啊,这片花海已有三年,岁岁盛放,年年如今日”说着沈绛上前徒手摘一朵木槿花而后折回欲要替王槿桐戴上,却要守世家公子礼节而作罢双手执花递给王槿桐道:
“槿桐,呐,好看吧”
那是少年的笑容,明媚张扬,稚嫩又不失稳重,那张清隽面容王槿桐看过许多次却从来没有今日这般好看,只是她心底的却是另一张很熟悉却记不起来的面容。
“好看”王槿桐接下那花,也露出一张明媚笑靥,如花如魅,娇媚艳容,也令沈绛一时发怔。
“沈大哥”王槿桐一声叫回了呆愣的沈绛。
“哦”沈绛尴尬的挠了挠头。
二人谈笑,缓步而行,一个随意言不应心,一个欲要吐肝露胆,有心对无意,朦胧少年情。
赏菊宴上,皇后操持,世家贵女,达官贵族皆纷至沓来,王槿桐遂其母以忠勇侯名义前来拜谒。
众女眷落座后厅,以屏风和男子隔开,皇后上座,丞相夫人右上座,忠勇侯夫人左上座,太傅夫人沈夫人于王夫人旁边落座,小辈女眷后座。
王槿桐在王夫人身后,端坐淑慧,完美扮演世家贵女风范。
“王姐姐”一个杏衣少女于王槿桐旁边压低嗓子小声叫道。
“小芫”沈芫沈夫人幺女,沈绛嫡妹。
“你今日也来了”按理说这场赏菊宴不过是为了勋贵皇族相看良人的幌子罢了,年仅十二岁的沈芫不该来才对。
“对啊,听阿兄说你要来,我便求母亲带我来的,王姐姐,我好久都没见你了”沈芫见四处无人注视,便移座接近于王槿桐身侧。
“阿兄说的?”
“对啊,阿兄常在家提起你”沈芫像个花猫挽着王槿桐的胳臂包子脸很可爱。
王槿桐想起了那天母亲叫她去前厅的事,正是商量她与沈绛的婚事,她虽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这是这个时代所有女子都要经历的,她也不例外,若是嫁人,沈大哥或许真得是个不错的选择。
“忠勇侯夫人,令千金端庄淑惠,丽质天成,真不愧是淑女典范”
“皇后谬赞,小女实为顽劣,还仰仗日后沈夫人教导。”孙薇起身行礼道。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这不就代表了王沈两家姻亲木已成舟不可更改,本也没什么,只是这场赏菊宴目的为何,众人皆心照不宣,世家儿女理应为皇室先选,而后自行结亲,却未见王夫人如此大胆者。
却见皇后并没有因此降怒,深宫大院出来的宠辱不惊已是常态。
“原是如此,你俩家本是世家,自小定亲也无可厚非,只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女自己相看相许当然最好。”皇后面无波澜道。
“多谢皇后提点,他二人两小无猜,日后定能琴瑟和鸣”
“不错,定下了便也好,沈公子文武全才,王千金淑女窈窕,二人也算郎才女貌了。”皇后道。
“得皇后娘娘吉言,谢皇后娘娘”王夫人起身拉着王槿桐离席到殿中下跪磕头行礼。
“落座吧,今儿是家宴,不必拘谨。”皇后示意王夫人起身。
赏菊宴上发生了件大事,以温良贤淑著称的王大小姐王槿桐与太傅之子沈绛订婚,得皇后娘娘赞许,此事迅速传至前来参宴的每一个人耳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苍竹绿坪景,溪水凉亭中,京中才子齐聚一堂欢声笑语。
“谢兄,谢兄”
谢无钦这才从刚刚侍女往来送食的谈话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谢无钦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同窗三年的至交好友洪臻,只觉好笑,三年一次的会试落榜一次,这一次才中榜,同年殿试竟为探花,也不知道那三年如何落榜的,或许他善机巧辩论也说不定呢。
“怎么,你喜欢王家小姐,看你刚才闷闷不乐的”洪臻给自己扔了颗果干,痞痞地说道。
“嗯”谢无钦想起那年比武场马背上射箭的红衣少女英姿飒爽,豪迈非常并非京中传扬的温良贤淑而更像…天空中翱翔的鹰,向往自由无约束的策马奔腾。
“啊,真得,我也就说说,我还以为”
“她不是窈窕淑女,但我是君子好逑”
“怎么会,王大小姐可是京中贵女贤淑典范”洪臻反驳道。
“见微知著,我知她本性,这世道对女子约束太多”谢无钦端起茶盏目光阴郁,像是藏了多年心事。
“你若真喜欢她为何不早点表明心意,看吧,现在被人捷足先登了”
闻言谢无钦不语,本想着王家小姐如今也不过十六,而自己也才刚殿试中第,新科状元,才入仕途,本想功成名就能和王小姐门第般配,却没想这么快就定亲了,梦里整整一年,那红衣飒影在他梦里一年魂牵梦绕,梦里他都不敢逾矩,连一片衣脚也不曾触摸,而现在她将为人妇,他怎么甘心。
手中的茶杯被他捏成粉碎,谢无钦,沣舆中郡太守谢怀之子,自小练功,闲时苦读,家教甚严,其父给予厚望,遂勤学苦练,不释手卷,他没有什么兴趣,二十年来,夜以继日,文武苦练,不曾间歇,直到一年前与洪臻一同参加梁魏两国邦交在比武场上见到那红衣飒影惊鸿一瞥,他好似觉得连年苦读有了希望,他想多了解一些那名女子为何场上潇洒场下恭顺,那么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无钦,你”
只见那碎掉的茶杯碎片在谢无钦掌中浸染鲜血,而谢无钦却似痛无所觉。
“我们先去医馆”洪臻趁人不察,用布条包住谢无钦左手藏于衣袖中悄然离开。
医馆内
“你这又是何必呢”洪臻看着谢无钦被包扎的手皱眉无奈道。
“我该放弃吗?”谢无钦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还未送出去的短剑认真抚摸。
“反正还没成亲,你去提亲也不是不可能啊”洪臻劝慰道。
闻言谢无钦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对啊,是订婚又不是成婚。
这样想着他立马起身,转身离去
“你这说风就是雨啊”背后的洪臻摇头无奈道。
第二日,忠勇侯府。
“你说谁?”孙薇皱眉惊讶道。
“就今年的新科状元阿”京中有名的红娘眉开眼笑道。
孙薇还以为是沈夫人前来纳采,却没想到是状元谢无钦。
但沈绛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又知根知底,若是哪天,她也可以安心离去,现在忠勇侯在朝中的地位可谓是如履薄冰,再加上完全不对付的秦峥,秦峥此人奸诈狡猾,善曲意逢迎,恰在朝堂上地位颇高,一手遮天,排除异己,本朝先祖为将出身,遂重文轻武,迟早会对忠勇侯府产生忌惮。
“夫人,你看啊,状元郎新秀,前途无可限量,且沣舆太守远在千里之外,若是成家无三姑六婆闹心,岂不美哉。”红娘的嘴果然足够厉害各种利益曲折说的明明白白。
媒人的话拉回了孙薇的思绪,但刚刚那一番猜想更加让孙薇认定必要给女儿找一个家底厚地位高能护住她的家族。
“你的话我也明白,只是前途似锦位极人臣毕竟远在几年之后,且沈家”
“母亲”还未等孙薇说完,王槿桐便急步走向厅内。
“要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见王槿桐火急火燎,但也不失体统,还算端庄,孙薇并没有多斥责。
王槿桐一被丫鬟告知红娘来说媒的对象是状元郎,便在心里权衡,谢无钦此人确如红娘所说,家中无甚羁绊,自己嫁过去也好掌控,去军营也并非不可能,于是她心动了,便欲在母亲反对之前,前来阻止,虽说可能阻止不了。
“母亲,这位是”王槿桐装作不知道。
“这便是王府千金吧,果然丽质天成,沉鱼落雁”红娘恭维道。
红娘假装没看到孙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眼神,她可是京中有名的红娘,在赏菊宴上王沈两家结亲还未传遍京中时,状元郎便找上了他,状元配公主或相府千金本是自古以来的佳话,只是今年并无适龄婚配者,遂说和侯府千金也是佳缘,若不能说成那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以后可如何在京中立足。
“看装扮,您是红娘吧”王槿桐裝成一副惊讶的样子道。
“姑娘蕙质兰心,那姑娘猜今日我是来给谁说亲的”杜娘子没等王夫人打断便继续道
“不会是我吧”王槿桐道。
“不错,新科状元郎怎么样”杜娘子笑道。
王槿桐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被杜娘子看到便觉此事定成。
见到杜娘子那势在必得的表情,孙薇立即开口及时止损道:
“杜娘子恐怕要白跑一趟,昨日我已在皇后娘娘面前告知同太傅沈家定亲。”孙薇朝虚空抱拳以示尊重皇威。
“什,什么”红娘也是昨日被谢无钦找上门的,昨日到今日一直准备今日纳采的说辞并没有及时得到赏菊宴上的消息,所以并不知道此事。
红娘吓得站起身来,既然是在皇后面前定下的,那肯定是不能更改,否则便是欺骗圣恭,引得不满,哪怕杜娘子再想保住饭碗那也不如保住命来的强阿。
“夫人,今日实在唐突,他日前来谢罪”杜娘子躬身行礼道。
“无妨”孙薇客套道,毕竟以后儿子王槿轩的亲事还需要红娘。
“母亲,我”王槿桐故意表现出女儿家娇羞模样,意思对状元郎感兴趣。
红娘看这样子也只感叹命运无常,有缘无分。
但王槿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昨日赏菊宴她不信谢无钦不知道他与沈绛的定亲,一定是他趁此事还未传扬出去趁早来提亲的,至于为什么,状元头衔加身又娶了将军府千金,日后仕途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样的表现再让红娘回去添油加醋说上一通定能让谢无钦觉得他还有机会,哪怕是把自己与沈绛的婚事拖久一点也好,除此之外,母亲近年来的转变太过反常,她兵书政略自小以来也算熟读,不是不知道父亲在朝堂上的尴尬局势,奈何母亲从不说,沈绛仍在学府读书,她又何从得知,不能坐以待毙,还好如今有了谢无钦倾心,可以利用他得到她想知道的消息。
红娘走的时候,王槿桐偷偷给她塞了个纸条,言明京中习武场。
留个悬念,至于时间,王槿桐倒要看看谢无钦是否真心。
五日后,京中习武场。
王槿桐身着红衣武服,一套寒光剑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王小姐”一道清冷如弦乐的男声自身后传来,有点…熟悉。
王槿桐转身,阳光透过她在面前之人身上落下暗影,在谢无钦眼里面前之人如似骄阳,明媚张扬,耀眼如光,在王槿桐眼里,台下之人似凛冽寒冰,沉稳俊极,那是完全不同于沈绛的长相,雌雄莫辨,精致妖媚,若非着黑衣束发高冠,王槿桐定会以为是哪家绝世美人姐姐。
台上台下,一高一低,二人对视良久,王槿桐才开口道:
“谢状元?”
说着,王槿桐便收剑到剑鞘,自比武台上一跃而下。
“看来王小姐也并非如传闻中那样恪守礼节,温良恭顺”谢无钦拿出那张纸条狡黠一笑道。
王槿桐见此便觉此人难缠,以后怕是不好控制,飞身上前欲夺纸条,却被谢无钦闪身躲过。
“你会武?”王槿桐诧异道,毕竟自古以来君子六艺寒窗苦读,文状元多是柔弱书生模样,今日却见面前之人怕是武功不输自己。
“在下习武数十载,怎么,王小姐欲和在下比试”谢无钦负手而立,扬眉浅笑,微俯星眸。
“有何不可,白芷,去取剑来”王槿桐让侍女去营房取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若是以往,这公开比试之言断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只是今日自见到面前之人后,自己心底呼之欲出的本性便表现的一览无余。
俄而,二人站于比武台上,做出起势动作,却听谢无钦道:
“王姑娘,我们以前见过吗?好像这样的情景发生过”
“从未,今日是第一次见如今的新科状元,这招看好了”说着王槿桐便挽了一个剑花,侧身上前,攻向对方腰间,被对方闪身躲去,反应够灵敏,于是王槿桐再次转身转圈,带着衣带飞扬被谢无钦抬手触摸,王槿桐见自己被调戏,心中薄怒,这次她要认真了,她做个了后空翻挡住谢无钦闪躲之路,剑指谢无钦喉间。
“谢兄,你心不在焉”王槿桐侧身站立,谢无钦高出她一个头,她只能仰首看他,阳光之下很是刺眼。
却见谢无钦抬手挡下阳光为王槿桐遮出一片阴影,王槿桐这才放肆睁开双眼,见到眼前妖孽一样的长相,王槿桐竟有一瞬被迷倒了,心里暗骂自己经不住迷惑。
“在下心在何处,姑娘知道的。”
闻言,王槿桐一顿,这是在撩自己吗,但她可不吃这一套于是道:
“侯府千金确实对你日后仕途大有裨益”
“小姐曲解在下意图,让我很是伤心”说着便做出一个伤心的动作,目光悲切。
“你不必如此,我也有此意”
“何意”
“明知故问”
“我要听姑娘亲自说出”
“我意在与公子结亲,如何,够了吧”王槿桐皱眉不悦,这人为何如此不要脸。
谢无钦闻言笑容绽放,如春水芙蓉,此人长得太过妖孽,竟只能用女子来形容。
“姑娘豪爽”
几天后,忠勇侯府
“夫人,还请您收下我对小姐的赤诚之心”
孙薇看着眼前这些可以算的上豪华的聘礼以及屋檐台阶下站着的玄衣玉冠男子不悦皱眉,心中怒极,自己女儿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违世异俗,离经叛道了,竟私底下与人暗通款曲、私定终身,没经过自己就将纳采问名纳吉一应办完,这还是那个自己教导数十年温良恭顺的女儿吗,还是说自家女儿从来都是放浪形骸的,她气得胸脯起伏,不知何语。
“不知状元郎可知小女已和沈大公子定亲”
“只是定亲,还未成婚,小姐咏絮之才,在下倾慕已久,还请夫人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闻言孙薇火冒三丈,但面上不显,毕竟是新科状元,日后位极人臣,如秦峥一样,文官的苦头自己可再吃不起了,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于是便道:
“那请容我向我家官人书信一封,与他商议”
闻言谢无钦还想多说,奈何孙薇已转身离去。
几天后,还未等谢无钦采取下一步措施,一道惊雷消息自京中传起:沈太傅求得皇上给王沈两家赐婚,圣上同意,大告天下。
状元府中。
“无钦,你为何又是如此,左手是不要了吗?”
只见谢无钦左手掌内满是瓷片,血染衣袖。
“为何,天意弄人,难道我们真得有缘无分吗?”
洪臻见此无语凝噎,无奈摇头
“无钦,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得是王大小姐呢”
“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她只会是我此生挚爱,别的谁都不行”谢无钦目光阴寒,双目充血,瓷片扎在他手心仿佛不觉得疼。
洪臻见此大骇,赶忙掰开谢无钦攥着瓷片的手,怒道:
“你能有点出息吗?大不了去抢,反正你武艺也算佼佼者”
“对啊,我可以扮作江湖大盗去抢亲,而后她改名换姓,只是这必须要槿桐同意才是”谢无钦终于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瓷片,起身深思。
习武场上,木槿花前
“这样的场景好似发生过”谢无钦见到面前一片花海,心中有这一句,也就说出来了,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片花海曾经也不是没见过,只是今日同王槿桐一起倒像是记忆深处某个角落的东西被翻找出来了。
“所以,你愿意改名换姓吗?”谢无钦望着王槿桐侧颜目光期待道。
“不愿”
闻言谢无钦只觉心中一痛,似万箭穿心,他伤心欲绝后退一步,现在自己所有的希冀全完了。
“我会和沈绛成婚,届时要他一纸休书”
闻言谢无钦眼露金光,满心欢喜,他好似又活过来了。
“所以…你还会嫁给我?”
“不错”王槿桐看着谢无钦的眼睛斩钉截铁回答道。
闻言谢无钦一喜,原来她是喜欢自己的。
数月后,忠勇侯府
“囡囡就要成婚了,阿爹还真舍不得”王信年关班师回朝,圣上赐婚的日期正好是一月后的除夕夜,新婚即新年。
这数月中,谢无钦数次传递朝中消息尤其是秦峥排除异己的猜想名单于王槿桐,父亲远在边关,若是落入小人之局怕也是不知,最近风向很是平静,但往往风平浪静下才是暗流涌动,王槿桐不敢大意。
“大哥呢”王槿桐看着面前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何自己身为女儿家不能为父亲在朝堂上遮风挡雨。
王槿桐第一次感到身为女儿身的悲哀和无可奈何。
“你大哥说是要在朗州寻找稀世珍宝替你做嫁妆,若是将来,女儿也好有傍身之资。”
王槿桐不自觉落下泪来,她不能接受有一天父亲为奸臣所害,侯府为阶下囚,遂道:
“父亲知道秦峥吗?此人极其狡猾,对圣上曲意逢迎,在朝堂上排除异己,怕是父亲终有一天在他圈套里”
闻言王信不可思议,自家女儿什么时候知道宦海浮沉之事了,她该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才对,自己常年征战不就是为妻女一个舒适惬意,而如今他倒令女儿担心起来了。
“没事的,我随圣上征战数十年,曾为同袍兄弟,圣上仁慈断不会听信他人”
看着这个没心没肺又愚忠的父亲,王槿桐只觉心累,遂道:
“阿爹,不如我们解甲归田如何”
“爹爹也有此意,只是你大哥需要接下骁勇营,此刻还非良机”
此刻不走,怕是终有一天就走不了了,帝王心最是无情又难测,凡是影响皇权稳定的皇帝一定会铲除,不管对方是谁,亲兄弟都不例外还管你是不是同袍兄弟。
“父亲,骁勇营大军在哪”
王信只觉今日的女儿有点奇怪,遂问道:
“槿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有,我从古书上知道一个故事,话说良将忠臣被奸臣所害,魂归黄土,阿爹,你说我们是否要未雨绸缪啊”王槿桐试探问道。
“奸臣是不会出现在贤君朝中的,囡囡好学是好事,只是当今圣上是仁君,可不要胡乱猜忌”
王槿桐觉得自己怕是说服不了父亲了,但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于是道:
“父亲,不如把齐叔他们秘密叫回来吧,我还是害怕,有些事做总比不做好吧,以防万一。”
齐程带的一支兵,骁勇营中最强者,在战场上可谓所向披靡,是大将军王信的左膀右臂,莫逆之交,极其忠心,可以说若非王信及齐程所领的几百精兵,即便是几十万散兵也恐怕不敌蛮夷的精壮强悍。
“可以,这次囡囡成婚,爹爹给够你安全感”
“阿爹,一定要秘密召回,免得圣上猜忌”
“好~”王信觉得自家女儿太过谨慎,也不知道这谨慎从何而来。
一月后,王槿桐与沈绛大婚,王槿桐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浓妆艳抹尽显风华绝代,头戴盖头,拿着牵红一端,沈绛持牵红另一端,满脸尽是喜悦,他终于娶到他的槿桐了,好似这是自己很久很久以来的梦想,到底多久他也记不清了。
谢无钦那日提亲他很快便知道,强烈要求父亲求圣上赐婚,其中不能有波折,这是他一早便计划好的,这次他绝不放她离开,为什么是这次,他心里一惊,难道还有以前吗?
想到这他攥紧牵红好似怕下一秒便从手中溜走一样。
沈府,众宾客齐聚一堂,两家长辈上坐,在司礼的指导下,沈绛欢天喜地地和王槿桐拜过天地,不远处的黑衣男子一脸阴郁地看着这尤为刺眼的一幕,只觉万箭穿心,不得喘息,他指甲攥进掌心里,他不能爆发,至少现在不能,她答应过的,她会要沈绛一纸休书而后分道扬镳。
喜房内,只王槿桐一人,大红盖头,端坐床沿,突闻一人跳窗而入,王槿桐瞬间揭开盖头向窗望去,有点心虚,但面上强装镇定。
那黑衣男子不断逼近,直到王槿桐半米之远,除了父亲和大哥,王槿桐还未与人如此这般亲近过,心中不适欲要后退,奈何面前这个妖孽步步紧逼,直到自己后背贴着墙,仍不停下。
“你会和他和离的对吗”声音低沉不似以前那样如鸣翠柳。
“会,会”王槿桐有点害怕如今这个目光饱含侵袭力的男子,回答有点颤音。
“不对,你不会”
“你骗了我”
“一切都计划好了是吗?”男子大声呵斥,门外此时并无人回答,怕是都被他拍晕了。
“你会直接逃走,不再管我了是吗?”男子继续怒道。
王槿桐确实是这样想的,她要逼父反君,她要给这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皇帝一个措手不及,这是她一早便和齐程背着父亲计划好的,只是他呢,要说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他能看透自己的本性还肯纵容了。
“说话,我算什么,我是什么”男子不断逼近,钳住王槿桐欲要逃走的胳膊,将她压制在墙角。
果然还是男子力大,王槿桐觉得自己这些年的习武内力竟不能在这人面前施展,她又囧又不甘心,看来武术一事自己必须得强加练习。
“这么多天你都在利用我对不对,所以我是什么,我是什么”男子双目赤红,怒极而问。
他是什么,这怎么回答
“人,人?”王槿桐颤声试探答道。
他不是人还能是什么,难道还能是妖怪,不过他确实有一副妖孽长相。
谢无钦都要被这个回答气笑了,答非所问,不过她的表现很合他意,至少她并没有喜欢上沈绛,那么自己还有机会。
“让我加入吧”
“不行”王槿桐打断道
“你有远在沣舆的家人还有前途无限的锦绣前程,我的计划九死一生”
“谁说要随你走了,我当内应不行吗,届时就算你死了也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谢无钦转变刚刚那吓人的恨不得要吃了王槿桐的阴郁眼神,挑眉勾嘴角道。
“你就不怕我告密”
“你不会的,你需要我”谢无钦抱胸道。
“没你事我也能办成”
“我会告知你秦峥的风吹草动,有备无患,你不心动?”谢无钦居高临下看着王槿桐,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仿佛面前这个人被他攥在手心里,逃也逃不掉。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除了我,你没人可信”谢无钦直截了当道。
“我在朝堂上暂无根基,没有势力,最好拿捏能够混入秦峥一派,而其他人就比如这个太傅,即便是世交,你恐怕也没敢相信他吧,否则便不会让我传递消息。”
不错,王槿桐确实是这样想的,一开始她只想谢无钦告诉她一些朝堂上关于武将的风向,却没想到谢无钦一下就猜透了她的心思,能将秦峥之事事无巨细地告诉她,她并不会觉得要是被发现会遭受什么,毕竟她是大将军之女,顽劣任性又只有十几岁,而大将军远在边关替父忧心理所应当,所以并不会引得旁人尤其是圣上猜忌,所以这件事从刚开始危险的就是谢无钦,只是为什么他要帮自己呢,难道就仅仅是那一见钟情,王槿桐才不相信,怕不是和秦峥有仇借机除掉他吧。
“不错,太傅宦海多年背后势力早已不是当初,而你是一张白纸,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同意,事成之后,你要什么,只要我有,尽可来取。”
“真得?”
“你绝对有”谢无钦抱胸挑眉道。
那眼神过于赤裸灼热,让王槿桐感觉自己被圈套了。
“嗯咳,接下来就是计划了”王槿桐打破刚刚那尴尬的气氛,离开那暧昧的半米之距。
王槿桐把自己的想法挑挑拣拣和谢无钦说了,毕竟只相识数月,他并不相信面前这个人有时似虎如狼的人。
谢无钦也不恼,这才代表王槿桐是成大事之人。
“你不会和他圆房吧”谢无钦挑衅似的盯着王槿桐仿佛下一秒若是王槿桐说是,谢无钦就会撕了她。
“当,当然不会”王槿桐没敢看谢无钦的眼睛,目光绕过那赤裸裸的眼神看向门口道:
“快来人了,你快走”
“我不会走,我要在房顶上看着你”
“你真变态啊,你是疯子吗”王槿桐怒视谢无钦道。
谢无钦没有理睬王槿桐骂她的话,直接转身跳过窗户,真得…去了屋顶。
王槿桐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脚长在他身上,难不成还剁了。
夜幕降临,喜房内的双喜红烛火光摇曳,屋内尽是红色,桌面上的合卺酒在谢无钦看来尤为刺眼,屋内的摆设在夜晚看来竟有点恐怖。
王槿桐盖好盖头端庄优雅地坐在床边等待丈夫用喜秤挑开喜帘欢喜自己的意中人。
谢无钦心中唯一开心的就是今日第一个见到王槿桐绝代风华的是自己而非沈绛。
沈绛并没有喝醉,他想把和王槿桐的今晚深刻印在脑海里,近乡情怯,他还未挑开盖头就有点战战兢兢。
“槿桐妹妹,我终于娶到你了,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好像从上一世开始的一样,你呢,你喜欢我吗?”
王槿桐此刻觉得无聊又无趣,今晚若是说不通势必要趁其不备打晕沈绛的,可如今他连盖头都不揭,这让自己怎么观察啊。
“你是沈大哥,我当然喜欢啊”
闻言沈绛明显不悦,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即便只是大哥,王槿桐现在也算是他的妻子了不是吗,以后有的是时间。
王槿桐等得不耐烦了,便道:
“沈大哥,你不揭盖头吗”
沈绛有点紧张,要看作为他新娘子的王槿桐吗,他怕会把持不住,但她现在是自己的妻子了,没什么的,他这样劝慰自己。
沈绛持喜秤缓缓打开盖头,小巧精致的下颌,樱桃朱唇,峰鼻瓷玉,再到那双令自己魂牵梦绕的杏眼,这张脸这场景他不知道梦见过多少回了,现在梦想成真了,他激动到不能自已。
王槿桐看沈绛呆愣的表情略微皱眉道:
“沈大哥,对不起,我只当你是哥哥,所以我恐怕一时不能接受你”
王槿桐的一番话给沈绛浇了个透心凉,他有妹妹谁要多一个妹妹了,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快和悸动,努力在王槿桐面前表现出谦谦君子,于是道:
“没事,我等你,我们先喝合卺酒吧”这酒里加了什么他是知道的,就算洞房花烛夜没有了,但至少能让王槿桐对他产生哪怕一丝丝男女之情,以后的追妻之路也好走。
王槿桐却不知合卺酒一般加有调情的药,便一口答应下来。
待沈绛提壶倒好一杯酒后,刹那间,屋顶一片瓦片跌落将那壶酒和酒杯砸了个粉碎,什么也没留下,沈绛抬头向上看去,却见什么也没有,王槿桐觉得谢无钦真得好笑,就一杯酒而已,但为免沈绛发现什么她急道:
“算了沈大哥,以后有得是时间喝”
“这屋顶越发不结实了,明日得找人重修一下”沈绛自言自语道。
“那也好,槿桐,若你不愿,我可睡在榻上”沈绛就算千般万想也不能强迫王槿桐,她如手中至宝不容凌辱。
王槿桐觉得沈绛确实是谦谦君子,若是没有秦峥和那狗皇帝的糟粕事,她或许可以接受沈绛这个夫君的。
接下来的半月,二人一直相敬如宾不越雷池,只是王槿桐和谢无钦私底下的计划时间快到了,据谢无钦近日所报秦峥怕是要弹劾父亲了,而狗皇帝这次终于把父亲和大哥留在京中一网打尽,怕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数天后,秦峥上书弹劾忠勇侯王信通敌叛国,经审理证据确凿,将忠勇侯及其家眷押入大牢,一月后处斩。
证据确凿,呵呵,狗皇帝和秦峥怕是不知道那证据是王槿桐计划故意让他们找到的,否则军事机密怎么会让秦峥一些死士轻易找到,狗急跳墙,眼看父亲就要再次离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现在情况看来,父亲母亲和大哥都在死牢里,一月后处斩,王槿桐没有庶母和庶姐弟,所以一家四口除了自己已为人妇逃过一劫如今都在大牢里受苦,不过这样的苦父亲是必须得吃的,这是他心性转变的关键。王槿桐这才想起来母亲坚持让自己嫁给沈绛怕是早就猜到了,可是为什么当时不请辞呢,怕是就算辞官归乡,狗皇帝和秦峥也会斩草除根追杀的,那时手上甚至都没有兵,倒不如死在明处,功过自有百姓来判。
这一月内,处斩地点时间谢无钦都偷偷透露给王槿桐,而王槿桐为了装的像点,真得大哭一场带入即将陨落的家族,急火攻心大病一场,而后又自请去寺庙养心为父亲赎罪,王槿桐在京中始终都是贵女典范,温婉贤淑,温良谦恭,没人会怀疑她的真实动机,再说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又能做什么。
寺庙中,后山茂林里,无月之夜
“齐叔,地图时间地点就是这样,记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一黑衣蒙面女子,身量高挑,小声道。
“小姐放心,少爷和老爷夫人的命包在我身上,我们这几百号人自小跟着老爷上刀山下火海就没有怕的,昏君不仁,我们不会退缩”
“西北骁勇营那边处理好了吗?”黑衣女子继续问道。
“万无一失”中年男子弓手抱拳道。
“好,槿桐在此多谢诸位,多谢齐叔”说着王槿桐单膝跪地抱拳道。
“小姐不必如此,那昏君我们早看不顺眼了”齐程赶忙拉起王槿桐道。
数人分道扬镳,各自计划。
一月后,东南菜市场上,百姓围观,甚至有人欲要落泪,被身边人一拽提醒。
三人着囚服,跪倒在地,身后是持刀的八尺大汉。
距离斩首还有一个时辰,此时艳阳高照,王槿桐作为家属被准许送王小姐一程,她提着食盒缓缓向斩首台上行走。
太傅儿媳风姿绰约,杏色长裙,端庄典雅,大家风范,不愧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断头台上不卑不亢、不惧不怕,镇定自若。
“爹爹,这是女儿最后一次给您做葵花斩肉了”王槿桐不卑不亢蹲下,面无波澜无声落泪。
“囡囡不哭,是阿爹没保护好你,沈绛是个好人,你们以后要好好的”王信看着这个自己唯一放不下的小女儿 心里很不是滋味,早该听女儿劝慰的,泪水也止不住往下流。
“配合我”王槿桐在监斩官看不到的角度用内力悄声对王信道,而后用眼神示意王信周围的百姓可用。
王信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而后被王槿桐眼神示意压下情绪。
此刻王槿桐才明白什么叫做父女连心。
“哈哈哈哈,我王信,为君征战二十载,一纸叛国抄侯府,只愿马革裹尸战,不想落入小人局,天堂有路皆兄弟,接我魂归沙场营,身首异处断颈歌,梦回吹角同袍兄,王信此生忠君为民,无愧天地无愧于心,只我妻儿,死难安心”王信抬头仰天长啸,歌其一生。
闻言,台下百姓终于有忍不住的无声泣泪。
“肃静,肃静,王信你还不知罪吗?”监斩官怒道。
“我何罪之有,断头之时,魂归黄土,生死一瞬,不过如此”王信大笑道。
“离行刑还有三刻钟,现在就给你时间嚣张”监斩官见说不过王信便恐吓道。
三刻钟后
“沈少夫人,您可以下去了”监斩官谄媚道。
“槿桐”台下沈绛喊道。
王槿桐岿然不动,取出食盒里的烟花点燃,只听烟花爆炸冲上天际,而后只听三道箭矢自虚空而来,三个持刀大汉应声倒地,箭插脖颈,人事不省。
周围群众大骇,叫喊声此起彼伏,监斩官亦大惊失色赶忙后退大喊:“劫法场,有人劫法场”
随行侍卫拔刀欲砍向王信他们,只见王槿桐脱下外披,迅速用丝带束好长发,露出红衣劲装,拔出腰间长剑,以一对十,当然处于下风,但顷刻间数批家丁装扮的武者驾驶一三马铁车,飞速到斩首台前来,数人拉着王信夫妇及其子飞身去往铁箱内,马车飞驰去往东南城门。
“囡囡”王信眼看就要离开却见王槿桐同侍卫殊死搏斗,着急大喊。
“阿爹不要打扰我,你们先出去,我定与你们汇合”
王槿桐为了拖住不断前来的侍卫受了些许伤,还好齐程派的人在不断骑马赶往斩首台。
两刻钟过去,只见西南城门处一声烟花,城门已出。
“撤”此刻一人大喊道。
王槿桐闻言便同余下的家丁装扮的武者飞身下台,向西南城门跑去。
“槿桐”沈绛一脸不可置信伤心欲绝看向王槿桐,那个温婉贤淑的槿桐妹妹哪去了,面前这个离经叛道的还是她的槿桐妹妹吗
“沈大哥,我一向如此”说着一掌推开沈绛使轻功随齐程他们远去。
东南城门此时必严防死守,为分散追兵,王槿桐和王信兵分两路,王槿桐骑马驰骋去往西北城门,追兵不断而来,王槿桐在最后,他不愿这些人为她受伤,这本就是她的家事,让他们掺合进来本就不好,所以若是受伤最好是自己,这样父亲反叛之心也会更盛。
西北城门兵守确实被不少调去东南,但仍很多,驰马穿越城门后,数道箭矢自身后飞来,王槿桐没来得及持剑挡矢,便被一箭穿透左肩,她极力忍住疼痛,再奔数里,看着前方渐渐远去的齐程部下,她也算安心了,欲要昏迷倒下却感自己后马背上有人。
王槿桐大骇,欲要转身,却听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别动,肩上还有箭矢”
不是他,也是,或许他现在正在被怀疑,不行,王槿桐想她必须要尽快且活着到西北骁勇营整肃军队,和父亲汇合,她不能让谢无钦落入秦峥手里。
那现在身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王槿桐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处破庙,此时刚入春,破庙里寒风四起,王槿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对了她的肩伤。
王槿桐低下头发现左肩已被包扎,难道是那个人,可是四处张望也没见一个人影。
王槿桐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刚醒来就要作死”
一道低沉男音随远处月光下的人影缓缓而来,月光下王槿桐依稀能看到那人长着一张异域长相,深邃立体的五官,身量很高,着一身黑衣,有点…熟悉,但王槿桐很肯定她十七年来绝对没见过他,那又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呢。
二人入屋坐下,男子将身上黑袍架在王槿桐身上,并和她保持君子距离。王槿桐吃完黑衣人从外面摘来的野果而后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为什么要救我”
“我仰慕姑娘”那黑衣人脸不红心不跳道。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
“姑娘的关注点难道不该是仰慕吗?”
“我们从未见过,何谈仰慕,除非…你和我父亲认识”王槿桐皱眉道。
只见对方浅浅一笑
“你笑什么”
“姑娘还是同以前一样善猜想推敲”
“以前?所以我们真得认识?可我怎么不记得”王槿桐觉得自己难道失忆了,可是没有啊,十七年以来自己除了去过西北军营也没去过什么西域外族,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人。
“没有,我们的确没见过”
“那就是你认识我父亲,愿为我父亲麾下?”王槿桐欣喜道。
“不错”
“看吧,我就说我没猜错”
那人又笑,王槿桐觉得奇怪,自己有那么好笑吗
“你又笑什么”
“姑娘如此可爱,让我欲罢不能”
“你这人好没正经,这才第一面就说了两次倾慕了”王槿桐皱眉不悦,奈何是救命恩人也就压下那点愤怒。
“所以你叫什么,我总不能你你你地叫吧”王槿桐继续道。
“姬尚赫”
“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王槿桐觉得为什么这人总有地方让她感到熟悉。
“真得”对方明显语带欣喜。
“嗯,想不起来了,可能也有人叫过这个名字吧”王槿桐用树枝在地上写上姬尚赫三个字,却没看见黑暗里姬尚赫看她那宠溺又温柔地目光。
“对了我们得赶紧去西北”谢无钦还在京城,她没敢说出,毕竟眼前之人谁知道可信不可信,谢无钦现在也许只是被怀疑,那以后呢 王槿桐不敢想。
“京中还有他”
闻言王槿桐大骇,他都知道些什么,她站起身来做防御姿态。
姬尚赫见此轻笑
“你到底是谁,为什”
“为什么知道你所有计划”姬尚赫替王槿桐说完。
“我是齐程部下”
“不可能,我从未见过你”王槿桐在与齐程也算关系匪浅了,几百号人她还是能认全的,从没见过眼前人。
“战场上我救过他,他收我做部下”
难道是近几年的事,确实近些年母亲总为她婚事张罗,她也从未去过西北军营,或许齐程精兵真增加人数了也说不定呢。
“你令牌呢?”
姬尚赫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只见上面刻着王字,还刻有父亲特有印信,确是齐程部下没错。
“大哥,小弟多有冒犯,还请见谅”王槿桐一向同齐程精兵走得很近兄弟相称,这算是父亲的私兵了。
姬尚赫起身扶起王槿桐抱拳的手,接着示意她坐下,保持君子距离。
“所以方才是你在后面断尾”
“嗯”姬尚赫答
“你没有受伤,看起来你武艺很高强”王槿桐在他前面都被射中一箭而他却连擦伤都没有,并且他还救过齐程,齐程武功仅次于父亲,父亲武艺是梁国最强了,那么他和父亲谁更强呢
“怎么,姑娘想学?”
“嗯咳,倒也没有,父亲教我就够了”
“那么姑娘是如何被射伤的”
王槿桐囧阿,她也不想啊,可她真得武功不行,尴尬两字表现在她脸上。
“嗯嘿嘿,那大哥愿意教小弟吗?”王槿桐恭维道。
“愿意啊,乐意之至,为姑娘武教是在下之幸”姬尚赫很久都没听她老大小弟这样的称呼了,心里乐开了花。
第二天,王槿桐和姬尚赫二人便动身去往西北同王信汇合。
西北边关,大漠孤烟,落日夕阳,黄沙满天,星河长湾。
王信自京都东南门出,绕行一圈昼夜不间断才与王槿桐他们一同到达西北骁勇营。
数月后,王信带领数万大军以清君侧之名举兵南下讨伐秦贼。
京都城墙,城卫军和皇帝李长昀站于高墙之上和王信对峙。
“王信,你真要反吗?如今盛世长明,百姓安康,你真要看到再次战争导致的生灵涂炭吗?”年过半百的李长昀身体已佝偻,欲尽力保住自己的江山。
“百姓何辜不用你说,李长昀,我随你征战数十年为李家镇守边关数年而你呢,偏听偏信秦峥老贼,你是要我的命,我不能反抗吗?”王信年过不惑,仍生龙活虎,矫健英姿,誓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事实上自西北而来,大军所过之处以不扰民不欺民不乱民为原则,降者不杀,败者留给一次机会,王信大军声望名极一时。
“李长昀,我不会杀你,但这个位置你不能坐,我也不会坐,秦峥我会在全天下人面前述其罪状,斩而杀之,而这个位置我会给李长柏”
“长柏,你忘了二十年前那场叛乱风波了吗?”皇帝大声为自己争取机会。
“叛乱?风波?李长昀,你认为到现在了我还会相信你吗?到底是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王信不再理会李长昀,挥手示意继续进攻。
李长柏,李长昀同父异母的弟弟,夺位之争败,被发配到西南蛮荒之地,数年来忍辱负重,直至今日部下亲信同王信合作就出李长柏,而今自立为皇以清君侧之名夺位。
城门大开,王信大军入驻。
入城后,王槿桐立即寻找谢无钦,得知被秦峥关押于地牢之下,她懊悔不已,这件事即便秦峥没有找出证据也会拿一个人来顶罪,那就只有曾经向王槿桐提过亲的谢无钦了,只盼他能够安好,这么想着,王槿桐步伐越来越快,使上轻功速去地牢。
地牢内,昏暗潮湿,腐臭入鼻
“谢”王槿桐看着绞刑架上铁链拴着的谢无钦捂住口鼻不敢叫出声来,生怕惊扰到他,全身是血,鞭伤烫伤,无一片完好皮肤,王槿桐不敢相信这就是数月前在婚房里调侃她的妖孽,她泪如雨下。
“槿,槿桐,你来了,我这样子丑吗?”谢无钦自嘲一笑。
“不丑,你是我见过的最妖孽的美男了”王槿桐上前抱住谢无钦颤声道。
“妖孽?你是这么想我的,看来我这个妖孽现在也不美了,那你还要我这个妖孽吗?”谢无钦鼓起力气说完这句话又不断咳嗽。
“我只要你”王槿桐轻拍谢无钦的背道。
谢无钦闻言用侧脸蹭王槿桐,奈何双手被绑住,否则必得抱紧她让她离自己再近一点。
王信之逃,秦峥确实找了谢无钦替罪,严刑拷打逼其认罪,谢无钦当然不认,他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若是认罪,连坐之刑必得让他悔不得下无间地狱,于是他和秦峥据理力争为自己争得良机从而被王槿桐救下。
数月后,这场清君侧风波至此结束,大将军王信坐镇京都,其子王槿轩统领数万大军镇守边关,其女王槿桐被封为平阳郡主赐郡主府邸同状元郎谢无钦完婚。
“槿桐,我能作为哥哥背你上花轿吗?”姬尚赫看着王槿轩对王槿桐道。
“哥”王槿桐朝王槿轩看去。
“可以”说着王槿轩便把手交给姬尚赫。
“大哥,走吧”王槿桐对眼前这个教了自己数月的武教师父道。
姬尚赫背着王槿桐缓步朝门外走去,王槿桐不知道,这条出府之路他偷偷走了很多次,都是在他忍不住想她时走的,为了不被她发现,姬尚赫只能远远在屋檐上瞧着她,瞧着王槿桐视剑如命,瞧着她风姿如燕,瞧着她明明潇洒不羁却总在装淑女,瞧着她从红衣女孩变为少女,这是他第一次希望出府这条路能够长些再长些,这样她在他的背上也能多待一会,不管是以前的小月还是现在的王槿桐,他想他的七情大道怕是要成了。
“大哥”王槿桐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把她对姬尚赫的所有称呼都叫一遍,就好像这是一个本能。
“嗯”
“师父”
“嗯”
好像还有,还有什么称呼呢。
小月,这一世,我愿做你一生哥哥。
花轿内,凤冠霞帔,绝代佳人。
“是老大”王槿桐自言自语,一滴泪自眼角滑下,她只知道是老大,但不记得为什么,什么时候,在哪里这样叫过,她更不知道为什么会落泪,就好像这是本能。
九重天上,琼楼玉宇,浮云万千。
“符狗,你丫找打,我还没准备好你就踢我下界,我历劫关你什么事”祁钰把符珃拉进空间拔出腰间长刀,使出雷灵力劈向符珃一侧,再用向心力将他汇在中心不断雷击。
“哎呦,够了够了,姑奶奶”符珃心里苦啊,若不是提前将祁钰踢下去,姬尚赫哪有机会随她一起下界,却没想到灏衍那厮也趁机下去还为自己和祁钰编了青梅竹马的剧本,编了又能怎样,还不是得不到祁钰的心。
“我说姑奶奶你和盛烨还不是修成正果了吗?你就不要生气了嘛”
“你小看我了,我会因为那点事斤斤计较,只是你突然给我来个措手不及我都没来得及加固记忆,那个封建朝代也该”
“够了,母老虎,你要改变历史就改变琉岳大陆界的,别的界可不能经你瞎折腾,那是历史轨迹”
“行吧,只是母~老~虎~是~谁”祁钰又举起带雷电刀,指向符珃
“小月”
“阿钰”
空间迅速开裂,又是九重天上,历劫池边,一个妖媚雌雄难辨,一个深邃异域风情。
“阿烨,老大,你们也回来了”祁钰飞快跑到二人身边。
“老大,你厉害呀,这么快就飞升成神了,不愧是老大”祁钰见姬尚赫周身金光不似凡仙,再用神念探查就知道姬尚赫现在已为神界之人。
“你也不错,符珃那家伙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姬尚赫微笑道,此时他已然没有了要占祁钰为己有的欲望,他只想看着祁钰天长地久,不管作为什么身份。
“符狗根本不会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对手,那厮只会造环境,万年前若非与神勾结早就被老大你打趴无数了”
“母老虎,你说谁弱”符珃躲在姬尚赫身后狗仗人势。
“有本事你出来啊,说得就是你”
“有本事你动手啊”
“你出来”
“你动手”
盛烨和姬尚赫看着这两个见面就掐架的神无奈摇头。
“哦,对了,阿烨,你也快突破飞升了,我要给你护法”祁钰好似想到什么转身对盛烨道。
“好啊,我们仍回凌度峰”盛烨道。
“加上我吧”姬尚赫道。
“可以啊”祁钰转身对姬尚赫道。
“你们三个这个关系…嗯…”符珃在姬尚赫背后扭捏道。
顿时三双眼刀飞向符珃。
“好了好了,我回去了,谁管你们”说着符珃逃也似的折叠空间回到四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