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凌云意
第二十章 凌云意
淋浴间更衣室的长条木椅上,两人同样的裤衩背心。
方景明拿大毛巾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而伍豪则背靠墙壁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抽烟,两人都是没事人一样,全然没有那种大战三百回合后的狼狈。
日头很低了,夕阳的残影已经照不进狭小的透气窗口,只有一片被风拉长的云彩缓慢飘过。
淋浴间里有个拧不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滴答,就算隔了几道墙也听的真切。
“平时不见你如何修炼,进步怎么这么快?难不成你小子也喜欢躲着人悄悄努力?”
吸完了最后一口,伍豪把烟头在椅子边角按灭,左看右看没有找到垃圾桶,眼睛一转,盯上了脚边的排水口。
“大胆假设一下,不是我进步了,而是你变弱了。”
排水口很小,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伍豪果然手抖了,随便一扔烟头弹在洞口边上,没有掉进去。方景明就看着伍豪伸长了腿,用脚趾把烟头够到了排水口里。
“别闹了。”
他又恢复到原先吊儿郎当的姿态。
“光论拳法你可打不过我,五六七境都不行。”
“是是是,皇城小拳皇的名号谁不知道。”
呆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伍豪把手往脑后一探,又凭空抓出一根烟来,放在唇边二指一搓火花迸现。
这个武夫路子走到黑的少年,偶尔会分心去学的也就是诸如隔空取物、指间生烟一类介于戏法和术法之间的小把戏,所用的场合也都是如上的想偷懒图方便时候。
“算算时间,刑徒赛是今年九月开始,报名开始时间也这两天了。”
“你想去?”
“我想去。”
方景明放下了毛巾。缓缓的,也学着伍豪的样子靠坐。
有落了单的归鸟从窗前飞过,形单影只,连叫声都显得凄凉。
“早了点吧?”
“过两个月我也满十九,我爹在这个年纪已经是全国联赛冠军了。”
伍豪叼着烟卷没吸几口,燃尽的烟灰凝在上面长长的一截。
方景明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说道:“参加刑徒赛起码得六境,就这几个月时间,你来得及吗?”
“有天兽魂我随时可以。”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安心,送死的事我可不干。”
他屈指轻弹,这次烟蒂稳落洞中,连其上的烟灰也不曾散落。
话已至此,就不需多言了。两人起身准备换衣服,也恰是此时门口响起呼喊。
“你们两个,还要洗多久呀!天都快黑了,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可就喊人进去看了啊!”
余情月可是在外面,等了许久了。
不多时,三人结伴走出竞武场,相约去吃晚饭。
为了补偿等候多时的女士,方景明二人依她建议去吃火锅。
对于火锅这样趋于速食快餐的简单饮食方式,受众的群体也多,方景明挺能接受。
火锅桌上的饮食模式更为轻松,少着些严肃感。推杯换盏的文化不适合火锅,相比于谈正事攀交情的酒桌,火锅更适合朋友间聚餐。
方景明挑了家蜀地口味的店。蜀地火锅汤艳味儿厚,吃这一口就代表放弃了食材本味而追求火辣热烈的极致味道。
刚从蜀地游玩而归,方景明对那味道还有所留恋。
吃饭时,伍豪接到个电话,舒望打来的。挂了电话伍豪看着方景明无奈笑道:“舒老头要见我,这顿骂果然免不了。”
“自找的你怪谁。”
于是饭后送余情月回家的重任就落在无所事事的方景明头上。
火锅店出门右转是戴安河,就是方景明租的屋子门口那一条河。
这条不起眼的半人工开凿河蜿蜒着横穿了整个天极城,开凿时间与建城时间相仿,据传是构成护城大阵的一笔。
可是这么些年不管皇城如何动荡,戴安小河依旧静谧流淌。
方景明本来是想打车把余情月给送回去得了,可这姑娘却说太早了还不想回家。
那就只能请戴安再容两个讨闲的行人了。
河畔小风散了散身上气味,走了一段方景明有心找个话题,那头的姑娘倒是先开了口。
“没想到你修为这么高,我就说嘛,你应该很厉害的。”
“可是昨天没有我你也不会出事,不是吗?”
少女轻笑,她是看着方景明笑的,眼神清澈,像落入凡尘的星辰。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你好像很喜欢笑。”
“因为你喜欢看其他人脸上的笑容啊。”
走了一段,过了个小桥流水。划着木船的舟子载着三两游客从桥下划过。
“很少遇见这种交往时说话可以畅谈无忌的人,伍豪是一个,你是一个。”
“我也挺喜欢和你聊天的。”
方景明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她说话的语气让人舒坦,神态动作也让人生不出恶感,没来由的就让人对她心生亲近。
透世玲珑心,果然厉害,任何人的想法念头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真是可怕的天赋。
“像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屈尊在小小的松吟中学呢?”
“因为就松吟敢收我呀!倒是你,你这样的也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学校才对。”
“我怎么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跟你们这样的天骄可比不了。再说这个学校挺好的呀,离家又近,老师同学也都很和善。”
“不觉得耽误自己吗?”
“有什么耽误的,我又不想要多高的修为,以后凭着这颗透世玲珑心去混混官场也挺好的。”
方景明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离了戴安河再走一段路就到了余情月家住的小区,方景明停步了。
“就到这里了,再往前怕给你添麻烦。”
“怕什么,咱俩也没牵手,临别了你也不会留下一吻,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好怕的。”
余情月装作不满的嘟着嘴,语出惊人。
方景明虽然没有过感情经历但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镇定自若的说:“人言可畏。”
“哈哈哈,好吧好吧。放过你了,再见吧!咱们明天学校见,如果你打算追求我的话,明天早餐我希望吃到城北荣记的豆腐脑,要甜的。”
她走前还用鼓励的眼神看着方景明,说:“珍惜机会哟,我可不常给人机会的。”
而方景明对于这调侃,自然是一笑置之了。
另一边,信义门外陶罐街。
天极城值得说道的街都有自己的特色,而这一条街的店面,大多是雅舍。
怎么个雅法?也就是些大俗里的小雅。茶馆、琴房、书店、酒屋一类供人躲个清闲的小店。
伍豪进的这家茶馆叫“飨云”,不是舒望的产业,可他却常来。
门口候着的小厮把伍豪引到了雅间,其内案几焚香,古色古香。
只有一人坐于案旁,麻衣灰发,稍显老态。
伍豪进门后不消人招呼,就一屁股坐在了案几另一头,喊了声“望叔”,就算打过了招呼。一点没有小弟见老大的紧张恭敬。
舒望给他递了杯茶,同时眼眸微抬瞟了他一眼。白玉的茶盏泛红的茶汤,香气内敛。
“跟人打架了?”
“朋友刚从外地回来,跟他切磋了一下。”
“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伍豪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场馆那边……”
“小事,已经叫人翻修着了。倒是你这个朋友,以前可没听你提起过啊?”
“拳场认识的,后来发现还是同一个学校的,处着还行。”
“是吗?那有时间请来家里坐坐,我烧几个菜替你好好招待一下,年轻人遇上个对脾气的朋友可不算容易的事。”
舒望并不掩饰自己对伍豪这位同学的兴趣,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掩饰,干半黑不白的买卖,靠的不就是人嘛!
伍豪当时知道自己这位叔的心思,他摇摇头。
“小明应该不会感兴趣。”
“是嘛?可惜可惜。”
在这个世上,舒望自认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了,能和伍豪打的有来有回的年轻人,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一时兴起的念头自然不会困人太久。舒望抿了口茶,跟伍豪说起了正事。
“听说你把那个新场子打理的不错,证明你有那个心性管这些杂事,很好啊!”
“望叔。”伍豪欲言又止。
“我是这么打算的,过几天吧,我想让你逐步接手些社团的管理工作。慢慢来,人员调度、生意经营还有关系往来,一步一步先把威望立起来,方便以后接过我的位子。”
舒望的话让伍豪十分惊讶,他没想到舒望会突然和他说这些。
“望叔,我……”
“我知道,你的志向不在于这些蝇营狗苟。但这些蝇营狗苟也是叔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结果,交给别人,我不甘心。”
舒望太了解这个孩子了,他甚至可以在脑海里推演完了接下来会有的一段对话,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