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祸
第七个月，城门外闹得凶，调了守备军守在城门口，绝对禁止这些流民进入余杭府内。城内长期饿肚子的民众也不满，晚上不少粮铺都闹了贼，处决了不少闹事者，城里也加强戒备。城内也不安全，寻常人家等闲不敢出门。城里也死了不少人。
第八个月，再加赋税至五取一，前线的战况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是这里是要闹起来了。城里城外都有人开始组织起来抗争，因为冬天到了，这个月死的人数比前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
第九个月，恶心的尸臭味时不时的就能闻到。城里的大部分人只能说勉强还吊着命，可是尸体没办法处理。
第十个月，城外的流民和守备军发生了冲突，来不及处理地尸体就在城门口堆了一地。
第十一个月，现任府台带兵闯进那些大户的家里，逼着他们立刻开放粮仓，去城外施粥。然后组织人手开始集中火化尸体、消杀，防止瘟疫。
第十二个月，京里来了钦差老爷，来余杭府稳定秩序。因为前线赢了。
那整整一年，林白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了，每天都能听到来自邻居的哀嚎声，他们家不算富裕，可是也遭了不少贼人的夜袭，再到后来即便是门开着也没人来，因为大家都没有粮食吃。
每日能喝一碗稀粥都算是不错的了。肚子饿得直叫唤，人就快瘦的皮包骨头了。林白英当时每天都在地想，也许是明天这个时候，她的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听到报喜的人喊打完了的那一刻，林白英还有些恍惚，这就结束了？
后来，林白英时刻有一种命悬一线的紧迫感，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安心，比如了解这个世界权利组织的运行规则。
于是，她假装是帮府上的少爷采买，买了那段时间所有的官报，一个字一个字的研读。
然而她的结论是，这次只是一场低对抗性的战事，真正打仗的时间实则不足三个月。像余杭府这般乱的不是没有，但都是江浙一带的。往南往西，却只是有些骚动！
这是一场人为的祸端！
林白英现在还记得自己得出这个结论的荒谬感，她这才明白在这个时代活着的艰难。
因为这次事件，余杭府掉了几十个脑袋，好几个家族被连根拔起。
行刑的那天法场上站满了围观的百姓，每个犯人身上都满是污秽。
从那时起，她便尽可能的攒贡献值，希望能兑换更多的让人吃饱的东西。
可以说，这次良种的推广寄托了她很多的期望。
因心里装着事儿，林白英实在睡不着，早上天蒙蒙亮时才勉强入睡，但是睡得不深。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医馆的前堂时不时传来几句争吵声。
听又听不清楚在讲什么，只是有声音响个不停，让人感到烦躁。见实在是无法忽视那声音，林白英干脆穿上衣服去前面看个究竟。
前堂里面此时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外面还站着几个看热闹的，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堂中间两名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看起来有二十七八，穿着鹅黄色的对襟，头上还插着点翠银簪，一手叉腰、另一只染着蔻丹的手指对方，便是和人吵架都像是在撒娇。
另一名女子只着灰色麻衣，头上用深色方巾包裹着，只看打扮到像是三十多岁。一只手上还提着篮子，恨不能直接冲上去撕了那绿衣女子。
“不要脸的狐狸精，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婶子这话说的，狐狸精不出来现眼还怎么勾引人不是。”
“谁是你婶子，个腌臜的东西。只会惦记别人家的男人，我若是你早就羞愧的投了井。”
“婶子又说笑了不是，前天见着你家男人还夸我是个可人的，比家里的黄脸婆要好上一百倍，侄女我可是高兴地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只想用尽全身的力气服侍好他呢。”
那麻衣女子闻言彻底稳不住了，直接冲过去要和绿衣女子拼命。
“我打死你个狐狸精，老天爷怎么不开眼，怎么不病死你个狐狸精，省得你还要祸害好人家。”
绿衣女子反应很快地躲闪开来，和那女子在医馆里兜着转，嘴上还不说个不停。
“婶子你把我打死了，可是要吃官司的。再说了，若是我死了，你男人不得伤心地跟我去了。”
听到这儿，林白英也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但是她实在不想掺和进去。迈进去的腿默默地收回，趁着没人注意又悄悄地回到后院。
都要喊打喊杀了，他爹总是得出面调停。不过，接下来也没办法再睡了。
果然，她不过才吃了两口汤饼，那鹅黄衣服的女子便如同打了胜杖般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林白英只是瞥了她一眼，便自顾自地吃早餐。
那绿衣女子见林白英不理人也不恼，反而笑着和她说刚刚的情景。
“你瞧那黄脸婆，说是比我还小几岁，却看着比我都显老，怪不得他男人不喜欢她。”
然后捂着嘴咯咯地笑出了声。
林白英不喜欢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问道，“他男人若是不喜欢她而喜欢你，怎么不休了她娶你进门？”
绿衣女子没想到林白英居然会帮那名女子说话，一时怔住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嘲道，“是了，再如何她和你一样，都是干干净净的人，我不过是坨烂泥，谁都能踩两脚。”
林白英才不惯着她这矫情劲，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看得起你自己吗？春华！”
鹅黄衣服女子，也就是春华，似没想到林白英会这样问她，先是一怔，而后娇声笑道，“小林大夫，你怎么问这么个问题，奴家不过是讨口饭吃，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若是再看得起自己些，早就活不了了。
听了她的话林白英知道春华没明白她的意思，“打个比方，你区分的开白天的你和晚上的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