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葬礼
天空是浓重的青灰色，雨水把窗户冲刷的模糊。乌压压的云朵俯压大地，分不清是白日还夜晚。
衣帽镜里倒映出她的身影，端坐在轮椅上的女孩身穿黑色礼服，戴着墨色的蝴蝶结礼帽，圆而宽大的帽檐遮盖住了半张精巧的小脸，胸口插着一朵淡雅的白玫瑰。
泛红的眼角似乎刚哭过，失血而发白的皮肤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柜台上展示的精致的瓷娃娃。
“把伞拿上。”休斯顿将伞递给她，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说道。
他穿着一身肃穆黑袍，素雅而庄重，今天扮演的是负责主持葬礼的神父。
就连小狸花猫也被绑上了黑色的领结（虽然它很不乐意，一直抓挠着领结。
临出门，小唐又感觉大脑一阵抽痛，口鼻中再次涌出鲜血。虚弱无力的感觉爬满全身。
帮她擦去脸上的血迹后，休斯顿便推着她打伞走入雨中。
东南先生曾经是基金会最重要的成员之一，他的葬礼自然是由基金会一手操办。
为了暴露小唐的真实身份，今天她用的是诡秘基金会青训生沈司清的身份参加的这场葬礼。
休斯顿是葬礼的主持，当天会有很多事情要忙，顾及不到她，所以他提前写信给了自己的一个朋友——布罗部长。让他帮忙照料小唐。
布罗部长是基金会的成员之一，曾经休斯顿在一场任务中救过他，所以当休斯顿提出请他帮忙，布罗部长当即就同意了。
那是一个四十二三的年纪中年人，面如刀削，鼻尖，唇浅得几乎与肤色相近，眼眶深，身形枯瘦，远看上去如同一具骷髅。
他头上戴着黑色的高顶礼帽，一身严肃得体的黑色礼服外套宽松黑色风衣，胸口没有别着代表祭奠之意的白玫瑰而是别着象征基金会中层的紫色天空之眼徽章。
这么一副刻薄长相让小唐觉得不好相处。
所以当他从刻板的脸上挤出那么一丝友善的笑意迎接小唐时，她的目光冷冷扫过去，似在警告对方不要靠近自己。
布罗部长脸上的笑意也就像踩了急刹车一样，立马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看不懂情况，休斯顿把轮椅向前一推，将小唐送到了对方手里，和善地笑道：
“那我的朋友就交给你了，布罗部长。”
“没问题。您去忙您的吧。”
有没有搞错，就这么把她交给一个古怪的陌生人手里？看着休斯顿潇洒远去的背影，小唐心里那叫一个气。
休斯顿走后，两人在尴尬的气氛中对视了几分钟，最后布罗部长打破了局面。
“我想葬礼快开始了，我带你去现场吧。”
目光扫过屋檐外如织的雨幕，单靠她自己完全做不到穿过瓢泼的大雨和泥泞的道路到达墓园，小唐没有抗议顺从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葬礼还未开始，无数衣着黑色礼服的人撑着黑色的伞早早站立在墓园前，在朦胧的雨雾中，如同黑色的亡灵。
“基金会已经把整个墓园包场了，来此参加东南先生葬礼的九成都是内部人员。”
布罗部长一边推着她走入人群，一边低声喃喃，目光在撑伞而立的黑衣人们的脸上跳闪。
加入基金会十余年之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基金会所有中上层齐聚于此，只为一人送葬。
这样的场面令他感到震撼和激动，瞳孔止不住地颤抖。他终于有机会去结识更多上层人员了，升级提薪指日可待啊！
将小唐推到一个视角好又安全的位置，布罗部长就声称自己有事，匆匆赶去与高层们建立社交了，徒留小唐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撑着伞在冰冷的雨中发呆。
心口撕裂的疼痛感唤醒了心理层面更深层的痛。
今天她就要送别她最亲近的人，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枝形的闪电划过青灰色的天空，雷声劈天盖地，冷气贴着地面爬上轮椅。
沉浸在悲伤中的小唐浑然不知，任凭寒冷侵蚀着身体。
温热感袭来，口鼻中的鲜血混杂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脸，低落的到处都是，小唐忙从兜里翻找纸巾。
这时，视野中见一只男士的手朝她伸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巾。
接着一个令人安心的温度盖在了她的身上。
白净而修长的一双手替她盖上一层厚厚的毯子，毯子上有股淡淡的檀木香气。
“节哀。”
轻而温柔的声音温暖了寒冷的雨幕。
小唐抬起头想看对方的脸，但那人已经在茫茫雨雾中走远了，只留下一个混入暮色人群中的模糊身影……
葬礼中场休息，忙完手头工作后，休斯顿理了理袖口，准备去接小唐，不料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休斯顿。”
说话人的声音有点老陈，出自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老者负手而立，戴着礼帽，穿着正式的欧式丧服，周身却萦绕着一股凌冽的气场。
碧绿色的眼眸里丝毫没有半分老态龙钟的乏样，反而充满着如高山般森严庄重的力量。
脸上虽然布满岁月的痕迹，但从其高耸的鼻梁和比例匀称的颧骨依稀仍见年轻时的俊朗。
“老师。”休斯顿眼睛里流露出一丝错愕。“您出关了？”
“来送送老朋友。”
老者走到装有遗体的棺材前，看到故人闭目安详躺在鲜花中，手和心不由颤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老家伙，你怎么先走了？最后一面也不愿见我吗？”
“老师，请节哀。”
老者摆了摆手，收拾好情绪，转头面向休斯顿问起了真的事情。
“你的答复呢？”
人群都散尽了，休斯顿才姗姗来迟，见到她一个人，于是沉声问。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布罗部长呢？”
小唐很想破口大骂你安排的是什么人，丢下我就跑了！但她已经饿得连怼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饿了吧，我们去吃饭。”休斯顿的语气难得的轻松愉悦。
死板阴险的休斯顿见多了，忽然换成欢脱的形象，小唐都感觉不太适应。
两人朝礼堂方向走着，迎面，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来人正是布罗部长。
“我……我刚才去上厕所了。”他胡乱编了个不在场的理由搪塞道。
一向与人为善，和气的休斯顿竟直接无视他，推着小唐头也不回地进入了礼堂内部。
布罗部长吃了瘪，但仍像个哈巴狗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后面。
三人坐在礼堂长桌尽头拐角的位置，准备用餐。
这回心虚的布罗部长开始在小唐身前忙前忙后，显得自己是多么尽职尽责。
盛满滚烫汤汁的送餐车摇摇晃晃地驶来，停在了他们背后。
布罗部长忙放下手中的的刀叉，准备去接但转头看见送汤的人，不由一愣，接着热情地招呼道：“哎呀，这不是潘先生吗？这点小事情还需要您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