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护堤费
“而一旦堤坝出了事情,即使是钦差大人也担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钦差大人恐怕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毕竟这是地方上的日常事务,他不好插手。”田四爷点了点头,同意了怜儿的说法。
田四爷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谁有可能会是那个身份神秘的声音沙哑的蒙面人,怜儿也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因此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与田四爷聊起了君山上的事情,例如谁家娶媳妇了,谁家生小孩了什么的,现场的气氛逐渐变得轻松了起来。
“他们如果怕的话就不会这么干了。”田四爷笑着摇了摇头,“先不说官场上官官相护,但说他们有这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钦差大人难道会阻止他们修堤坝,说不定到时候原本没事儿的堤坝也变成有事儿的了。”
“还不是这旱灾闹的,去年的大旱使得衙门里的各项收支锐减,他们唯有想方设法地捞银子。”田四爷闻言,一脸不屑地说道,“即使他们不要银子,也要孝敬上面的那些人,否则的话上面的那些人凭什么罩着他们,保他们在地方上平安无事。”
谭纵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品着茶,这次湖广之行,地方上倒一批官员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能否将京城里的那些庇护者给揪出来,这完全要看清平帝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们两家都能够收这个护堤费!”听到这里,怜儿明白了过来,怪不得河道衙门的人和岳阳府府衙的人都在这里收取护堤费,原来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个权力重叠的问题。
“不仅如此,恐怕他们还会以这个名义来向朝廷要维修堤坝的费用。”说完之后,田四爷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加了一句。
听闻此言,谭纵的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动不动就要杀人,并且是要灭了陈老板的满门,看来这洞庭湖的湖匪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凶残。
“四伯,既然怜儿没事儿,那个陈老板也已经死了,那么不如将那些家眷都放了吧,也算是积善行德,显示我们君山的仁义。”就在谭纵敏思苦想着办法的时候,怜儿忽然开口了,微笑着向田四爷说道。
“四伯,你是说他们会从中捣鬼?”听到田四爷说到“原本没事儿的堤坝也变成有事儿的了”的时候,怜儿的双目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岂不是表明那些家伙们要破坏堤坝!
谭纵不动声色地在那里喝着茶,田四爷说的没错,地方上的官府为了追求私利,往往无所不用其极,想方设法地来捞取私利,这是一个极其普遍的现象。
“竟然敢动怜儿,简直活得不耐烦了。”田四爷闻言,双目不由得凶光一闪,阴沉沉地向那名大汉说道,“一个不留,将他们通通沉进洞庭湖里喂鱼。”
“钱二公子!”谭纵一眼就认出了那名白衣公子是自己在武昌府曾经见过的钱二公子,怪不得如此有气势,谭纵故意望着钱二公子,口中看似自言自语了一句。
“简直太无耻了,他们难道就不怕钦差大人治他们扰乱民生的罪?”怜儿顿时明白了过来,一脸惊讶地说道,原来官府的那帮子人趁着天灾趁机敛财,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说着,田四爷起身,领着谭纵和怜儿去了船头,河道衙门和岳阳府衙平常虽然有摩擦,但总体来说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像这样撕破了脸面大打出手的情况可真的非常少见。
船上商队的人见漕运司和岳阳府衙的人打了起来,也不好出手阻拦,只是站在一旁劝阻着,现在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如果上前阻拦的话,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打架之人的不满,落一个拉偏架的嫌疑,无意中得罪了人。
眼见漕运司和岳阳府衙的船就要靠近领头的那艘商船,这时,从船队中间驶出了一艘商船,快速靠拢了过去,一名玉树凌风的白衣公子傲然站在船头,身后立着几名商人模样的中年人。
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喝着茶的谭纵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声冷笑,很显然河道衙门和岳阳府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找一个敛财的借口,征收护堤费的对象绝对不是那些百姓们,而是路过洞庭湖的商人,这里面可有着大量的油水和猫腻。
一个陆上的税收关卡就能贪墨如此之多的银子,使得那些贪官们前“腐”后继,杀不胜杀,更何况这漕运繁忙的水路上的税收了,由于过往的都是一些实力雄厚的实力雄厚的商队,水路税收的资金量要远远多于陆地上的资金量,这就给那些贪官污吏们带来了丰厚的获利。
“怜儿,这些人胆敢动你,那就是不将我们君山放在眼里,对于这些人唯有斩杀殆尽,方能使得他们害怕,不敢再对我君山有歹意。”田四爷知道怜儿心肠软,于是向她说道。
怜儿怔在那里,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不仅胆大包天,而且丧心病狂,为了追求私利而不顾百姓的死活,一旦洞庭湖的堤坝决口,那么将使得成千上万的人受灾,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怜儿闻言柳眉一竖,显得对官府里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深恶痛绝。
谭纵船上的那些洞庭湖的湖匪们见状,兴致勃勃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如果不是有田四爷坐镇的话,恐怕已经有人开始起哄吹口哨了,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是他们最愿意看的好戏。
“这护堤费是什么?”怜儿在洞庭湖十几年来,可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税费,不由得好奇地问道。
“四伯,这护堤费究竟是河道衙门收还是府衙收?”弄清了护堤费的来历后,怜儿沉吟了一下,有些狐疑地问道,按理说应该只有一家收才对,现在怎么弄出来两家争抢。
清平帝闻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下令彻查这帮子蛀虫,结果包括关长在内的十几个人掉了脑袋,此事的矛头后来指向了京里,有证据表明这起窝案的幕后主使人在京城,可惜接下来什么都查不出来了,最后只好结案,不了了之。
“打起来了?”田四爷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笑着向谭纵和怜儿说道,“走,咱们看看热闹去。”
“护堤费?”田四爷开始显得有些惊讶,随后笑着向谭纵和怜儿说道,“看来河道衙门和府衙的人真的是穷疯了,为了收钱竟然打起了河堤的主意。”
“湖广地区已然受灾,百姓们哪里还有钱交这个护堤费,官家届时一定会豁免湖广这两年的税收,从户部下拨钱款来护理堤岸。”怜儿沉吟了一下,看向了田四爷,“这护堤费他们恐怕收不长久,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闹得如此之僵。”
见商船上的人打得热闹,那两艘漕运司和岳阳府衙的船连忙向其靠拢,准备登船助同伴一臂之力,两艘船上的人互相指着对方破口大骂,形势一片混乱。
谭纵没想到怜儿会出面救陈老板的家人,心中对怜儿的看法不由得转生了转变,这个小丫头看上去虽然刁蛮任性,但心底却是很好。
“四爷,河道衙门的人与府衙的人打起来了。”正当田四爷和怜儿聊着天的时候,一名大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沉声说道。
“前天不是下了场大雨。”田四爷在洞庭湖多年,对其中的猫腻一清二楚,微笑着说道,“洞庭湖湖水的水位由于去年的大旱下降了许多,由于前天那场大雨水位暴涨,对堤坝形成了冲击,官府可能会以加固堤坝为名来征收护堤费。”
以大顺前两年查处的一起陆上的税收关卡为例,交给朝廷的明帐上,一天的税银只有十来两二十多两,而他们自己留下供私下里查询的暗帐上,一天的税银收入则高达上百两,也就是说差不多百分之八十的税银被税官们给贪污了。
“通常来讲的话,河道上的事情应该归河道衙门来管。”田四爷对河道衙门与地方府衙的利益纠葛是一清二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可是咱们这里特殊,洞庭湖太大了,涉及到周边地方上的事务,因此由河道衙门和地方上的府衙共同管理,一般来说河道衙门管漕运事务,而地方上的府衙管理周边的治安,如果遇到堤岸需要修补的情况,由地方上的府衙与河道衙门联合向朝廷提出,请求朝廷的拨银。”
来到船头的甲板,谭纵看见前方不远处停着一列船队,船队的前方的水面上横着两艘船,拦住了船队的去路,从打着的旗号上看,一艘是长沙漕运司的船,另外一艘是岳阳府衙的船。
“丫头,你以为官府里的那些人不知道这一点,所谓的护堤费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他们的目标其实是这洞庭湖上过往的商队。”果不其然,田四爷见怜儿有此疑问,笑着向她解释,“这湖广地区的灾荒总有过去的一天,而护堤费收到什么时候,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名大汉闻言,冲着田四爷拱了一下手,大步走了出去。
“四爷,前面有漕运司的人和岳阳府衙的人为了向过往的船队的收取护堤费吵了起来,有一支去长沙府的船队被拦在那里动弹不得。”不久后,又有一名大汉进来了,沉声向田四爷禀告。
“如果遇到洪水来临,朝廷允许地方为了维护堤坝而从民间收取一定的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田四爷闻言,笑着向怜儿解释,“在四伯的印象里,除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大暴雨造成了洞庭湖的洪灾,岳阳府和洞庭湖边上的几个州府向百姓征收了护堤费以外,这二十多年来洞庭湖一直风调雨顺,从没有遇到了洪灾,因此官府里也就没有再收这个费用。”
“去年湖广可是大旱,他们以什么理由来收这笔费用呢?”怜儿闻言顿时觉得奇怪,不由得狐疑地问道。
“四爷,既然怜儿小姐回来了,那么水牛镇那个陈老板的家眷如何处置?”正当田四爷和怜儿、谭纵聊着天的时候,一名大汉走了进来,沉声问道。
陈老板的死可谓与谭纵有着间接的关系,谭纵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陈老板的家眷遭遇不测,可是怎么才能不引人怀疑地救下陈老板的家眷呢?一时之间他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而在船队最前方的一艘商船上,两伙穿着漕运司士兵服饰和岳阳府公人服饰的人拳脚相向,扭打成一团,虽然双方都带着刀,不过却没人敢拔刀相向,打架可以,如果动刀的话那事态可就严重了,在钦差大人来之前搞出流血冲突的话,简直就是给了钦差大人一个找他们麻烦的理由。
说白了,那就是遇到像收税和向朝廷要银子这些能捞取好处的事情的时候,河道衙门和岳阳府府衙争先恐后地将这些事情的权力收归已用,而当遇到堤坝决口和堤坝质量出现问题的时候,河道衙门和岳阳府府衙绝对会将责任推给对方,互相推诿、扯皮。
有一句话说的非常形象,“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连清廉的知府三年都能授受十万两的银子,那么更何况那些贪官呢!
“上面的那些人?”怜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清楚田四爷指的是京城里的那些各部大员们,如果没有那些人的庇护,地方上的这些官员们岂会在各自的辖区内胡作非为?
“算他们运气好,遇上了你。”田四爷闻言,无奈地向怜儿摇了摇头,然后冲着那名大汉说道,“告诉那些人,如果不是怜儿求情的话,他们就等着下去见那个陈老板吧。”
“四伯,理虽然是这个理儿,不过今天是怜儿脱险的日子,不宜杀生。”怜儿闻言微微一笑,笑盈盈地望着田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