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迎接
“好，届时我让娘给大哥做。”施诗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起身向门外走去，“大哥，天色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去接王爷，早点休息吧。”
“在下是想救大哥一命，或者说给大哥留下一条血脉。”毕西就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或许那个幕后黑手的势力很强大，但是在下认为它根本斗不过官家，失败是迟早的事情，在下不想看见大哥后继无人。”
没办法，按照大顺官场上的礼仪，迎接上官的话必须要坐轿子，否则就是对上官的不敬。
行进中，谭纵掀开轿子的窗帘，令他颇为意外的是，街道两旁已经等候着不少看热闹的苏州居民，站在组成警戒线的城防军后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谈论着即将到来的赵云安。
谭纵将施诗送到了门外，走出房门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施诗忽然心中一酸，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不敢擦拭脸上的泪水，怕被站在门口的谭纵看见，步履轻快地走出了院子。
“启禀钦使大人，王爷的仪仗已经到了前面的山脚下，距离这里只有一里地。”临近午时，一名骑着马的军士飞奔而来，翻身下马后，双手一拱拳，冲着谭纵宏声说道。
谭纵吃完了早饭，来到了前院大厅，周敦然、鲁卫民和韩天三人已经率领着扬州城内六品以上的官员等在那里，正坐在大厅里喝茶，其他的官员天不亮都已经去扬州西门一里外的迎客亭等候了。
赵云安来扬州城后所要经过的街道已经全部都被戒严，街上到处都是神情严肃的城防军，那些从外地来的城防军还没有走，有他们在的话，维持秩序的兵力绰绰有余。
谭纵回到黄府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施诗竟然在书房里等他。
“大哥，有一件事小妹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小妹已经在外面找好了宅子，今天下午我娘已经搬过去了。”施诗站起身，冲着谭纵嫣然一笑，“小妹明天就过去，今晚特来告知大哥。”
“公子，施诗姐一大早就出去了。”一旁站着的侍女闻言，见谭纵竟然说赵云安懒散，顿时吓了一跳，娇声提醒谭纵。
“出去了？”谭纵以为站在一旁的是施诗，闻言有些愕然，狐疑地望着那名侍女，她好像今天要和自己去见赵云安的。
在谭纵的带领下，躲在树林里乘凉的人们呼啦一声就涌上了官道，喜庆的乐声随即响起，众人一个个翘首张望，将视线集中在了一里地外山脚下的官道，赵云安的仪仗绕过山脚就会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施诗姐身体身体不适，已经回新宅子那边了。”那名侍女闻言，连忙向谭纵解释着。
鲁卫民、韩天和一些扬州府举足轻重的官员和士绅商贾围聚在一旁，与谭纵和周敦然聊着一些轻松的话题，众人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因为天气炎热，谭纵朝那些代表们拱了拱手后，来到了官道旁的一个阴凉处，那里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上面还有茶水，有资格坐在椅子上的只有有着钦使身份的谭纵和有着钦差身份的周敦然，包括鲁卫民和韩天，其他的人只有立在那里的份儿。
“本钦使还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想到大家比本钦使早多了。”谭纵笑着冲周敦然等人供了拱手，说道。
“施诗姐有些头疼。”在谭纵的注视下，那名侍女的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有些局促地说道。
“施诗，等下跟大哥一起去见王爷，你看看他是不是像大哥说的那样懒散。”洗脸的时候，谭纵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边拿着毛巾擦脸一边笑着说道。
第二天一大早，睡意正浓的谭纵就被侍女从睡梦中喊了起来，虽然赵云安要临近中午才到扬州城，不过作为扬州城职位最高的人，他要领着扬州城的官员和富绅大贾去城外迎接，自然睡不成懒觉。
谭纵缓缓放下了窗帘，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像毕时节那样，死后也要挂在木杆上暴尸。
“你有何话要对本钦使说？”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谭纵停下了脚步，扭身望着毕西就，沉声问道。
谭纵不知道的是，施诗回到住处后，关上房门哭了一个稀里哗啦，使得她的贴身侍女跟在一旁流泪，恐怕除了谭纵外，整个黄府的人都知道施诗对他一往情深，而谭纵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鲁大人过奖了。”谭纵笑了起来，摆了摆手，不动声色地将矛头引向了赵云安，“与王爷在苏州城的不辞辛劳相比，我等的这点儿辛苦又算得上什么。”
谭纵的轿子在首位，周敦然的轿子排第二，接下来是鲁卫民和韩天等人的轿子，一个一个按照官位排序，等级之森严可见一斑。
谈笑风生中，谭纵领着鲁卫民和周敦然等人出了府门，门外的街道上站满了顶盔掼甲的城防军军士，一溜轿子整整齐齐排列在那里。
“钦使大人日理万机，我等其能跟钦使大人相比。”鲁卫民闻言，不动声色地拍了谭纵一个马屁。
按照大顺官场的礼仪，上官前来，地方官员必须在城门外迎接；王爷前来，地方官员要出城一里迎接；而官家前来，地方官员则要出城三里，叩首相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望着那些叽叽喳喳议论着百姓，谭纵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放下了窗帘，经历了江南的这些事件后，恐怕就连赵云安都不知道会给他的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谭纵开始还有些奇怪施诗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可是当看见施诗望着自己的甜蜜笑容时，心中猛然明白了过来，苏瑾明天就要随着赵云安来扬州，施诗这是在回避苏瑾，以免双方遇到尴尬。
等谭纵和周敦然等人都进轿后，在城防军的护卫下，这一列轿子浩浩荡荡地向城西行去。
“宅子还称心吧。”谭纵闻言微微一怔，双目随后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故作镇定地笑着问。
“既然如此，你还要加入官府？”谭纵闻言，饶有兴致地望着毕西就，他可不相信毕西就想和毕东城兄弟反目。
由于赵云安要来扬州城的消息早就放了出去，因此不仅扬州城，扬州府所辖各县的知县和地方上的豪门士族全都来了，谁肯错过这千载难逢的结识赵云安的机会呢？
“你的身份太过特殊，这件事情本钦使做不了主，要向上请示。”谭纵盯着毕西就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不像是在说谎，开口说道，“这样吧，本钦使先让人将你安置起来，有结果的话本钦使会让人通知你。”
“说实话，施诗究竟怎么了？”从那名侍女闪烁的眼神中，谭纵意识到她在撒谎，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于是面色一沉，冲着那名侍女沉声说道。
“钦使大人！”见到被周敦然和鲁卫民等人簇拥着而来的谭纵，一些官员、商贾以及豪门士族的代表涌了过来，向谭纵拱手行礼。
“她怎么了？”谭纵闻言，放下手里的毛巾，颇为关切地望着那名侍女，施诗可是非常期待去见赵云安，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和他一起去迎接赵云安。
经过城门的时候，谭纵想起了什么，掀开了窗帘，毕时节的尸体吊在西门广场靠近城门的一根柱子上，被风一吹微微摇晃着，谁能想到这具已经发臭、开始腐烂的尸体曾经是扬州城里赫赫有名的盐税司司守？
“钦使大人，在下开始也恨大人，不过在下后来想明白了，大人只是奉命行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蛊惑我爹的那个幕后黑手，如果不是它的话，我们毕家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场，在下要让它付出代价。”毕西就抬起头，神情坚毅地看着谭纵，“在下清楚在下的大哥，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加入那个组织，进而赵大人报仇。”
“钦使大人！”见到谭纵进来，周敦然等人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冲着他一拱手。
周敦然和韩天等人闻言，纷纷附和。
就像杜氏说的那样，一个能令男人死心塌地的女人，必须上的厅堂和下的厨房，施诗在不经意间已经展开了自己的爱情攻势，只不过她这个局内人远远没有杜氏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
谭纵平常很少坐轿车，空间狭小不说还有些摇晃，他最喜欢的就是马车，不仅空间够大，而且还能有效地保护自己，使得企图行刺的刺客们摸不准他在轿子里的具体方位。
鲁卫民等人是官场的老油条，自然顺着谭纵的话，相继恭维起赵云安来。
几十年来，扬州城可是第一次来一位王爷，居民们对那个在苏州城发下倭匪不除誓不离开宏愿的安王爷满是好奇，或者说充满了好感，赵云安在不经意间就在江南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了一个高大威严的形象来。
谭纵口中的大娘自然指的就是杜氏，水煮鱼是杜氏的拿手绝活儿，谭纵非常喜欢吃，杜氏对此颇为自得，她时常在私下里教导施诗，如果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的话，那么首先要抓住他的胃，这样的话他才能对你念念不忘。
谭纵轿子赶到的时候，官道上旌旗招展，两旁的树林里已经密密麻麻地聚满了人，以躲避炙热的阳光，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赵云安。
“嗯，虽然没有这里大，但足够我和娘住了。”施诗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涌起了一丝苦涩，虽然她已经猜到谭纵不会挽留自己，可是当谭纵真的没有开口挽留时，她的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失落和伤感。
“谢钦使大人！”毕西就闻言，连忙再度给谭纵磕头，谭纵没有拒绝他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诸位，咱们去迎迎王爷吧。”谭纵闻言站了起来，向周敦然等人微微一笑，向官道中央走去，此时此刻，即使他是钦使，也必须要晒晒太阳了。
施诗开始对此颇不以为然，不过当看见谭纵喜欢吃水煮鱼后，她不知不觉间就对厨艺产生了兴趣，不仅学会了杜氏的水煮鱼，而且还请来了扬州的大厨教她。
谭纵在这个时候也没有想到，毕家的两个兄弟会在后来因为阵营和立场不同各出奇谋，斗得你死我活，由于冷血和残忍被人誉为“毕氏双煞”，毕时节如果知道的话，恐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等谭纵走后，毕西就抬起头来，呆呆地望着天上的繁星，他以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可能会与自幼呵护自己的大哥成为对手。
迎客亭。
“公子饶命，奴婢真的不清楚，只是听说施诗姐昨天晚上哭了一夜，想必是眼睛肿了，没办法见人，今天天不亮就走了。走之前施诗姐让人交待奴婢，如果公子问起的话，就说她头疼，不能陪公子。”虽然侍女喊谭纵公子，但谭纵可是堂堂的钦使大人，他一瞪眼，那名侍女顿时就跪在了那里，惶恐不安地说道。
“钦使大人，毕西就愿意加入官府，与那企图破坏大顺稳定局面的幕后黑手决一死战，请大人成全。”毕西就双膝一屈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冲着谭纵说道。
“哭了一夜？你起来吧。”谭纵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苦笑了一声，冲着那名侍女说了一句，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衣服。
“好自为之！”谭纵俯身拍了拍毕西就的肩头，随即抬步从他的身旁走过，这句话既有勉励的意思，也有警告的味道。
“怎么这么晚还不去休息？”谭纵走到桌前，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后，微笑着说道。
等施诗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时，谭纵的心中也泛出一丝失落来，或许这样也好，离自己越远也就越安全。
“噢？”谭纵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他万万没有想到毕西就竟然会提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沉吟了一下，双目如炬地盯着毕西就，好像要看穿他的内心，“是我杀了你爹，难道你就不恨我，不恨朝廷？还有，你大哥极可能会加入你爹的那个组织，届时你如何面对毕东城？”
“等大哥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就去看你和大娘，大娘做的水煮鱼味道还真是独特。”谭纵放下手里的茶杯，若无其事地冲着施诗笑道，努力使得自己看起来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