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郝幸运
郝艾钱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在摔下山崖后腿几乎全断的情况下，一点点爬出合欢宗的范围的。
意识模糊间，似乎有人把他带走了。
鼻子间不是合欢宗弟子常用的胭脂水粉气，也不是修习合欢术之人自带的甜腻香味，而是股自然的草木清香。
郝艾钱很放心地晕过去了，头都没抬一下。
再一醒来，就是在明月宗宗门前。
明月宗是什么宗？
十岁的郝艾钱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才想起好像是个大宗门，学剑的。
学剑啊。
听上去好像不错，比做炉鼎强多了。
双灵根又有炼气修为的他，很轻易地便入了明月宗的大门，成为了一个外门弟子。
值得庆幸的是，明月剑法和合欢术并不冲突，二者同时修习似乎可行。
只是每晚梦间，总会出现被蛇啃噬的痛痒感，让郝艾钱做了一宿又一宿的噩梦。
他试图只修习明月剑法，不修习合欢术，结果却更加糟糕：他的身体像过敏一样布满了红疹。
不仅不能见人，还奇痒无比。
郝艾钱又想起那蛇窟中亲传的那些话。
“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那个女子癫狂地笑声又响了起来，“你迟早要来陪我们的！”
每每想到此，他的后背都会被冷汗浸透，伴随着深深的无力感，被绝望彻底包围。
终于在几天后，明月宗第一次发外门弟子月薪时，下发了几块灵石。
自小在合欢宗长大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灵石。
在合欢宗能用来交易的有且只有一样东西。
郝艾钱把那手掌大小的石头翻来覆去地把玩许久，意外发现灵石中蕴含的灵气，竟然能抑制这种折磨的感觉。
他那天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红疹不再遍布全身，而是集中到他的小腹，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印记。
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郝艾钱知道这不可能轻易示人。
停了合欢术的修炼后，郝艾钱的修为增长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要多攒些灵石，才能多睡几个小时的好觉。
修习合欢术的人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人的情感变化。
特别是被传授了顶级合欢术的郝艾钱。
他意外地发现，和自己上同一堂课的某个瘦小弟子，情绪竟一直没什么波动。
这可稀奇了。
经过打听，他才知道这弟子叫司马探，平日里完全不交际，对谁都一副冷脸的模样。
郝艾钱不怕这个。
他能逃跑那么多次还在合欢宗里混，靠的就是厚脸皮。
在经过多次不要脸的尝试后，他终于是和这人混熟了。
在听说内门灵石更多后，郝艾钱便挤破了头，在宗门大比上获胜入了内门。
同院子的恰巧就有司马探，和另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身高骇人的大汉。
听闻那大汉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真的让郝艾钱颇为怀疑。
直到有一次他把胡子剃了，郝艾钱才信了几分。
嗯。
确实。
三人跟咸鱼一样在内门修炼。
两个灵根有“缺陷”，一个不敢修合欢术，三年过去了才堪堪达到筑基中期了。
郝艾钱觉得完蛋了。
于是他开始疯狂地攒灵石，做小生意，但都没什么起色。
直到孟云霄来了他们院子。
郝艾钱第一次在除宴会上尝到了烤鸡是什么味的。
合欢宗不是什么注重口腹之欲的宗门，他们的欲都体现在别的方面了。
这让郝艾钱第一次对孟云霄产生了好奇。
修习合欢术后的直觉告诉他，孟云霄体内的灵气异常浓厚。
有一股生命精华的味道。
这对每个修习合欢术的人来说，都是种致命的诱惑。
若是被那些合欢宗都老不死的知道，孟云霄怕是也得被吃干抹净。
郝艾钱已经放弃修习合欢术许久了，更不想因为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师弟起贪念，就毁了其一生。
那这跟那些老不死的有什么区别？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几人的修为依托着孟云霄种的灵田，像坐火箭一样往上窜。
那浓厚的生命精华所诞生的灵气，让郝艾钱甚至不需要灵石助眠，都能睡得非常安稳。
甚至连体内的合欢术都安稳下来。
他真的挺幸运的。
能遇到这么个师弟。
郝艾钱每次感受到修为井喷式的增长时，就会这么想。
但修为达到筑基后期后，他却是不敢再继续了。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合欢术也在蠢蠢欲动。
他若是突破到金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合欢宗会不会来人把他抓回去当炉鼎采补了？
同院子平时关系甚好的师兄弟们会不会觉得他是异类？
他只能拼命压制着修为，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充满气的大气球，随时都会爆炸。
直到一次宗主的忽然到访，似是来找小师弟的。
但空气中忽然传来的那种熟悉气息让郝艾钱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修炼合欢术之人才会有的的味道！
他体内的合欢术像受到召唤一样不自觉地运转起来，空气中的甜香味熏得他自己都快难受得吐了。
还好，似乎并未有人察觉。
在运转合欢术后，虽然他的身体没再像之前一样出现异常，但他的修为真的快压制不住了。
一直撑到这次秘境。
郝艾钱看见林君的时候，就昏了不止一次了。
结果又不知为何，帮小师弟找种子的时候，地面上忽地蹿出数十条跟蛇窟一样的蛇！
郝艾钱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全凭意识去挠和拍身上的蛇。
那蛇跟无穷无尽一样，比蛇窟的还恐怖，简直要让他崩溃。
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一人被关到蛇窟里时的绝望。
偏偏师弟也不见了，他面前全是无边无际的蛇。
郝艾钱几次都想自刎，却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竭力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但密密麻麻的鳞片划过皮肤的触感，和奇痒无比的毒素涌上来时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
恍惚间还能看见爹爹带着失望的脸。
自己是不是回到蛇窟了？
反正迟早也是要当炉鼎的。
现在死了一了百了。
郝艾钱又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一道清晰地传入脑海里的声音打断了。
“你要再不醒，你师弟就要把你珍藏的极品灵石全丢灵田里了。”
郝艾钱：？
谁啊？
这话说的。
听听，多缺德啊！
郝艾钱刚想骂，就听见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你想想林淼还欠你灵石呢，别沉迷幻境了，赶紧出来挣灵石吧。”
幻境？
都是假的？
他摸到腰间的剑，猛地站起身来，提剑就砍。
原本密密麻麻的蛇群在几招明月剑法下竟溃不成军。
蛇的尸体非但没有留在原地，甚至连血都没流，顷刻间就化为光点消散了。
“司马探说他研究出的新菜式你还没吃呢，太可惜了。”
和刚刚一样的声音又说了一句。
听得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现在倒不是因为蛇。
而是他真的不想吃司马探做的饭了！
郝艾钱忽然反应过来了，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嘴角莫名带上抹笑意。
灵力也随着那抹笑意的出现，开始逐渐聚集。
你看，他就说自己挺幸运的吧。
都混成这样了，还能有人在他身边。
多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