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四海会宾客（八）醋溜鳜鱼
三个火头上三口炒锅在同时加热，一个在高温炸鱼，一个在烧制热油，一个在熬制糖醋卤，每一个锅都容不得丝毫大意，秦天柱面沉似水，凝神观察着火候。
醋馏鳜鱼是扬州传统名菜，由古代名菜“全鱼炙”发展而来。上桌时由两名服务员配合，一人捧鱼，一人端卤，同时跑入店堂，俗称“跑汁”。鱼置桌上，立刻浇上卤汁，响声大作，满室生香，使筵饮情绪步入高潮。春秋战国时，吴公子光欲杀吴王僚自立，伍子胥将勇士专绪推荐给公子光。光知王僚爱食“鱼炙”，即命专绪至太湖名厨太和公处，专习烹“鱼炙”之术，三个月学成后，光设宴请僚，命专绪藏匕首于“鱼炙”腹中进献，乘机杀僚，事成，公子光遂夺取政权。
“花生油是食用素油中比较高档的一种，色泽清亮，气味芬芳，滋味可口。”秦天柱抬头向风小雨笑了笑。
“应该也是秦天柱的拿手菜。”林燕燕思索着说道：“要是尝到秦天柱的绝活‘醋溜鳜鱼’，今天就算不虚此行，风小雨的计划也就圆满成功。”
制卤的那一口锅中已经烧沸，用水淀粉勾芡，再淋入香油、醋、韭黄段、熟花生油少许，制成糖醋卤汁。
清乾隆皇帝多次下江南，有一次驾临松鹤楼，偶见案桌上满身斑点的鳜鱼活蹦乱跳，即起欲食之念。掌厨在古代“炙鱼”烹饪的基础上，加以改进，乾隆食后赞不绝口。后来，经过厨师们不断完善，就有了现在的醋溜鳜鱼，也是中外宾客到扬州必尝的一道美味佳肴。
风小雨也暗暗佩服秦天柱，这就是功夫，一个人照顾几个火头谁都能做到，只不过大多数是烧，焖，炖和炒交叉8开来，有明显的时间差。秦天柱此时进行着都是紧张的几种加工方法，也就在三十几秒之间，鱼稍有不慎就会炸糊，加入少许油的锅稍微时间长一点就会起火，糖醋卤火候稍过，立即就变糊，失去风味，前功尽弃。
“确实有点麻烦。”高寒也担心起来：“听说对于仇人的印象往往比朋友还深刻，风小雨此举太冒险了。”
“你怎么一点志气都没有。”蓝盈盈瞥了一眼高寒：“风小雨可从来不服输，他在想方设法，不断超越。”
“鱼嘴如果不扎，下油锅会张开，影响美观。”秦于非抢着回答，能在师父面前表现一下，他感觉很兴奋，目光闪亮。
醋溜鳜鱼采用传统“溜”的烹制方法，既然以基本功见长，一般厨师都能做，区别只是在火候和糖醋汁的调制，细微之处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秦天柱出名是在一次接待外宾的宴席上，醋溜鳜鱼做出来满屋生香，外宾赞不绝口，回国后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表示对楚天宾馆的赞赏，言语极为推崇。秦天柱一举成名，从那时起渐渐取代了秦亚强成为宾馆的顶梁柱。
“怎么连锅都一起上，新鲜。”是一个年轻人，说话很快。
“做法新颖，味道独特，不愧是厨王的弟子，楚天宾馆的顶梁柱。”高寒满脸敬佩：“别说超越他，就能达到他的水平也就终身无憾了。”
“好。”秦天柱兴奋地大叫一声：“秦于非，准备上菜。”
“醋溜鳜鱼？”青年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我经常吃，可没见过如此兴师动众，竟然厨师端着锅亲自上菜。”
听说秦天柱要做拿手的醋溜鳜鱼，他的六七个弟子一起围过来，还有一些老厨师也不时在后面伸头观望。场面虽然有点乱，但秦天柱没有制止，他喜欢这种众人瞩目的感觉。
她刚要叫风小雨，吐出一个字，立即警觉，刹住话音，但语气结束得太突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蓝盈盈不用转脸就可以感觉到秦天柱惊异的目光，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秦天柱用线把鱼嘴扎起来，然后用刀在鱼头和鱼身上拍了一遍，同时吩咐秦于非：“开油锅，用花生油。”
油锅中响起一阵啪啪声，大约有五成热，秦天柱将鱼在水淀粉中均匀地挂上一层糊，一手提鱼尾，一手抓住鱼头，轻轻地将鱼放入油锅内，慢慢炸至淡黄色捞出，拆去鱼嘴上的线。打过花刀的鱼肉片片站立，鱼身丰|满。
鳜鱼在油锅中全部上浮，秦天柱迅速用漏勺把鱼捞起，放入一个长盘中，拿起一块干净布，在鱼身上按了一遍，让鱼松软开了，方便入味。
蓝盈盈一阵激动，这道醋溜鳜鱼端上桌，证明风小雨已经学到秦天柱的绝活，别人看一看尝一尝未必能够学到诀窍，但蓝盈盈相信风小雨一定能做到，而且做得很好。
“线扎着鱼嘴干什么？”风小雨推了推墨镜，随口问着。
看着最后进入房间的风小雨，蓝盈盈一阵莫名的兴奋，脱开而出：“快来尝尝秦师兄的绝活，风……”
鳜鱼刚刚宰杀好，尾巴还不停煽动，在案板上发出啪啪的响声，风小雨露出满脸好奇的表情，乘机走近几步，手指点着鳜鱼的大脑袋，用蹩脚的普通话结结巴巴地说道：“鳜鱼在鱼类中属于比较名贵的鱼种，在过去普通人家是吃不起的，现在生活条件改善了，我来扬州，见到许多家庭的餐桌上都有这道美味。”
绝活有许多种，有创新的，还有传统的。秦天柱要做的是标准的传统菜肴，醋溜鳜鱼。而且是传统的味道，这点风小雨早有耳闻，倒不是秦天柱不会创新，而是这道传统菜家喻户晓，经过上百年传承，色香味形几近完美。此菜在制作时，需厨师动作和谐娴熟，加工时要求剞刀匀称，挂糊均匀；加热时对火候要求尤为严格，最能体现厨师的基本功，也正适合秦天柱基础扎实的特点。
“我现在就去。”林燕燕刚刚站起身，服务员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林老板让你们尝一尝这道宝石虾仁。”
秦天柱平时的话不多，尤其在厨房间，他认为必须保持一种威严。今天在风小雨面前却口齿伶俐，他也想卖弄一下学问，不能让这个“林老板”留下一个只会做菜不懂风雅的印象。
有老师傅在后面激动地低声惊呼：“关键时候到了。”
鱼变得金黄，迅速捞出，放在一边凉一下。等到油温再次升高，鱼最后一次复炸，同时，秦天柱又在第三个火上放上一个炒锅，加入一勺油。
“所以，我只能帮他打下手。”高寒倒是个看得开的人，不以为意地说道：“风小雨的机智我算是服了，没有他这个乔装打扮的鬼点子，我们永远吃不到秦天柱的拿手菜肴。”
“宝石虾仁口味纯正。”蓝盈盈等到服务员退出去，一边品尝菜肴一边说道：“应该是秦天柱的手笔。”
蓝盈盈，高寒和林燕燕是行家，当然知道是“跑汁”，立即微微离开一点桌面，看着秦于非规规矩矩摆放好鱼盘，秦天柱跨前一步，把锅中的卤汁浇在鳜鱼上，只听得一阵嗞嗞的响声，一股酸甜带着酥香的醉人气息挥散开来，充斥整个房间。
蓝盈盈了解服务员的特性，她们经常接触各种客人，表面上对待客人稳重得体，不分贵贱，但她们的目光和细微的表情往往显示出对客人的态度和看法。
油继续加热到表面平静，大约七成油温，秦天柱又把鳜鱼放进去复炸，此时他的神情平静下来，聚精会神地看着油锅，同时在另一个火上也放上炒锅，舀入少许花生油烧热，放入葱、姜炸香，加酱油、绍酒、白糖和清水；
风小雨离开雅间十几分钟过后，蓝盈盈心神开始不安起来，秦天柱的细心她是心知肚明，如果留心，他一定会看出风小雨的破绽，一旦拆穿，将如何是好？
“你们想得简单。”蓝盈盈喝一口红酒稳定一下情绪，微微笑了一下：“如果你们知道秦天柱缺少的几颗牙就是风小雨打掉的，就不会这么想了。”
另一口锅里的油已经冒青烟，秦天柱迅速翻手把糖醋卤倒入，然后端起锅，跟在秦于非身后向厨房间外的走道大步走去，风小雨加快脚步紧紧跟随。
“我和你们一起上菜。”风小雨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来了一次，就见识一下扬州有名的‘跑汁’。”
“蓝师姐，你不用紧张。”林燕燕看着坐立不安的蓝盈盈：“风小雨机灵得很，应该不会有事的。”
“林老板，请到雅座用餐。”秦天柱把装有糖醋卤的锅离火，飞快地瞄了一眼风小雨：“十秒钟以后上菜。”
“什么结果？”林燕燕和高寒异口同声地问道：“我们大不了照单付钱。”
服务员称呼“林老板”的时候，两眼放光，满脸羡慕。蓝盈盈立即放心地拉着林燕燕坐了下来，看来风小雨不仅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而且和秦天柱打得火热。
“燕燕。”蓝盈盈柳眉微蹙：“你扮演的是秘书，到厨房间去看看，别发生什么意外，我们却在这里干等着。”
“你就别丢人现眼。”老一点的声音压得很低：“秦大厨是厨王的弟子，这是他的拿手菜，你吃过的醋溜鳜鱼和他做的比起来，简直就是猪食，我自从几年前吃过一次，到如今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种美味，可惜，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机会品尝……”
“他倒是确实机智。”想起风小雨狡黠的微笑，蓝盈盈心中忽然一热，脸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霞，连忙把脸转向雅间的房门：“不知下一道风小雨会为我们搞来什么菜肴。”
秦于非在一边已经把韭黄，葱，姜，蒜等切好，听到吩咐，立即拿起一口炒锅放火上，花生油倒入后一两分钟，一股油炸花生的脆香散发开来。
“一定成功。”高寒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眼中充满期待。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跑汁’。”另一个苍老一点的声音解释着：“看来是传言的醋溜鳜鱼，秦大厨亲自出手，一定是贵客。”
“这油好香。”风小雨故意显得对秦天柱的加工手法不感兴趣，墨镜下的眼光却瞄着秦天柱的双手。
“知道了，师傅。”秦于非端起装有鳜鱼的盘子，鳜鱼刚离开高温油锅，表面还散发着炙热。
秦于非显然是秦天柱的心腹弟子，他可以荣幸地给秦天柱打下手，近水楼台先得月，马逢题等弟子满脸羡慕，恨不能自己立即也改姓秦。
三人步履匆匆，秦天柱端着的炒锅中卤汁依旧不停翻滚着。引来大厅里许多惊奇的目光。风小雨耳中听到两个人窃窃私语：
下面的话风小雨没有听清，三人已经来到雅间门口。秦于非首先推门进入，招呼一声：“醋溜鳜鱼到。”
“鳜鱼肉质细嫩，刺少而肉多，肉呈瓣状，味道鲜美，为鱼中佳品。唐朝诗人张志和写下的著名诗句‘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赞美的就是它。”秦天柱一边说，一边在鳜鱼两面打上牡丹花刀，刀身斜进，深至鱼骨。
“应该不会有事？”蓝盈盈苦笑着说道：“你们俩知道秦天柱如果发现风小雨骗他，将是一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