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吴浩的故事（一）
“来了，来了。”方宝儿有点衣衫不整地冲下楼来，一边走一边用发夹拢一头披散的秀发，两眼朦胧，脸颊红润。
扬州东郊，运河水悠悠流淌着。风小雨和荷花下了公交车，沿着运河堆走了好长时间，右转弯在一条大河边找到了方宝儿所说的那个小村，村头一件小杂货店门前几个老人在聊天。
风小雨和荷花步履沉重地来到院门前，院门虚掩着。荷花和风小雨对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老人们相互看了看，似乎在搜索记忆，人老了记忆力难免下降，风小雨耐心等了一会。一位老人终于开口：“你是说那个单身的吴浩？”
“说笑话呢。”风小雨拍着椅背：“我们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萧雅上任家常菜馆的经理，她是顺昌集团董事长的千金。”
风小雨和方宝儿达成协议，肖月青等人和风小雨的关系不得公开，见荷花过问，风小雨立即岔开话题：“宝儿小姐，我们是来打听吴浩的地址，他病了好久，没有来上班，我们想去瞧瞧。”
“说得也是。”风小雨倒是知道慢性病治愈很难：“不过他生活能自理吗？”
“挺可怜。”老人叹息一声：“他和一个瞎了眼的老母亲相依为命，最近他母亲去世了，好久没见他出来了。这孩子，我记得他二十几岁的时候挺开朗，见人一脸笑，不知怎么变成了酒鬼，半夜三更还经常出来买酒。”
老人还要唠叨，风小雨笑着打断他的话：“老爷爷，吴浩住哪？”
“切。”方宝儿娇嗔地白了风小雨一眼：“别油嘴滑舌，讨我的便宜。”
想到最近电视剧聊斋正在热播的内容，荷花感到毛骨悚然，躲在风小雨身后，双手抓着风小雨的衣服，微微发抖。
方宝儿一把拉起风小雨向后面的厨房间跑去。几个服务员又捂着嘴笑起来，这方宝儿刚才还一本正经，转眼就拉着风小雨的手，小丫头还是面嫩。
“是吧。”荷花的声音竟然有点哽咽，是啊，这就是那个怪脾气的吴浩的住所，看起来就让人心酸。可以想象一个单身中年人和一个瞎了眼的老母亲，何等艰难的处境。
“是。”风小雨用力点头肯定，看吴浩的样子，邋里邋遢，也不象有家室的人。
“风小雨，正经点。”方宝儿有点羞恼：“再说废话我就把你的那帮人赶走。”
“我说她能力怎么这么强，原来有背景。”方宝儿回过神，回忆着说道：“萧雅刚开始进家常菜馆我就发现她气质高雅，还奇怪她的来历，问了几次她都含糊答应。”
方宝儿指的是肖月青和夏小艺等人。荷花不知道，疑惑地看着风小雨：“小雨哥，你还有什么朋友吗？”
兄妹俩欢笑着一路闯进翠云居的大门。休息时间，几位服务小姐正在闲聊，见到风小雨进来，有人大声冲楼上喊道：“宝儿经理，风小雨来了。”
厨房间传出一阵刀声，夺夺夺夺，节奏明快，一听就是专业水平。风小雨高兴地推开厨房门：“吴师傅。”
吴浩本来就消瘦，风小雨可以想象，一场病过后吴浩还不真的成了皮包骨头。
服务员不知方宝儿说得是真是假，立即转过脸不再说话。
方宝儿莞尔，脸上飞起一朵红霞：“看你那德性。”说完向后院快步走去。
方宝儿想了想：“他住在离江都不远，运河边，你到一个叫小碗村的地方一问便知。”
“萧雅做经理，你成为厨师是毫无疑问的了，难道不应该恭喜。”
话音刚落，荷花和风小雨一起愣住了，房间里光线很暗，但可以看清站在炉灶前的是一个长发女子，背影纤细朦胧，吴浩不是单身吗，难道这荒凉的院子里出了狐狸精，或者是女鬼。
此时的吴浩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厨师，那个和风小雨针锋相对的半个师傅，而是一个病倒在家，孤苦伶仃的单身汉，他用冷漠尖酸拒绝别人的靠近，背后又是何等的无助苍凉。风小雨忽然后悔不应该和他斗嘴，不应该有时候耻笑他。
风小雨还是吃了一惊，女子竟然是林秀秀的姑姑林华。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夕的宝贝女儿，乌龙酒吧的老板，尖酸刻薄出了名的林华，风小雨不止一次见到过她。
“我刚来的时候他已经躺了几天。”林华脸上流露出些许爱怜：“人瘦得跟干柴似的，现在好多了。”
“怎么不送医院？”荷花疑问道。
几位服务员更加忍俊不住，放声咯咯娇笑起来。
“怎么？大白天睡觉。”风小雨嬉笑着说道。
林华用手巾擦了擦手：看着脸色惊诧的风小雨和荷花，笑道：“怎么你们看见我象见了鬼似的。”
院子里没有想象的那样荒凉凌乱，相反十分干净利落，一切井井有条。风小雨心情缓和了许多，至少吴浩还知道收拾院子。
“我哪敢。”风小雨倚在椅子上，一脸邪笑：“宝儿姑娘冰清玉洁，哪是我们乡下人能亵渎的。”
“有点感冒，在雅座沙发上躺了一会。”方宝儿指了指椅子：“两位请坐，我去洗把脸。”
老人指了指村头：“那有一个小院子，三间正房又老又破，到那就看到了。”
“当然，当然。”风小雨笑得狡猾：“下次我带一大袋扬州特产牛皮糖来。”
几位服务员见一向严肃的方宝儿竟然和风小雨打情骂俏，不由得低声笑起来。
方宝儿见几个服务员还在打量着她和风小雨，板着脸说道：“你们别仗着有客人在就没大没小，小心等客人走了我修理你们。”
“我就不能在这里吗？”林华话语温和得象拉家常：“我来很久了，吴浩身体病得厉害，我一直做饭给他吃。”
韩倩倩也是看风小雨和方宝儿关系有点微妙才敢如此说。几个服务员也随声附和。
翠云居的领班韩倩倩和方宝儿走得要近一点，插言道：“风小雨，你要看好我们经理，先买点喜糖来慰劳大家，我们帮你说两句好话。”
“恭喜什么？”风小雨不解地问道。
老人说得没错，吴浩的住处确实显眼，全村几乎都是新建的楼房，唯有一个小院孤零零在村头座落着，小院四周布满枯萎的荒草，凌乱不堪，在寒风中倍加萧瑟。
风小雨说完盯着方宝儿的脸等待她的反应。果然不出风小雨所料，方宝儿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风小雨心中也压抑起来，声音低缓地对荷花说道：“这就是吴浩的家？”
“别拿我开心。”方宝儿撅着小嘴说道：“等你手艺有成，恐怕我用八抬大轿也请不到你。”
方宝儿原本没有生气，风小雨帮助创新的几道菜，仿制秦家御膳的味口，虽说差不多，那些老吃客还是能分辨出来。如今听说风小雨能够完善，喜上眉梢：“你到厨房间告诉方世贵。”
荷花又叽叽喳喳把萧雅的事具体说了一遍，方宝儿意味深长地对风小雨说道：“恭喜你。”
“笑什么呢？”方宝儿洗完脸，走了回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微笑着问道。
风小雨故意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和你们经理说话，有什么好笑的，小心我告诉宝儿姑娘扣你们工资。”
午后的阳光舒适宜人，积雪已经融化，马路上一层水润。吃完美食心情格外愉快，风小雨吹起了口哨，荷花甜美的嗓音跟着轻轻附和：“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草丛边的秋千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还在拼命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不是。”风小雨慌忙解释：“我们只是没想到你会在这。”
“那倒是。”风小雨笑得狡黠：“将来我学成手艺到你这里混饭吃。”
风小雨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自己，听声音也很耳熟，那女子走近一些，风小雨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终于可以看得清楚。
“干嘛用八抬大轿。”风小雨夸张地叫道：“我又不是嫁给你，要抬也是我来抬你。”
“这样挺好看，洗什么脸。”风小雨调侃道：“美人睡眼朦胧跟刚出浴一样美丽。”
方宝儿当着荷花的面被风小雨嬉笑，脸色绯红：“去你的，谁稀罕你。”
风小雨也是汗毛直竖，男子汉身边一旦有弱小女子需要保护，自然而然就坚强许多。风小雨咽了口吐液润一下干涩的喉咙，尽量稳住心神：“你是谁？”
林华打开一盏灯，厨房间立即亮了许多，她一边擦灶台一边说：“他的病都是慢性，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慢性胃炎，慢性肺炎，还喝酒，进医院一时也没什么好方法，还得靠自己调养。”
那女子转身，语气惊讶：“你是……风小雨？”
林华一身粗布衣衫，头发略显凌乱，随意用一根橡皮筋拢在脑后，一脸诚恳的微笑，毫无华贵之气，典型的农村妇女形象。
“老爷爷，请问一下，吴浩吴师傅住在村里吗？”风小雨亲切地上前询问。
偶尔驶过的汽车溅起点点水花，洒在身上，引起荷花欢快而夸张的尖叫，风小雨哈哈大笑起来。
风小雨见别人受牵连，过意不去：“宝儿经理，是我不对，你就不要责备她们了，我告诉你如何完善掌上明珠等几道菜的口味，算是我赔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