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尊严（一）
“别鬼鬼祟祟。”乔羽微笑着拍了拍风小雨的脑袋：“干吗吞吞吐吐，不像你的作风。”
前厅里有几张菜单传到厨房，张艳红看着加工一半的菜肴，焦急地搓了搓手。还好菜单上没有八宝鸡翅和凤尾虾排，可能因为定制宴席的客人还没有到。
两位大厨相视一眼，不用风小雨说明，他们也知道怎么回事，王连贵是有意给张艳红穿小鞋，如果帮风小雨就得罪王连贵，不帮，看着两个小孩被王连贵和马如龙欺负又有点气不愤。
“谁稀罕。”风小雨嘟囔了一句。
今天一早，王连贵见吴浩请假，风小雨迟迟不上班，忽然想到了这样的绝主意。和马如龙暗地里一商量，推说人手紧张，把几样费时间的细活交给张艳红，限定她中午出菜，不能耽误客人时间。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当然是把张艳红请出小厨房间，听从王连贵指挥，最好把风小雨和张艳红赶出家常菜馆，等到吴浩再上班一时孤家寡人一个，生米煮成熟饭，吴浩自然也无可奈何。
“人呢？”
“好你个头。”王连贵不屑地白了王三一眼：“现在他干得再好也是为我服务，我是厨师长，他跳槽后在烹调界另起炉灶对我们没有好处，相反还失去一员干。”
“妄想。”风小雨眼中露出一丝坚定，迅速抓起刀切八宝鸡翅的馅料。张艳红也快速给每个鸡翅出骨。
“你说什么？”马如龙瞪着眼问。
凤尾虾排以淮河一带特产大青虾为原料，这种虾嫩而鲜美。先小心去掉虾头部的壳，挑去头部的沙包，尾部完整留下，抽取虾线（就是一根直肠），葱姜水加入白酒，把虾放进去泡十分钟，去掉腥气。
风小雨乘机跑过去，马如龙梗着脖子在后面大叫：“还有你，张艳红，别仗着吴浩，对老师傅不尊重。”
“笨蛋。”夏清华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骂了张曼武一句。见王三还在一边观望，故意大声骂道：“你小子就是贱料，放假就是放假，自己玩去，我们管不着。”
“有人带话，说吴浩病了。”张艳红一边煨汤一边说：“不然他们也不敢。”
“有个条件。”乔羽慢声慢语地措辞：“你得把八宝鸡翅的做法传授给他们。”
风小雨脑袋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把凌乱的思绪集中起来，自己似乎喝得不多，怎么好像醉了，隐约记得柳如烟跟到大门口，自己对她挥挥手：“跟着我干什么，还不早点回去。”
“你没看到今天吴浩师父不在吗。”张艳红忧闷地说：“马如龙联合王连贵欺负我们。”
“不会吧？”风小雨微微觉得奇怪，马如龙对吴浩畏惧三分，风小雨的事他知道有吴浩撑腰。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惹吴浩那个老刺猬。
“既然你够意思。我们也不孬。”夏清华瞄了一眼厨师长王连贵的厨房间，这时王三探出头来，夏清华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马文成，张曼武。”
捞出虾，五个一排用牙签固定，再放入用鸡蛋和生粉制成的蛋泡糊中拖一下，油锅上火五成热放入虾排炸熟，捞出抽去牙签，这样就成为竹排状，上桌前下高温油锅炸一下，外脆里嫩，附带辣酱，花椒盐，或者番茄酱。
马文成和张曼武兴奋地加工八宝鸡翅，风小雨和张艳红开始凤尾虾排的制作。
炒菜，加工起来很快，火力猛的时候，一般三十秒一盘菜就能搞定，几张菜单转眼就加工完成。炒菜间和配菜间中间有几个小窗口，案子上配好的菜肴通过窗口递到大灶上烹制。掌勺的夏清华正趴在小窗口和站案的乔羽低声说这话。
一道菜讲究色香味形，最难学的是味，师父传授的时候稍微保留两位作料，做出来的菜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菜总是要吃下去的，味道是关键，许多厨师一辈子只有几个大众化拿手菜，特色菜却寥寥无几，如果掌握风小雨和张艳红共有的几道菜，对学徒来说几乎受益终身。
“呵呵”夏清华没想到风小雨爽快地答应下来，而且申明不保留手艺，他也知道这个风小雨在张艳红身边的地位，听荷花透露那几道菜多数是风小雨的功劳。
两人一言不发，小厨房间内只听见刀的沙沙声，半个小时过后，风小雨和张艳红同时住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相视一笑。张艳红脸颊上浮起一点妩媚，别有风情。
“八宝鸡翅本身要一个一个出骨，再酿入馅料，很费时间。”张艳红俏脸通红，不知是着急还是被炉火烤的：“现在又加上十几盘凤尾虾排，这道菜首先要把每一只虾去壳再去掉虾线，也是费工夫的菜，做起来要几个小时，他们如此做显然要我们赶不上出菜。”
然后……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们用什么坏点子？”风小雨看着案板上一堆鸡翅和大青虾，狐疑地问。
“什么意思？”张曼武憨憨地没反应过来，乔羽向风小雨撅撅嘴。
“呵呵。”风小雨挠挠头：“我想借你们的徒弟马文成和张曼武用一下。”
窗外响起一阵汽车刺耳的喇叭声，风小雨一骨碌爬起来，已经日上三竿，同宿舍的学徒早没了踪影。
“还有你，王三。”王连贵窝着火对徒弟撒放：“你看张艳红，吴浩凭着她声名越来越响，几天前一家菜馆通过我一位朋友试图挖吴浩过去坐镇厨房间，好不容易被我搅黄了。”
“嗯。”王连贵从鼻腔里哼一声，其实他也是无计可施，如今乔羽和夏清华师徒偏向张艳红，吴浩几乎和他平分秋实，现在不知是该拉拢还是继续对着干。
“行。”风小雨满口答应：“我们保证毫无保留教会他们两人。”
张曼武一缩脖子，风小雨一手马文成一手张曼武拉着就走：“到我那坐一会，我也请假陪你们玩去。”
“师父，想办法修理他们。”王三愤愤地用力擦着案板，原以为跟着厨师长王连贵要威风威风，几个月下来人缘竟然不如一个打杂的风小雨，背地里马文成和张曼武还不时给点白眼。尤其是乔羽和夏清华，仗着老厨师，资格特殊，还不时调侃王三几句。
风小雨和张艳红在吴浩一边，几乎和厨师长王连贵是对头，平时除了马文成和张曼武与风小雨稍稍有点接触，其他学徒几乎不说话，风小雨迟到许多人巴不得看他洋相，自然没人把风小雨叫醒。
“哼。”马如龙狠狠地说道：“再有下次你就别来上班了。”
风小雨指着鸡翅和馅料：“你们两人酿好鸡翅，上笼蒸十五分钟。”
风小雨毫不客气的分派任务，他也没时间客气，说不定下一张单就等着要八宝鸡翅。
“什么事？”两位学徒慌忙放下手中的刀和炒瓢（炒锅）跑了过来，夏清华说话一向温和，如此大声他们没见过，诧异地瞪大双眼。
乔羽一边说一边看风小雨的脸色，他也觉得有点不光彩，趁人之危索取拿手绝活未免过分，不是君子所为。他们自己当然不可能拉下脸跟着张艳红学手艺，不过徒弟会了，还愁自己掌握不了。
风小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另外一个厨房间里的王连贵气得咬牙切齿：“乔羽，夏清华，你们两个老家伙竟然跟我作对。”
“今天生意不是太多。”夏清华呵呵笑着：“我和乔羽师父心情好，放你们一天假，干什么去随便你们，杀人放火都不关我们的事。”
“干吗搅黄了。”王三不解地问：“走了岂不更好。”
“两位师傅，商量点事。”风小雨忽然探过头来，两位厨师冷不防吓了一跳。
马文成机灵，一拽张曼武衣袖：“谢谢两位师傅，我们和风小雨玩可以吗？”
如果吴浩在，这点活难不倒三人，王连贵是个老厨师，计算得当然准确无比，凭张艳红的手艺，几个小时之内根本完成不了，至于风小雨，王连贵没有放在眼里，只是一个打杂的，就算会一点也只是嘴上功夫，动手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马文成一进张艳红的厨房间，立即卷起衣袖：“说吧，要我们干什么？”他明白师父乔羽的意思，说放假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表明不公开和王连贵作对，不过这也就是掩耳盗铃。当然两位都是老师傅，到哪都混口饭吃，并不太在意王连贵的感受。
风小雨草草洗把脸赶到饭店，店里已经零星地上了几个客。荷花见到风小雨，柳眉微皱：“你怎么这么晚才来，马经理正发火呢。”
风小雨又打量一下堆在案板上的大青虾，皱了皱鼻子，忽然放下刀跑了出去。
“风小雨，你过来帮忙。”张艳红从小厨房间里探出脑袋，替风小雨解围：“今天有十几盘鸡翅，慢了就来不及了。”
“这家伙发什么神经？”风小雨伸了伸舌头。
一进厨房间，风小雨就知道荷花担心不是多余。马如龙铁青着脸，怒吼道：“风小雨，你想不想干了。上班不是逛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对不起。”风小雨挠挠头：“我昨晚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