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兵哥的往事
见谢秃头眼中喷出怨毒的怒火,许老二一泡浓痰吐到他脸上:“来,老弟,把这两个老不要脸的衣服裤子扒光。”
小女孩眼眶中滑出泪水,丢下碗筷,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
再一看,是寓言专栏,其他发表文章的水平也都差不多。重新搜索,居然还有一篇潘海成的作文,刊登在别的杂志上,文笔要比小猪的故事好得多,《我的理想》,写得有声有色,我的理想是当一位伟大的文学家……
秃头谢蹲在地上抽闷烟,他老婆可怜兮兮地哀求:“看在同镇人的份上,就饶了我们吧,昨天的鱼那么新鲜,怎么可能吃坏肚子啊?再说吃坏肚子也花不了什么钱,怎么会有八万四千块?”
血色的黄昏下,老谢夫妇光着身子在寒风中颤抖,迎着无数人的目光。他老婆膀胱破裂,尿液和血液混合着流出下体。谢小林在旁边嘿嘿傻笑着。
偷窥三人组的处分通知终于没有公布,看来董事会是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意见了。
将近五十岁年老体衰的妇人怎禁得起这壮汉的一脚,抡在小腹上,当场滚倒在地,动弹不得,红艳艳的鲜血慢慢渗出裤子。老谢红了双眼,叫道:“姓许的,你踢死我老婆,我跟你拼了!”猛扑上去,揪住许老大的衣襟。
天渐渐漆黑,人群才逐渐散去。几个邻居把他们用毛毯包了抬到医院。因为伤势太重,没钱交治疗费,又被赶了出来,只好抬回家里,刚念高一的女儿谢如霜接到通知赶回来,老谢夫妇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谢小林踌躇片刻,踢了生他养他的父亲一脚。许老二又骂:“他妈的你今天没吃奶吗?用力点!”
“你是谁?打哪来的?”廖学兵扶起她,但一松手,她又跪了下去,抱着老廖的大腿哭道:“我爸死了,是被许家人打死的!”
与此同时,谢小林与许氏三兄弟在城南大排挡喝酒,划拳行令,似乎下午的时候从没发生过什么事。
围观的人群当中尚有谢秃头的儿子谢小林抖抖梭梭,缩着脑袋。许老二拉着他的头发冷酷地笑道:“小林子,你这个像狗屎一样的爹也敢冒犯我们三兄弟虎威,太不成话,你过来,替我们教训教训你爹!”
姜锋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桌子上,说:“小妹妹,吃慢点,别噎着了。”回头一看,说:“廖学兵来了,你有事找他就快说吧,等下部长来了可不好看。”
“不认识,口音有点怪,好像是瑶台那一带的。”
许老大一脚就踹了过去,喝骂道:“怎么不用?要不要给你看看医院开的收费清单?”
谢如霜呈石化状态在床前坐了一夜,眼泪流成大河。窗外呼啸的北风正猛烈地刮着。年仅十五岁的她从此无依无靠,茫然失措,宛若世界末日来临,悲伤绝望。
“不是我们班学生吗?”
好小子,有志气……
“我爸叫谢贵宣,叔叔,你一定认识他吧!”
这个动作让办公室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现代人除了祭祀祖宗,绝少下跪,如果要跪一个活人,除非那人是爷奶父母、是自己的天,是自己顶礼膜拜的偶像。这女孩子当面跪廖学兵,莫非……大家一时脑中充满疑问,停下手里的工作等着看热闹。
“你就是廖学兵?”小女孩擦掉鼻涕问道,说的是带着瑶台市口音的话。
陆诚达夹着讲义赶着去上课,迎面走来,也朝他上下打量,廖学兵怒道:“看你爷爷啊?出了什么事?老子老觉得今天心惊肉跳的。”
再也查不到关于潘海成的其他消息,廖学兵关上电脑。
谢如霜悲不成声:“爸爸!”
输入关键词“新芽中学生作文精选”再加空格和潘海成的名字,找到了当时他所发表的作文。这是一篇充满童趣的寓言故事,写一头小猪在学校里获奖后看不起其他小朋友,大家都不理它,后来去游泳溺水,大家齐心尽力把它救上岸来。小猪就很后悔的向大家道歉,说以后再也不骄傲了。
思想肤浅,文笔幼稚,题材老套,好像是在写低年级的小学生作文。但当时他已经是初二学生,这篇文章为什么能刊登?
一个小时后,一直昏迷的谢秃子老婆也撒手人寰。
陆诚达低声说:“早上苏老师来找过你好几次呢!可是你不在,真可惜了。还有,刚才又来了一个小女孩,在办公室等你。”心道:“这畜生肯定是私生活不检点,被人家找上门来了,我得偷偷把这消息散布出去,那么小的女孩也搞,败类!”
邻居们怕他当场死了,自己不好脱身,反正抬回家里已是仁至义尽,纷纷借口散去。谢如霜见父母忽遭横祸,立即哭倒,泣不成声。
“谢秃子,你他娘的昨天卖的鱼让老子吃坏了肚子,医药费八万四千块,是赔钱还是把鱼塘让给我?”许老大怒喝道,脸上的刀疤一闪一亮,格外狰狞。
“你爸是谁?”老廖一时摸不着头脑,离开家乡十年,已经有很多事记不住了,这女孩有点面善,可就想不起是谁。
廖学兵带着疑惑走到桌子边问:“你找我?”
“如霜……”谢秃头脾脏破裂,肋骨断了好几根,咳出鲜血,勉强支撑到现在,蠕动着嘴唇,费了很大功夫才说得出话:“看样子我是快不行了,你不要报警,他们会知道,容易遭到他们报复……还有梨花镇有镇的解决方式!我的枕头下还有五十块钱,你明天一早就坐车去中海,找一个叫廖学兵的人,让他替我报仇……”说完两腿一直。
九年前廖学兵父母同时去世,是谢贵宣召集邻居凑钱买了两口薄木棺材才得以下葬。
十年前廖学兵踏上中海的行程,是谢贵宣蒸了二十个馒头塞进他行囊里。
一个多年前的好学生,还发表过作文,理想远大,志趣高洁,突然变成了暴力狂徒,这其中的过程耐人寻味啊。
通向办公室的一路上,很多老师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老廖莫名其妙,脸上又没什么脏东西,演戏的旧衣服也已经换了回来,还有什么好看的?
谢贵宣!被许家的人打死了!如今孤女找上门来求助,宛若一道霹雳,前事缓缓流过廖学兵的心间,把女孩扶回椅子上说:“你就是谢贵宣的女儿?别激动,慢慢说。”
谢小林默不作声,许老二一记耳光抽了过去,说:“犹豫什么?天天跟我们吃喝玩乐,嫖娼还替你付账,挺痛快是吧,现在叫你干点事就不肯了?”
两天以前,在距中海市一百二十公里的瑶台市梨花镇,镇集会所挤满了人,大家都在看热闹,今天的热闹很不寻常。东门街的谢秃头两公婆正和许镇长的三个儿子争论东山脚鱼塘的归属。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人人幸灾乐祸,没半分同情。
“啊?”老家来人?廖学兵见这事处处透着怪异,也不多说什么,拔脚就向办公室走去。
谢秃头突然又睁开眼睛,艰难地伸出手:“记得说,你是老谢的女儿,让他饶了你哥……”
“是的,找我有事吗?”
谢如霜哭得梨花带泪,一把鼻涕一把泪,将事情经过一一述说。同事们听得义愤填膺,个个火冒三丈,姜锋拿起电话说:“不行,天下怎么还有如此恶霸,我替你报警,叫法医验尸,将他们绳之以法。”
下午拍完戏,收工很早,老廖三点多就回到学校了,没找到空暇揩慕容冰雨的油,慕容冰雨也着急得不行,可那么多人在场,终归不好意思,于是约了晚上见面。
许氏兄弟一拥而前,拳的拳脚的脚,把谢秃子打得不成人样。集会所的水泥地面染满鲜血。众人敢怒不敢言,一些尚有正义心的便扭头不看。
十三年前廖学兵上高中,是谢家用省吃俭用余下的三十块钱给他买书。
……
……
“爸,我哪也不去,我要把你治好。”
“没用了,找到廖学兵,拜他做义父……”老谢的嘴边冒出泡沫状的鲜血,脖子一歪,再也没有醒来。
老廖捏断了自己的一根指骨。
自从十年前廖家老大失踪,老二去中海念大学,许家就成了梨花镇真正的霸主,你一个秃头老谢还敢和他争鱼塘,不要命了么?去年为了一包香烟,刘家巷的赖皮刘被许家大儿子捅成残疾,结果关了半个月,什么事都没有就放了出来,愈发猖狂,几乎到了人人侧目的地步。
真是笑话!许镇长三个儿子号称梨花镇三彪,勾结当地警局,蛮横无礼,嚣张跋扈,见鸡抓鸡,见狗撵狗,天天一柄杀猪刀插在裤带上,肚子饿了随便逮上一家饭店吃喝,没人敢收钱。说句实话,在梨花镇,他许氏三兄弟看中的东西没有要不回来的。
一个陌生的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他的位子上吃一桶方便面,简直可以称之为狼吞虎咽。面目清秀中透着疲惫,两眼空洞,眼袋红肿,头发凌乱,鼻子下还流着清鼻涕。所穿的衣服非常破旧,裤子已经短到了脚踝处,起码穿了三年。握着筷子的手掌很粗糙,就和老廖的手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