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八月绶衣
第二日，皇帝在朝上动怒，裁撤了一批钦天监官员，见监正腿抖如筛，云家大房的云怀真钦天监副使，上前禀报。
启禀圣上，星宿阁昨晚并未发现异常。
昨日异象也可能另有隐情。
萧云清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民意不可不安抚。
宣星宿阁掌史。
一刻钟后，萧云清看到跪在下首的岳国公，拧眉不语。
“你好好的岳国公不当，去星宿阁捣什么乱。”
岳国公肆意潇洒二十年，虽没啥实权，但是乐善好施，广结善缘，因着与李家的姻亲关系，凡事钱财能办到的事，都能帮忙疏通一二，久而久之，岳国公岳承志在门阀权贵云集的京城，朋友极多。
凡是他至交好友都知道，岳国公痴迷于星象之说，坊间早有耳闻，豪掷千金就够星象野史、杂谈、星图。
只是近日不曾见他招摇于市，如今唐御史正示意中书省的张老上前。
皇帝俯视殿中众人的交头接耳，对这个远房表兄颇有些诧异。
张尚书和唐御史这两个平时不多话的人纷纷为岳国公求情。
唐御史更是直白的说，“荣禀，岳国公虽醉心星象，但学艺不精，非他所愿，他只是想拜读星宿阁的星文秘档。纯属无心之失。”
岳国公此时也算明白了一点，皇上不对啊，虽有天火降世，但星轨并无异样，只能说明非天命即人祸。
云怀真上前，解释星宿阁内的星轨之作用，又言明昨夜动向若真是天启恐怕伴随征兆，酌请命前去探察。
萧元清看着下面新贵对此事议论纷纷，反而旧贵对此不发一言。
叹了口气，若是王阁老还在必能相助一二。
昨日异响之后，玄机营紧急调动，司马太息带兵封了天火落地的京郊一带，如今半个蚊子也飞不出去。
参屠随后带禁军救助受灾百姓，并查看异象，并将那块五彩玉石石碑带回皇宫。
上刻有：七月流火，八月绶衣。
萧元清没有宣云老进宫，而是请了登天阁的老阁主前来问询。
萧云清自知最近自己几番动向，恐怕让太后一党惊觉有异。
自己与岳家的关系虽未暴露，但因为自己几次召岳国公入宫，可能已经触动了旧贵的逆龄。
岳家是旧贵中极特殊的存在，无人在朝堂上任职，可是岳家的书院却在众文臣学子心中低微颇高。
岳家又是武将出身，如今归兵马大元帅统领的玄甲军就是当年老国公岳翦一手建立，现如今兵营刀法还是岳家枪演变而来。岳家虽无人入行伍，可是岳家的传说，至今未绝。
岳家虽置身事外，可所为争斗涉及新政皆在事内。
岳国公才入星宿阁，就出此大事，若皇上真查办了自己，那星宿阁密藏的书籍典故自己可在看不到。
脑袋一抽，道，臣自知有罪，您罚我幽禁星宿阁，此事一日未查明，臣一日不出星宿阁。
此言一出，皇帝萧云清自感牙疼，张尚书差点一巴掌拍在自己老友的脑袋上。
气的唐御史往常最能说的居然结巴啦。
云怀真此刻也觉天雷滚滚，叔父安排进钦天监的是什么人啊。
但也知晓，此事必然不能轻轻放下，便未多言。
皇帝只好准奏，并命钦天监严查，监正入狱抄家。
我如今有了皇子，原本是可以恢复封号的，但看太后皇上均无此意，我也只能静待时机。
我听着徐长卿讲着朝堂之事，待她说完我便看她，希望她能主动开口。
她恍然未知，主子试一下我新调的帐中香。
我看着香炉燃起，绵延而升，好香，乏累感油然而生，卧床而眠。
徐长卿走到门边，看我睡下，似下定决心，转身回来，“主子，您莫要担心我们，杏仁、桂心、甘草、芍药我们几人，本是乱世浮萍，是李家救我们于水火，如今还能有手刃仇人的机会。我只您早发觉香有异，但却未曾多言，奴感念您的大恩，待我完成任务，比亲自谢罪。”
看着徐长卿走远，银环和玉珠从帐帷后面走出来。
银环对玉珠道他们是自愿进宫的，亲人都死了，五年前的那场流民动乱，三年前的乱民清缴。
玉珠涩声道，都只是平头百姓，勉强度日。
宫内人多眼杂，只希望他们平安无事才好。
后面三日不曾见过长卿，再见她整个人快瘦脱了像，大喜即大悲。
梁王死了。
自幼跟在祖父身边，我早早便知道一个道理，事事用意反而轻，凡事理清脉络，顺其自然，顺势而为，方能长久。
所以当年祖父会留下刘氏一丝血脉，刘铎在玄机营见过祖父的雷霆手段，见过李家的底蕴之深，所以成了刘家明哲保身的一派，是警告也是分化。
于我祖父而言赶尽杀绝永远不是最好的选择，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不如以利诱之，人皆如此，趋利避害。
所以祖父当年暗中支持王氏中兴家业，王氏流放扬州府，李家多有助力，虽然王家不承情。
但子女婚嫁，在扬州地界上找不出比李家更好的选择。
是养虎遗患，还是秦晋之好，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为赤诚尔。
扬州的汉陵李氏，世代从商，慕皇恩，施民脂，抚民膏，李氏很会花钱，掌管国之秘库必然要会花钱。
可五年前的河东之乱，河南之困，梁王平乱有功，奖赏无数。
镖行到的时候，门阀谷仓充盈，沉米生虫发霉，烧掉的烟雾久久不散。
可沿路的流民乞丐衣不蔽体，干瘦如柴。
梁王撅了江口，江水倒灌，百姓颗粒无收。
一月后，我在宫内接到了岳国公府的帖子，又惊又喜，大张旗鼓的准备接待。
岳家从不涉党政，但若有些风吹草动。
但如此番行事在外人看来自然是皇上授意。
可是国公夫人门清是怎么回事，但从不多言，因为岳老夫人从来不会将大房置于险地，如此做法必然是保全大房，重获盛宠的最快手段。
而且岳国公那个憨憨，藏不住心事的。
到了宫里什么都跟圣上说，回到府上又跟自己一一道来。
第二日又去二房跟老夫人禀明。其实有的时候，王夫人都觉得累，可是岳国公却乐在其中，精神矍铄，活力异常。
每每看到岳修嫌弃的样子和梁氏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就有一股邪火，不吐不快。
只得跟兄长讨教，只是兄长撇了撇嘴，你那夫君估计以为做了玄机营的什么暗使，正在执行什么神秘任务。
你别同他明说，你家二房那个老夫人可真是手段了得啊，如今看来，还真是你与几个嫁到李府的几个妹妹、孙女过得好。
前两日绿韵又回府啦。
这位挽救王氏倾覆的王家老太爷，笑了声，“你做好自己的国公府人就好。”
国公夫人感觉有异，想要开口被其制止。
李翎羽当年手段了得，如今有人想模仿一手寿命天意。
七月流火，八月绶衣。
皇后放下手中的绣品，前朝怕是会不安稳了呢。旁边的贴身侍女景贤安慰道：“娘娘万金之躯，交给奴才绣便好，何必自己受累呢。”
皇后刘氏叹了口气，若要在圣上和太后姑母间安稳度日，必是要降低存在感的。刘氏不傻，而且聪明绝顶，否则不会得皇上喜爱连生三子。
也许在皇上看来，这个皇后温顺，甚至不适合做皇后，但是碍于情分，不好多言。
“圣上用的内衣鞋袜，只能是本宫亲手绣的。今日便歇歇，去给太后请安吧。”
国公夫人和二夫人，此时正在拙芳阁内喝茶，三人有说有笑，姜嬷嬷抱着小皇子在二人面前好一顿夸。
我自知不用装，
突然小皇子大哭，到了时辰，姜嬷嬷带下去喂奶，国公夫人要跟着去，此时房内只剩我和二夫人。
“娘娘，我便直说了！”二夫人
“秘库的钥匙该交就交了！如今有了儿子，便安心教养，身外之物，吝啬什么。”
“婶娘怎么学的如此像？”我笑，还真和小姑奶奶六七分像呢。
我不爱财，以前在家，总是将东西揽在自己手里，觉得我的便还是祖父的，如今祖父不在了，那这些于我有什么用呢。
送走二人，我瘫倒在床上，捉住旁边的枕头一顿拳打脚踢。“哼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又想到自己命格，道阻且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