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拙芳阁内
一个月后,拙芳阁收拾的渐渐有了模样,银环不知从哪里寻来了长青绿植,衰败的庭院,渐渐有了颜色。
银环笑道,委屈主子了,这一月吃的不怎么顺口,玉珠去寻人了,要在西南角打个小厨房。
说到这,银环说道,主子这些怎么处置。
我看着堆在偏房近日送来的物件,咧了咧嘴,干涩的开口道,来人说是五姑奶奶?
是了。换个李家人在这,都不会知道这个人。只是自己长在祖父身边,和常年跟在祖父身边的人熟络,才知道祖父的一桩情事。
那位五姑奶奶,可能比祖父小三岁,原是祖父舅父家的小姐,从小钦慕祖父,便一直居在祖父家里。
直到祖父娶亲,便没了音讯。
自己获罪同李家获罪,这位容不得李家有失。
旁边的银环蹙眉,姑娘,怎么少了件东西。
我走过去,妆奁匣内少了一件梳子,龙纹玉掌梳。
是我从祖父的库房专门挑出来的,进宫的时候不舍得带,祖父差玉虎专程送到宫内的。
这件梳子是祖父年少时,亲自画图,专程为为一个表妹定制的。想来那表妹就是五姑奶奶了。
这事如同三年前的风轻拂如今的衣袖,未产生半分涟漪。
银环和玉珠这两日,只安静做事,但是每晚玉珠都会出去一刻钟。
这日并未出去,挪到我跟前,姑娘查出来了,你猜怎么着,大皇子的事有蹊跷。
我诧异道,是么,难道是太后用的毒。
银环在旁边看着玉珠张大嘴的样子,笑着打趣,你出手,主子素来放心的。
这几日由着你瞎折腾,从今以后不许了,姑娘最近身体反应有点大,离不了人,你莫要再出去找事啦。
这几日玉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因着不见有伤,有没有血腥味,我和银环只当做不知。
毕竟曾经她也是驰骋在外的千里马。宫里太小,小的只剩这方院子,宫里太大,大的这宫墙圈住了多少人的一生。
当年同时入宫的还有内阁王太师的孙女王芷柔,现如今的柔妃,右相嫡女杨明悦,现如今的德妃。
只是德妃却与宫里的淑妃关系甚好。只是原本应入宫的护国将军之女,却堪堪落选。
我曾见过她的画像,容貌冠绝,国色天香,又对皇上芳心暗许,不知为何未曾入宫。
相比她们几人,我的容颜称不上绝色。
但伯娘曾称我容貌明媚间有股野性,虽然谈不上压群芳,但是配上娇憨的性格,叫人额外怜惜。
我想着时候未到吧,该进宫的人,总会进宫的。
这几日身子越发疲惫,银环再三问我有孕的事要不要知会家里。
我都拒绝了,要想平安生产,自然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所以我只能百无聊赖的歇在榻上,翻着玉珠从宫外带回来的画本杂集。
近日恶心吐的厉害,银环心思都放在吃食上,玉珠更是不知干什么,忙的见不到人。
拙芳阁这两日,着实闲的紧,我一个人扶着腰,慢慢闲逛。
院里原来有个池子,已经干了,但是旁边筑立的怪石,倒是有趣。
喊来银环在石头上铺了皮褥子,放上方桌和茶具,生火煮茶。
午后的阳光正好,我正享受难得的时光,惬意的靠着软垫,只听门外猫一样的声音喊着,小主,小主。
只见一圆脸的小宫女,扒着宫墙,露个脑袋,怯生生的喊着,见我瞧向她,瘪嘴一哭。
五味子,撅着屁股翻进墙内,小奴五味子,曾在聊城见过小主一面。
小主,小奴也是听尊上安排,求您吱会玉珠姐姐一声,莫要在找我们麻烦了。
您宫内的物件,都是尊上命人送过来的。
我瞧着眼前的小丫头,眼熟却说不上名字。
送来茶盏的银环,看了一眼道,小主是见过,只是这丫头,脸胖了一圈,您没认出来。
五味子,咧着比哭还难看的嘴。
银环无奈道,小主与你们惊蛰毫不相干,为何多事?多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看银环还要再说,我赶紧制止道,好了,宫内行事与宫外不同,其中关系太过复杂,姑奶奶这是护着我。
五味子走前,从腰间扯下缠绕的包裹,尊上嘱咐小主之后安心养胎不要有异动,如今惊蛰的暗线都在京城。
起身要走却被银环素手拦住,小主有孕的事,惊蛰怎么知道。
五味子看着银环要动手,赶紧陪笑道,姑娘莫急,这宫里就没有阿奶不能知道的事情,想来玉珠姐也是知道的,不然不能连日修理我们,您看这脸哪里是胖的,这分明是玉珠扇的。
我求了阿奶帮我出气都不行。
一道劲风袭来,五味子险险躲过,一看来人是玉珠,三步并两步飞出墙外,一晃神的功夫跑得不见踪影啦。
玉珠回来后,我从袖间取出骨哨,吹着三短一长,一个时辰后,一灵翠的珠雀,飞落在窗前。
虽知道家族谋划,但进宫两年恩宠不限,家书却不见几封,世态变化,李家必然因为自己有所妥协。
只能遣了玉珠,从她哥哥那套些的消息。
玉珠道,小主惊蛰行事,自有定法,我不好插手。
我道,无妨惊蛰非李府暗卫,只听各司掌尊,不听李家人吩咐。
但掌尊几乎都是李家人。
玉珠和银环家,均是李家家臣,是李府暗卫,由李家嫡系选任。
每年从家臣中挑选及其出色的百人,经培养后只有及其出色的暗卫才有自主择主的权利。
这二人均是祖父钦点给我。
于玉珠而言无令擅自行动,违逆主子当诛。所以五味子,首当其冲,被折腾的最惨。
我只能无奈道,五味子是五姑奶奶的孙女,你且当心,日后与惊蛰处事,多上些心,我这个姑奶奶,手段了得,最护短。
玉珠好似没听到,自顾的吃着银环新研究的菜式,真香。
夜半无眠,我喊来银环取出白日五味子送来的贡杏。
边吃边想白日之事,李家生财有道,但早前硬是摘了皇商的帽子,家大业大,怕鞭长莫及。
散财事小,长此以往,君心莫测,必有大劫。
祖父常说,有钱便可手眼通天,安稳度日。
即便如此,手下养的死士不计其数。
可是如今祖父年事已高,我不得不暗度陈仓,李家非一家之干系,而是追求新政学子的靠山,是保江南百姓安居的衣食父母。
这些日子自己这身子,越发重了。
银环道,主子,岳小公爷的偷偷溜进来几次都被玉珠拦下。
我绣着手中的肚兜,笑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日日盯着二房的消息,自然知道拙芳阁的情况。他既然知道我有孕在身,也该死心了。
我看像门外,我不想见他。
隐在暗处的身影一颤,没了踪影。我也收回了目光。
小院没有添人,银环和玉珠二人,每日被我使唤,忙的不可开交。
有钱能使鬼推磨,而李家最不缺钱。
凉风习过,已是入秋,身子渐渐显怀。
银环给我披上新袄,轻扶着笑道,有了人选,府上已经安排了。
以后每月要请平安脉的啦。
让玉珠去请人来吧,喜儿笑道,这些日子拘着她,今日便宜她了。
玉珠换了套装束,男装打扮,英气十足,两鬓垂下的碎发遮住额上的一块细疤。
云家老爷病的越发重了,就连太医院院首都无计可施。
云朗走遍了京城的各大药铺,都没买到想要的药材。
公子怕不是蠢吧,那豆蔻百年未见得能出一颗,平常市面上怎么可能有。
云朗见挡在身前的人,高七尺,声如洪钟,眼神锐利,回道,“姑娘说笑了!”
玉珠如此打扮,居然能被一眼认出,啧啧称奇。
云太医要的东西,我有,烦请走一趟吧。
云朗有种不祥的预感,可祖父时日不多,自己违逆祖父,外出求医,未曾尽孝,祖父无法终于年,自己愧为人孙。
云朗取了医箱,被蒙上眼罩。
只听一声,到了。
看着面前的砖红色围墙,不等云朗惊叫出口,被玉珠点住哑穴。
云太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