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邪恶导师
谭维还在筛选着病人，梁哲走到门口道：“先不用选了，全部留作备案。”
其实，他们就算不再是师徒关系，还是依然能够以一种另外一种关系去交流相处的。
梁哲不止一万次有过想要愤然离开的念头，但又不止一万次说服了自己留下，他知道自己在樊道明身上能够学到的东西比在课堂上学到的多一万倍不止。
这件事，于情于理，其实都应该去。
梁哲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望了一眼墙角落里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轻吸了一口气之后才道：“我去。”
那段如同地狱一般的学习生涯让梁哲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无法释怀，让他无法接受的并不是樊道明的教学方式，而是他对待自己的方式，以及对待他家人的方式，和他在外面对待别人的方式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老了，就算脑袋还跟的上，手脚也跟不上了，这件事，我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你能够替我去完成。”
可……
自己的父亲……
他穿着邋遢，口中哼着不着调的歌曲，一只独眼里面射出阴狠的光芒，嘴角冷冷地笑着，一只手中握着一把戒尺，只要一句话没有对上他的胃口，戒尺便从天而降，砸到他的身上。
其次，是郑君的罪行，如果因为自己的拒绝，让郑君再蹲几年牢，算是叛友。
就在梁哲还在思索的时候，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替我向你父亲问好，说我很想念他’
除非说，他自觉无法办成这件事，同时他手下的几个学生也无法办成这件事，但他又不想让别人去办成这件事，那样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而推荐给自己，如果办成了，那么他也好说是自己的学生办成的，他也算是在名声去有所收获。
梁哲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对方传来的呼吸声，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想问导师，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但似乎有不太合适，他想试着缓和下气氛，找点话题，可又不知道该找什么，或者说，他们之间一直以来都没有过什么共同的话题。
樊道明认识自己的父亲？
“哼——”对面带着笑意地冷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但梁哲能听出来，他的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欣喜，“臭小子，这不是你想问的问题吧，这么多年了，你都没问过，还是我主动打电话，你才问，不觉得太假了吗？”
一想起自己的父亲，梁哲的头就开始疼。
梁哲：“我们有新的病人了。”
樊道明的独眼里射出阴狠的光芒，直视着梁哲：我所有的行为，所有的语言，都代表着我，可又不能代表我，我是谁，要看我面对的人是谁，而我究竟是谁，要看我愿意成为谁。
大学生涯里，表现异常出色的梁哲有幸成为了樊道明的特殊学员，也正是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让梁哲真正认识了樊道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对面的声音停住了。
“我暂时还死不了。”沧桑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温怒。
樊道明曾经跟自己说过这样一段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伪君子？
梁哲咬着牙回答：你的孩子。
那么话说出来，究竟是怎样一个重刑犯，会让樊道明都不敢出马？
没错，这个人就是樊道明，也就是他曾经的心理学导师。
“导师，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你……”时隔多年之后，再次面对着这个严厉的导师，梁哲还是有一丝的慌张。
这个字从梁哲的口中说出来的瞬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全身舒畅了很多，同时他似乎感到自己和樊道明导师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只有呼吸声从双方的话筒中传到彼此的耳朵里。
梁哲摇了摇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樊道明为什么会将这个重刑犯推荐给自己，如果连局长都这么看重这个重刑犯，那樊道明如果亲自出马，很有可能名利双收，这种好事情，按照梁哲对于樊道明的认识，他不应该会主动让给自己。
梁哲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这件事来的太突然，又太巧合，让自己都很难接受。
谭维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梁哲沉默了一会之后道：“还好。”
樊道明冷冷地笑了一声：我只是在做出应该做的事情，在我的眼里，你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而是我的孩子，我是你的父亲，这样说你懂不懂？
导师……
梁哲躺在沙发上，静静地思索着，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心理诊疗了，里面牵扯着一系列利害关系。
在那之后，梁哲曾经以樊道明没有孩子，故而把自己当成他未来的寄托，所以才会这么严厉地对待自己，来让自己释怀，可根本无济于事。
梁哲不想在诊疗室里抽烟，他拿着香烟走了出去，临走时，又望了一眼那个衣柜，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樊道明背过身去，然后骤然回头，戒尺啪地抽在梁哲的手臂上：你是谁？
那时的梁哲不敢说话，但内心的倔强还是让自己点了点头。
心理学教授……
大约过了十几秒之后，对面终于传来了声音，是一声咳嗽，这声咳嗽像是打破了一面墙壁一样，空气瞬间在两个人之间流通了起来。
梁哲不懂，这似乎已经不是心理学，而是哲学。
“喂——”
梁哲摇了摇头。
“替我向你父亲问好，说我很想念他。”
“你是说那个重刑犯的事情？”
对面的声音沧桑浑厚，梁哲只听了这一个字，就听出来了是谁。
可是，梁哲知道，真实的樊道明并不是人们所看到的样子。
这个过程是很难熬的，是很尴尬的。
“重刑犯手中还有一个人质，那个人质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如果你去了，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对面的声音忽然间软了下来，语气中似乎隐藏着一丝疲惫。
首先，是樊道明的推荐，如果因为自己的拒绝，让樊道明失去的信誉，算是叛师。
“你父亲的……”对面的声音忽然停下了，然后咳嗽了一声后才道，“你父亲身体还好吗？”
“嗯，我会的。”
梁哲掏出烟含在嘴里：“一个重刑犯。”
谭维：“什么病人？”
挂断了电话之后，梁哲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的额头，他发现自己竟然流汗了。
自己怎么不知道……
“导师……”梁哲咽了一口唾沫，脑中无意识地浮现出了一个戒尺的模样，嘴角随即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你身体还好吗？”
梁哲一只手敲着自己的太阳穴，一只手开始翻找香烟，不知道为什么，梁哲这几天特别想抽烟，难道说，他的潜意识里已经预感到有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吗？
最后，是自己，当年自己也曾犯下罪行，算是自己人生的一个污点，虽然后来被遮掩了过去，让郑君替自己背了锅，可真相一直都在那，说不定哪一天都被挖出来了。
两个人拿着手机，猜测着对方的心事，勾勒着对方的表情，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梁哲长吁了一口气，毕业之后，他就和樊道明再无联系过，他曾经有试着主动去联系，可电话拨到一半还是放弃了，他很难想象，自己以一个不再是他学生的身份去面对他，樊道明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来面对自己，是彬彬有礼，还是喜怒无常？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樊道明……
在外人眼里，樊道明是一个学识渊博的教授，他总是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外套，白外套上一尘不染，他待人彬彬有礼，微笑时刻挂在嘴边，他是慈祥的心理医生，是病人的天使，是一个从来不会生气的老好人。
而郑君跟这个重刑犯又是什么关系？
樊道明虽然教了梁哲很多东西，但他的那种教学方式也让梁哲的内心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以至于在之后的许多年里，梁哲都拒绝许多大学的邀请，去成为一名老师，因为他很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樊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