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和外表看上去有点古旧的样子不太一样，从里面看这就是一栋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办公楼。
但里面的保安出乎意料的少，甚至她一路走来都没有撞见什么人。
放假了？
正这么想着，就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见是一位理着短寸的男人：“啊，川崎！”
被她叫出名字的男人咧了咧嘴：“看你换了身休闲服都没敢认……这么晚回来啊成田，任务怎么样？”
没有大号正装的莱伊咳了咳：“……处理后续的时候弄脏了，赶时间来拿点东西。”
“……懂，又被为难了是吧？哎呀没办法，这些人就是臭脾气。”川崎搭着她的肩，边走边抱怨，“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倒霉，和五条家那小子对接的辅助监督有事，别人都东推西推的，这活就掉我头上来了！”
说着说着，他又看向莱伊，像是指望她也能说点什么。
“被刁难了？”莱伊从善如流地接上话。
川崎摆摆手：“那倒不是故意刁难，但他那脾气还真是……为了给他擦屁股，我连着加了两天半都没带休的，你说气不气人？”
“不过这也没办法，咱们这些人，术式一般又没什么能力，就只能跟在那些咒术师后面干点跑腿的活了。”他很熟练地自我开解道。
莱伊跟着他一通长吁短叹地抱怨，一直到了电梯口他才不舍地松开：“下回一块去那家新餐厅吃饭呗！”
“一定一定。”莱伊微笑着摆手，进了电梯后终于忍不住拍了拍肩膀。
刚才山崎搭上来的时候莱伊简直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演技才没有甩开他，这一路走来，她感觉自己的身上就像是有蚂蚁在爬。
路上耽搁的时间太长，她拿不准药效，打算最后再去成田井的办公室摸索一下就离开。
她这么打算着，电梯却忽然停了。
电梯门打开，走进来一个中等身高的男人，莱伊没在成田井的记忆中见过她，于是只是礼貌地冲他微笑。
那个男人面容很年轻，额头上戴着一个白色的运动发带，和西装革履的装扮很不搭。
像是感受到莱伊的眼神，他微微笑着侧过脸：“这位先生，怎么了吗？”
莱伊眨了眨眼，带着点偷看被抓包的窘迫指了指额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先生头上的这条发带很好看。”
其实只是一条很普通的发带，随便去街上逛一逛就能找到无数条同款，而且奇怪打扮的咒术师也不是没有，面前这个人搭配算不上什么。
但莱伊总有些在意。
就在看到这个人走进来的时候，她莫名想到了早上出门前的那个预言。
「注意那只百变的鬼。不要出门！」
原本她以为鬼指的是能够制造幻境的松下镜，但她的直觉却告诉她。
不是的，错了。
这些念头只在她的脑中过了不到半秒，对面的男人回答了：“啊，只是很普通的款式，如果成田先生喜欢的话，我还有多余的可以送给您。”
莱伊表现得就像真正的成田井，听到这话，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用不用……只是我有个朋友喜欢运动，就想着买一条送给他。”
然后她又困惑地问：“不过……这位先生，您认识我？”
男人点了点头：“虽然成田先生不记得我，但是两个月前……我在事故现场安置受伤的知情人员时被您关照过。”
有这事吗？
莱伊适时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是……吗？”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成田先生的术式是记忆相关的吧？”
“诶？”莱伊摸摸后脑，摆手道，“啊哈哈哈，没有说起来那么厉害，只是一点点心理暗示，也就能做做这样善后的工作了。”
“这样啊。”他的眼睛弯了弯，“那很好。”
莱伊不知道他说的好是什么好，只能附和地笑笑。
“叮咚。”
她从没这么觉得电梯声是那么的悦耳，然而正当她要踏出电梯门时，身后一道破空声传来。
一周来的训练让她身体素质好了不少，加上她在原来的世界里本就是以速度见长的找球手，这一击并没有打中她，但莱伊还是做出了一副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位先生？”
男人并没有回应她的困惑，他手指勾了勾发带的边缘，苦恼地抱怨：“哎呀，本来想趁你不知不觉的时候把东西拿走的。”
什么东西，成田井一个边缘的小喽啰，身上有什么值得他拿？
电光石火间，莱伊想到了他刚才说的。
“……成田先生的术式是记忆相关的吧？”
记忆不对。
成田井的身份有问题。
面前的人知不知道她取代了成田井的身份？
总监部的敌人？
莱伊并不信奉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套，她警惕地瞪视着男人：“你是谁？”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偏头笑了笑，莱伊注意到他的眼底漫起点不详的红，“总监部的人废话太多，实在是不想和他们再扯皮了，就只能委屈一下成田先生。”
总监部，成田……难不成是冲她来的？
过去一周莱伊除了第一天和其他人一起去买了点生活用品，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山，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高专的结界里。
——直到今天。
面前的人明显知道她，也知道她今天的任务，甚至知道成田井的行动路线。
有两种可能。
一，这个人就在他们身边监视她。
但就刚才的对话来看，他们的人大抵是没有和自己直接接触过的。
二，这个人在总监部有自己的势力，所以能知道这一切。
但这也不对，既然都在总监部有眼睛，又何必大费周章跑到这里来抓一个辅助监督。
除非成田井身上有什么要紧到一定要这时候拿到的东西，回去后任凭他手眼通天也无法得到。
是什么呢？
莱伊皱着眉和眼前的人对视上。
那双眼睛又恢复了漆黑如墨的样子，黑洞洞的仿佛深渊。
“……随意打探别人的隐私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啊，成田先生。”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有些无奈，手却抬了起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莱伊却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她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好像被困在某处，□□却不受控地伸手掐向自己的脖颈。
那个人欣赏了一会她狼狈的样子，才慢慢踱步到她身边，蹲下来摸向她微微鼓起的那一侧裤兜，然后从那里取出了一部手机。
“能够探查大脑改变记忆的术式啊……可惜了。”
他没什么感情地收回目光，摆了摆手：“解脱吧。”
鞋底踏过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一直到再也听不见。
过了很久，地面上那具本应再也爬不起来的“尸体”才重新动了起来。
莱伊深呼吸了几下，等到缓解了不适，才从外套胸前的内兜摸出了一部手机——和刚才那男人拿走的别无二致。
幸好这件外套宽松，看不到里面还放了东西。
没想到成田井的术式居然是这个……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想要不动声色地套取情报，还是直接从大脑下手来得更快。
这一点莱伊和他们的观点完全重合。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成田井居然能谨慎到对自己的记忆也下手，是知道自己也有类似的能力吗？他们对自己又了解多少呢？
她边想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
说来也怪，这么大一栋楼，里面居然只有零星几个装饰用的监控，甚至连开都没有开。
在原地死了半天还没人来收尸的莱伊摇摇头，懒得纠结。
男人拿走的那部假手机过段时间就会被发现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赶紧回到高专。
关于那男人……
莱伊皱了皱眉。
人类的大脑是很复杂的构造，当听到一个问题时，它引申出的不仅仅是那个时间段的记忆，任何相关的片段都有可能被重新翻出。
可刚才那个男人，她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还有他刚才念的东西……
莱伊揉了揉眉心，只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替换掉成田井的记忆，又处理好后续，紧赶慢赶终于在天将要蒙蒙亮起时回到了高专。
……
男人就像一个在正常不过的上班族，上车，下车。
他沿着街边的绿化带一路走过，顺便无视了在灌木里拐七扭八倒着的社畜，拐进了一栋较为破旧的小楼。
上楼打开门，面对一片漆黑的客厅，他自然地抱怨道：“下次就不能选个干净点的地方吗？”
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他也习惯了，从兜里摸出一部手机递过去：“你要的东西。”
“……不是。”声音粗哑，仿佛沙砾被碾在粗糙的地面上，“你被骗了。”
“什——”
“bingbong——surprise！”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中响起。
随即，那部手机忽然炸开，男人快速把手机扔到空中。
黑暗的室内霎时亮起了一片绚烂的烟花，照出客厅中央那个带着宽大兜帽的身影。
“韦斯莱是我们的……什么？”男人皱着眉，面前的一幕荒谬得仿佛进入了什么奇怪的频道，再看那部手机也变成了一枚小丑形状的烟花发射器。
“小孩子的把戏……对于你们这种麻瓜倒是管用。”那个声音不阴不阳地笑了两声。
那个成田井他是……
男人的眸光闪了闪，语气也冷下来：“你可没有和我说过她还能替换别人的身份。”
“是吗？”那声音明显没怎么在意。
“……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男人沉默片刻，压下心头的不满微笑道，“为了最终的目的，我们也要相互信任，不是吗？”
“不用担心，虽然有些特殊，但现在的她只是个没毕业的学生而已。”那个声音的主人颇有些看好戏的样子，“难道你还会吃她第二次亏？”
幸灾乐祸的家伙。
男人的表情不动如山，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这个替身用得怎么样？”说到他的得意之作，那声音愉快地上扬，“要在你们这地方找个符合条件的身体可真够难的……先说好，要是抓不到她，我可没有材料再做下一具了。”
“确实方便。”男人伸手勾下发带，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就是吵闹了些。”
发带下，男人的额间印着一枚纹路怪异的黑色标志。
那声音有些惊讶：“唔……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可是我特意保留的。”
“……我姑且还没有那么变态的嗜好。”
“啊哈哈，那还真是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