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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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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对不起了。”

    ……

    两人异口同声,奇怪的默契原本局促的气氛缓和。

    江以舟下马陪着她走路,顿了一下再说:“还是我对不起你。那回……不告而别,上次你姐姐递帖子我也不得闲去见,前两日景星公主无端端问起你我的婚约,如今外面对你的风言风语不少,我不好落井下石,并没有当面否认,又给你添麻烦了。”

    “无所谓。”琳琅有求于他,自然不会计较这些,“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请你帮忙,否则也不会专程来找你。”

    “我知道。”江以舟正是知道她不会无端来找自己,所以很爽快就顺着世子的话就留下来了,“你说,尽我所能。”

    他这么爽快,倒让琳琅有点心虚。刚才那种情形,他若有意推辞,完全可以说公务在身,理直气壮地撂下自己就走。可是他不仅留下来,还不问缘由就直接答应了。

    要知道自己可是在背地里结结实实骂了他好几天,甚至一度单方面决心和他一刀两断,结果遇到棘手的事情,还是只能腆着脸,仗着昔日旧情来麻烦这位风光的青梅竹马。这么两下一比较,显得自己十分狭隘。

    琳琅努力把这些情绪抛开,深吸一口气,双手一翻,将轻纱挽了起来。那是张稚嫩而倔强的脸,眼中泛着盈盈泪花,哽咽着道:“芊芊死了。”她说,“芊芊……就是那天那个女人。”

    江以舟楞了下:“怎么会这样?”

    他只知道她和章宁郡主因此闹得很不愉快,后来陆国公还因此参了付博士一本。至于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伶人,还真没有关注过。虽然风尘女子最终落了个香消玉殒不足为奇,可终究是条人命,不免让人扼腕叹息。

    琳琅摇头:“她的死和那天的事没有关系。”她说话很有调理,三言两语把后一天的事情和他说了,紧着道,“旁人不知缘由,只道她厌倦了谄媚逢迎,所以自戕了。可是你如今也知道了,她明知道我就要为她赎身,她没有理由寻死!我一早就觉得蹊跷,只是她是贱籍,官府也不会管,我又只是个内宅里的姑娘,无权无势,无从查起,本该早早释怀……可是,可是我没有证据,心中却有个古怪的猜想,所以特地找你,求你,想你帮帮我。”

    江以舟本来想多问两句,可是转念一想,她既说了没有凭证,不说也是怕自己先入为主,所以忍住了,而是说道:“你说得是,贱籍和良民不同,不受律法庇佑。不过,刚才那位红衣郎君是宣亲王的嫡次子萧云栖,他和如今的大理寺少卿是同窗,若你想要彻查,我可以替你带句话。只是你心里要有准备,世事无常,也许真相并不如你所想。”

    “不,不要别人查。”琳琅早有了主意,“我有我的主意,你只要帮我着人去桐花台打听打听,有没有与芊芊生前还算交好,她坠楼那日也在当场的人,我有些事情想问一问。”

    她不想和他解释太多,只是叹气,“其实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自己也能做。可这里是天子脚下,姐姐有是诰命夫人,所以我自己不能只是自己,稍有不慎都会牵累家人,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来麻烦你。”

    “如今你知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好,也少了我一番口舌。这件事我可以帮你,但是……我可以不过问过程,可不论你想要做什么,都得告诉我。即便那位芊芊姑娘真是为人所害,你也千万千万不能意气用事,能做到吗?”

    “我知道。等我查清楚了,若没什么,自然会告诉你。若真如我料想的那般,我更要告诉你,因为到了那时,我就有别的事情和你商量了。”

    江以舟是真看不透他这小青梅成天脑袋里都想着什么,总之有种很不详的预感,只能再三叮嘱她不可轻举妄动。见她郑重其事的答应,这才算了算日子,约好着了五日后与她在东市的清风楼中见面。

    “好,有劳你了。”琳琅总算能松口气,她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反过来他求他,心里怪怪的,不知能给他些什么,便补充道,“我当时我是无可奈何,才和景星公主说起了你我的婚约。反正…等这桩事情结了,你记得去见我姐姐,早些把婚退了,没得影响你另觅佳人。”

    “端端,我并没有觉得你不好……”

    “我也没有觉得我不好。”琳琅也搞不懂他何出此言,奇怪得睇他一眼,“你想要找个情投意合的夫人,我自然也想找个心有灵犀的郎君。我只是把话说得好听些,又不是真全都是为了你。”

    江以舟无奈:“好吧,好吧!我会去的。”

    商议好了,再没什么废话能说,于是琳琅放下了帷纱:“嗯,那你去忙吧。”说着翻身上马,冲他颔首道别,“你别忘了,清风楼不见不散。”

    琳琅不再在外面逗留,径直回了状元府。她住在西院的厢房,只要不是和姐姐一起,都是从靠近花园的角门进。她把租来的马交给随从,就独自踏上了廊庑,才走几步,就看见支荷在附近焦急地打转,于是扬声道:“支荷,我回来了!”

    支荷闻声看过来,终于松了口气:“二娘子!你可算回来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去接她,“不是和姑爷一道去给大娘子挑礼物吗!怎么姑爷都回来好一阵子了,你才回来?我又不好去问,只能在这儿干着急。”

    “哎呀,我是这样的性子,就喜欢一个人逛逛走走。你放心,我做什么……唔,就是忽然想起了阿宥哥哥,过去找他说了两句话。”琳琅拿一早就准备好的话术解释到,“永辉城实在太闷啦,我又没有结识新朋友,只好找旧相识了。他说过几日请我去清风楼搓一顿。”

    支荷虽是贴身女使,但退婚是大事,仅仅是姐妹俩私下里说过,在没有定论之前,不会传扬出去,所以在其他人心里,江以舟仍然是二娘子的未婚夫。所以不疑有他:“清风楼的厨子做得一手辛辣鲜香的益州菜,不过那儿的糕点不怎么好吃,咱们赴会的时候可以在路过时买些甜的备着。那里离知味观就很近,正好入夏了,到时候还能买五香饮喝。”

    琳琅正要说话,忽的听到一阵幽幽的哭声。

    紧接着就又是个妇人的声音道:“好了,好了,你就别哭了。过不下去了,那就不过了,大不了就和离!你生了一儿一女,大把有人想要娶你这样的有福缘的女人呢,不愁往后没有着落。”

    哭着的妇人仍在抽泣:“和离哪里就那么容易了!我是巴不得和他一拍两散,莫说和离了,即便一纸休书我也情愿,可他就是不愿意,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呀!”

    “也不是全没有法子。”那头的声音又传过来,“咱们可是生在了好时候。若是放在前朝,《刑统》里明文规定,即便丈夫朕做了什么不法之事,妻子告到官衙里求着判离,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先女人打五十大板,再坐两年牢,如此才能受理、调查,因为这是三纲五常。如今不同了,只要有证据,去敲登闻鼓就是了!旁人我倒也不说了,你家那个酒鬼不是之前还……”

    支荷见琳琅停住了步子,便轻轻带住了她的胳膊,拉着她走:“二娘子别听了,这都是妇人间的闲话。这些仆从到底不是家里带来的,虽然做事还算勤勉,但规矩差了点。真是……过会子我就去跟刘妈妈说,让她好好管管院子里的人。”

    “你认识她们吗?”

    “自然。哭的是府上的绣娘殷娘,另一个说话的是厨房罗妈妈。上了年纪的妇人就是这样,凑在一处就是埋怨男人。但你别听她们说得多么多么可怜,到时候把眼泪一擦,还是要回去和郎子关起来门来好好过日子。咱们不必去管,浪费感情!”

    琳琅的好奇却止不住:“殷娘的丈夫是谁?做过什么?”

    “不知道。”支荷不以为意,甚至有点儿不耐烦,“横竖不关咱们的事。真不是我没心肝儿,是这殷娘刚才就跟我哭过一回,我劝了她半天,罗妈妈说得那些话,我也都说过。最后她抹抹脸,说下定决心了。我还以为是真的,结果这会子又在跟别人哭!我看啊,在遇到一个劝和不劝离的和事佬之前,她是不能消停了!”

    “啊……原来如此。”琳琅想了想,很能理解支荷此时浪费口水的愤怒,但是自己毕竟没有做过妻子,不知道这个身份里的难处,所以也不愿附和风凉话,所以就笑笑,将话题一带而过,“在外头逛了半天,这会子倒有些饿了。”

    支荷也乐得转换话题:“二娘子想吃些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

    这厢二娘子和支荷说着话回房中去了,定王府中的江以舟却还在思衬如何安排小青梅的嘱托。事情确实不难办,他已经物色了可靠的人选。只是感觉她当时话里有话,所以倍感奇怪,一旦空闲下来,不由得就在想她所说的商议究竟是什么事。

    他几乎神游天外,仰头看着一支开着白花的树枝斜斜伸到窗中,心绪跟着微风微微晃动。最后还是萧云栖抄起手边的一卷书砸了过去,怒问了第三遍:“江宥!问你去不去盛楼喝酒!”

    “啊,我不去了。”江以舟回过神,才发现定王和世子都看着自己,连忙起身告罪,“属下一时失神,还请殿下、世子恕罪。”

    萧云栖摆手让他坐回去,很是不满:“你就是太拘礼了,若不是真与你并肩作战过,我只怕要当你是个酸儒!”话锋一转,促狭的笑,“在想那个金二娘子?看来你还是很喜欢她的嘛!”

    其实作为战友,江以舟私底下澄清过了,说这门婚事的双方都不情愿,迟早是要退了的。但是萧云栖那日在盛楼中看到金二娘子打马游街的英姿,惊为天人,对她有着很多不切实际的遐想,所以坚定地认为江以舟不过是拿腔作势,口是心非而已。

    说着又回忆了一下那双手,撇开力气不谈,是很白很纤细的一只手。而且是南方姑娘特有的那种莹润的白,仿佛冬日里堆积在红梅枝头的一簇新雪,在炽烈的阳光下几乎耀眼。

    于是再次浮想联翩起来,“我前阵子遥遥见过状元夫人一回,真真是个绝色美人,想来这个妹妹也不会差。而且京中的那些名门闺秀仗着读过几本书,写得两个字,就个个自持矜贵,性子又傲,脾气又坏,还都是正经学六艺的,可谁骑马能有金二娘子那种风姿?”

    江以舟笑笑:“这话不假。我从小和她一起学骑术,她总是学得比我快,连师父都说倘若她是男子,日后定将大有可为。不过……她和姐姐一点儿也不像,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爱好,几乎都大相径庭。倘若世子认为姐姐是美人,只怕要对妹妹失望了。”

    “怎么可能?我不信!”萧云栖说,“姐姐的模子在那儿,即便只一两分相像也是个小美人了。啧,有时候我真觉得江宥你忒不解风情!女人么,千姿百态,各有风情,也不是非要尽善尽美才能算佳人。你还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等你在边关再呆个三年五载出来,到时候再貌若无盐的女人也会觉得别有风韵。”

    “世子误会了!我并不是说端…唔,说金二娘子长得如何如何。平心而论,她虽比不上姐姐,可也是个标致清秀的姑娘,只是她……”江以舟斟酌着用词,“可能有些普通?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她是性子活泼跳脱,不怎么像个姑娘,所以单单看着还好,倘若在人群中,很容易就找不到。反正我就是这样,从前每每和她结伴出游,只要赶上人多的集会,总是一转眼就找不到她人。”

    “真有意思,我听着可一点不觉得普通。许是你和人家青梅竹马,朝夕相对,看多了、看腻了,才会这样认为吧。她既找你,你们自然还会再见面,不如捎上我,如何?”

    “这……不合适吧。”

    萧云栖也就是随口一说,总不可能勉强小情人私会非要带自己。不过他有别的主意,转头看向上首上一言不发的男人:“承之,左右今日陛下的意思也是要你尽快挑选王妃,倒不如设宴的时候让景星公主给金二娘子也递一张帖罢!反正我不管,不论她是天仙还是罗刹,我都要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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