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9章 诸葛亮的心事
生性固执的马谡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竟然又说起来。
“兄长，并非小弟大逆不道，而是实话实说，不吐不快。”
“你……你……”诸葛亮怒极反笑，气得直跺脚。
“兄长请安坐品茗，耐心听小弟一言。”
马谡小心搀扶诸葛亮坐下，恭敬奉上一杯茶汤，又开始畅所欲言。
此刻，他已完全不管诸葛亮的脸色，索性放开话匣。
“您也知道，主公创业艰难，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屈不挠，然在三顾茅庐之前，还是居无定所，手无寸土，寓居新野，充当为荊州抵抗曹贼的客军，何其困顿凄凉。”
“直到主公三顾茅庐，恳请兄长卧龙您出山辅助。您感其诚，报之以《隆中对》战略构想。曹贼南侵时，您亲赴东吴，舌战群儒，巧借东风，促成联吴抗曹。调兵遣将，终于赤壁之战大败曹贼，巧用智谋，夺取荆南四郡，并促成碧眼贼让出南郡，从此奠基主公霸业。可以这么说，您是主公第一元勋首要功臣。”
“鼎定荆州之后，您全权负责理政治民，筹集钱粮，后勤保障，使得荆州兵精粮足，功大莫焉。如没您的殚精竭虑，主公哪有余力进军西川，底定益州。凤稚庞士元折翅落凤坡，主公进退狼跋，只好请您入川解困。龙游西川，所到之处，刘璋军望风披靡，逐定益州。”
“在您力争之下，主公遂命您主导制定《蜀科》。自此，刘璋治下法纪松弛、德政不举、威刑不肃之局面得到根本改观。”
“主公又任您为署辅汉大将军幕府事，总理政务，推行仁政新政，农工商并举，钱粮充足，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益州面貌为之一新。可以说，主公定益州治蜀中，您与法孝直之功并驾齐驱，居功至伟，不遑多让，功盖四方。”
马谡慷慨激昂，越讲越多，越讲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亢，根本停不下来，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潸然泪下。
诸葛亮听了马谡的慷慨陈词，眼角也不知不觉湿润了。
“幼常，休要再言。此皆主公鸿福，雄才大略，引领有方，众人之功。亮虽有些许功劳，皆微不足道。”
诸葛亮拱手向虚空虔诚行礼，谦虚道，话里虽有责备之意，语气却柔和许多。
马谡心中一喜，顿时轻松了下来，今日他要畅所欲言，一吐为快。
“举事凡三十年的主公，号称&39;燕南三士&39;之二的关云长、张益德，如今都已年过半百；&39;燕南三士&39;中最年轻的赵子龙也将近五旬；黄汉升年过六旬有余，就要达到古稀之年；法孝直、马孟起四十多，但身体有恙。其余诸多支柱重臣皆年逾五十。
“然而，能顶替接力之大才极为稀少紧缺，后起之秀严重不足，此诚危急存之秋。如今，我光复之汉土只有益州和荆州四郡，其余汉土皆在曹贼、碧眼贼践踏之下。而北伐大业遥遥无期。”
“反观曹贼拥有天下十三州之九州，兖、豫、徐、冀、青、幽、并、凉、司隶，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英才并出，豪杰遍地，兵多将广，谋士众多，诚与之争锋？”
“不说曹贼，就是碧眼贼之江东，人口为我数倍之多，尽为膏腴之地，兵精粮足，谋臣猛将不在少数，其实力也远在我们之上。”
马谡说到这，语气悲怆，哽咽起来。
“幼常所言极是。然事实如此，吾辈当戮力同心，奋发图强，富国强兵，早日出师北伐，进取中原，兴复大汉大！”
诸葛亮也被马谡话语感动，出言勉励道。
他眼睛开始湿润，马谡的话语引起了他的共情，心中也是一片悲凉。
他乃聪明绝顶之人，追随刘备创业多年，又执政治民掌管钱粮民，对己方和曹贼碧眼贼的实力可谓一清二楚，对当下局势也是洞若观火。对马谡所说的情况岂能不知。
马谡见诸葛亮没有再制止他继续发言，抬头看了一眼，喝了一口茶水，又开讲起来。
“兄长啊，小弟所讲之言皆为肺腑之言，事实就是事实，不可回避，必须直面。”
“一旦主公百日之后，老将羸弱，老臣凋零，领兵治政之才青黄不接，将只有兄长等廖廖十数位英才继续大业。兄长您想，到时仅凭您一人能独撑危局吗？而一个变傻子的世子又如何能继承主公大统，统率我们光复中原，灭魏平吴呢？”
马谡死死盯着诸葛亮发白的脸，声音悲怆，质询着。
此前铺垫了这么多，马谡豁出去了，终于道出了真正想要说的最后心声。
诸葛亮脸色数变，虽然刚开始时他很愤怒，但随着马谡一顿实事求是的语言输出，他的心情开始逐渐平复下来。
其实，马谡所担心的也正是他猪哥的担心。
刘备年事已高，百年之后如果传位给刘禅，照刘禅的岁数和目前的状况，确实难堪重任。
现在只有十多岁的刘禅不思进取，文不修经学，武不习骑射，却醉心权谋兵法，沉迷装神弄鬼。
而刘禅装傻这一绝密事件，却不敢对马谡透露一丝一毫。毕竟诸位重臣包括他诸葛亮在内，都在刘备面前立过重誓，保证严守秘密的。
虽然不知他们父子到底要干什么。但如此下去，必定会民心尽失会，人将不人，国将不国，在人们心目中已形同傻子的刘禅，又如何能担得起兴复大汉的千钧重负。
看来，自己只能挺身而出，当仁不让，独孤求败，负重前行了。
如果能大权在握，一言九鼎，就可以一展平生雄才，外结好孙吴，内率领六师大军，北伐曹魏，克复中原，还于旧都，一统天下，兴复大汉，实现《隆中对》之伟略。
届时，无论是权臣、奸臣，还是忠臣、良臣，就任人评说吧。
“幼常，愚兄知道汝身有大才，志存高远，忧国忧民，为年轻一代之楷模，将来必高居要津之位，施展雄才大略，实现抱负大志。汝之担心，亦是愚兄的心事。”
“然主公家事，我们作为臣子的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就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吧。”
看着满脸期待之色的马谡，诸葛亮心里涌起一丝感动，他缓缓起身，双手按在马谡双肩上，缓缓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