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选择题
柳云的母亲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你想什么想，保大人！”她虽然不是只有柳云一个女儿，可是哪个儿女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辛辛苦苦地养了二十多年，不舍得打不舍得骂，捧在手心里疼了二十多年，却被凤大勇如此糟蹋作践，真是让她承受不住。
凤大勇被推得退后一步，看着柳云的母亲喃喃地道：“我、我正在想。”
年轻的医生看向老夫妻：“病人是叫柳云，你们是……”
凤大勇攥紧了手机，喃喃地道：“紫姗，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能这么狠心。”
在写到他和柳云的关系一栏时，他犹豫了一下才写上“丈夫”两个字。他总不能写情夫吧，能写的也只有这两个字了，虽然他不认为他和柳云的事情多丢人，但他也承认至少不是很光彩的事情，不用宣扬的天下人尽知。
可是紫姗的手机打不通，关机了，而座机电话却一直在响却没有人听，一遍又一遍地打过去，总是无人接听。
年轻医生吓了一跳，连忙拉他同时焦急地大喊：“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你快给一句话，真的撑不了那么久的。”
医生就是医生，医生是救死扶伤的人，也是斯文有礼的人，所以暴力的举止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最后还理智占了上风，医生压着火气，看也不看凤大勇，他是生怕再看凤大勇一眼就会忍不住挥自己的拳头：“不行。”
说起来，这位医生真的是个很好脾气的人，同事和病人提起他来无不竖起大拇指要夸一声人太好了，他被人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打人还真是他有生以来的头一次。
手术室里的灯一直亮着，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急救室的外面静静的只有凤大勇一个人，他终于又一次拿起手机来，拨出去的号码依然是紫姗的——现在他慌乱极了，没有了柳云的大叫大嚷，没有了医生在身边的催促，静静的环境中他想的都不是好事儿。
医生把那两个字咬得极重，然后又补充了一点：“签你自己的名字，记得写上你和病属的关系。”
他的父亲一直盼着有个长孙，在见过柳云后就在等着抱孙子，如果他选保柳云的话那就是伤了他父亲的心啊，让他那个辛苦一辈子，为他付出一辈子的老人失望伤心，是他做不出来的事情。
凤大勇看着他：“是你，选什么？”他都快要哭了，他真的不想做出选择来。
医生再也不和他废话，把签好字的风险书一把抽走丢给护士处理——还要给凤大勇一份的，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凤大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病人已经不能再等下去。
他不能做个不孝子。
“保大人？”凤大勇茫然地重复了一遍，看着年轻医生的脸喃喃地道：“保大人？”他不是在问医生，他是在问自己。
柳云为了凤大勇不顾名声，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不要脸面地未婚先孕，可是到了生死关头这个男人却根本不顾惜她的性命，为一个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而犹豫再三，她真的很想很想把凤大勇掐死。
凤大勇看着她，在年轻医生焦急的催促下，他咬牙道：“保——”刹那间没有了一点声音，柳云的母亲也屏住了呼吸不再叫嚷，凤大勇在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吐出他的决定时他合上了眼睛。
就算是不能生，年轻医生也认为应该保大人，没有原因他就是这样认定的，他也相信这是男人们肯定会做出来的决定，只要是人都会这样做出选择来，虽然放弃孩子会让他的心流血，可是这种残酷的选择面前，他作为一个男人必须要面对、必须要承受。
年轻医生急得直想跳脚：“只能保一个，你快点吧，要大人还是要孩子？”
听到凤大勇的话，医生差一点想把那个夹个风险书的夹子夺过来，狠狠地抽在凤大勇的头上——这是个男人？！
年轻的医生急得一把抓住他：“现在很危险，你是要保大人还是要保孩子？快说！”他们在救人命啊，偏这种事情不是他们医生能做主的，如果遇上凤大勇这样的家属，就真的更让人上火了。
柳云的父亲因为知道了柳云的丑事气得住院，现在脸色也不是很好，可是一心担忧女儿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身体，柳云的母亲已经满脸是泪，扶着丈夫根本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女儿在急救的手术室里，能会是什么好事儿？
年轻医生回头：“你不是选了大人，救人要紧，你不要拉拉扯扯的。”
“我们是她的父母。”柳云的父亲柳文清开口：“保大人，快！”他没有问女儿如何，因为听年轻医生和凤大勇的话，也猜到他的女儿情形不好。
年轻医生有些为难：“这个，要凤大勇这个做丈夫的做主才成。”
凤大勇两只手抓住了医生：“保，都保！”他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儿子有了危险。
柳云的母亲方大妹哭着扑向凤大勇：“你还不说，是不是要等小云被你害死？如果小云有个万一，我不要这条老命也要和你拼了。”
凤大勇吃惊地抬头看过去，呆愣愣地把手机掉到地上都不知道，半张着嘴巴看着那个年轻的医生——这人在说什么啊？
对于医生来说，不管来的是什么人在他们的眼中都是病人，一视同仁，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把人自死亡线上拉回来，所以就算是猜到柳云肚中孩子的不光彩来历，他还是要以救人为主。
他需要有人给他勇气，需要有人安抚他，而最能让他安静下来的人，最能让他感觉到安心的人就是李紫姗，原来他真的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
凤大勇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看出医生对他极为不满意，不敢再多说什么，看看那个风险书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却不知道是在咒骂谁，反正不是在骂他自己，然后不得不签下了他自己的名字。
时间过得很慢，凤大勇焦急地站起来、坐下，坐下、站起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看看表也只过去了三十多分钟。
她大声一遍遍地对着凤大勇喊：“保大人，保大人！”就是想让凤大勇赶快开口，谁让他们夫妻不能早早赶到，手术同意书签字的人不是她或是柳文清呢，现在争执这个不如让凤大勇开口更快一点，有什么事情先救了柳云再说。
自小学开始他在选择题上就没有失过分，是他认为最最容易做的题，而且还是最为省力省心的题。可是他就是做梦也没有想过，世上有种选择题是很难很难的，因为它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
年轻医生以为凤大勇已经做出选择来，放开他就向手术室冲去——真的没有太多时间，这个凤大勇太慢性子了，这种事情怎么能想很久呢？性命攸关啊。再说，他也不理解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要保大人，夫妻两个还都年青嘛，到时候再生就是了。
可是、可是这个选择题好难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题？他的身子软下去，居然不知不觉地跪倒在年轻医生的面前——老天啊，为什么不能母子平安。
凤大勇却猛得一把抓住了医生：“你做什么？”
柳云的父母接到凤大勇的电话哪里还能躺得住？儿女再有不是也是自己的心头肉啊，他们急急地赶了过来，可是晚上车不好打，他们还跑了不短的一段路，到现在脸上还有汗水，呼吸还没有平复。
他就算是再气也不想看到女儿就这样去了，真的不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他直勾勾地看着年轻的医生，可是眼前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脑海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回荡——选谁？选谁？！选孩子，那柳云有了危险会给他带来太多的麻烦了，那官司要打起来真的会很劳神费力，选大人？让他怎么能舍得儿子，那可是他找人算过的，那可是他命中福星的儿子。
“保大人。”一个坚定有力的声音在凤大勇身后响起：“里面的病人是不是叫柳云，如果叫柳云的话，就保大人。”柳云的父母到了。
紫姗，如果紫姗在的话会帮他给出答案的吧？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找电话，可是年轻医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是我，就保大人。”
凤大勇冲口而出：“我还没有做出决定来。”他真的还不知道怎么说。
凤大勇看着手术室的灯亮起，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身边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一点儿底，他最为担心的是他的儿子没有了，流了那么多的血不知道他的儿子会怎么样。
最让她担心的就是凤大勇的那通电话，这样一个男人能把女儿照顾好才怪，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他居然打电话来问同不同意手术！
凤大勇自小到大学习都是极好的，最为擅长的就是做选择题，因为里面一定有正确答案，他从来都不会选错的——这种题太容易了，只要你看过答案不需要你倒背如流都能做到的，简直就是白给的分数。
忽然手术室的门推开，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冲出来：“凤大勇，凤大勇，保大人还是保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