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母女相谈
七巧应了一声,道:“我省得,八秀与我一块儿长大,她的脾气我还不晓得,小姐只管放心,到了明儿,她铁定忘了与我置气。”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想想不必几日爹爹便能回来了,华灼也只能强忍下思亲之情。又细细问了华道安父子及华宜人的情况。
七巧叹了口气道:“小徐大夫人是极好的,只是他越好,便越不可能娶个丫头为妻,难道小姐舍得让八秀去做妾吗?”
深深地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爱惜,华灼几乎又想落泪,却又强自忍住!一家人团聚,正是欢喜的时候,哪里能用眼泪破坏!与母亲方氏说了许久的话,眼见日渐西移,黄昏将至,她终是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门外望了又望,问道:“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华灼一见不好,忙道:“七巧,你跟她较真儿做什么?看把她气的。”
八秀脸色更加红了,咬着唇气道:“我就随便问问,你都说到哪儿去了。”说着,一转身就出了屋,不知道躲到哪儿生闷气去了。
“你呀……我可不敢让你想,只要你少闯祸便好了……”华灼好气又好笑,先前她沐浴更衣的时候,这丫头躲躲藏藏不敢近前说话。这会儿倒胆子大了,敢装可怜了。
而八秀却还是个孩子脾气……唔,这个要细细考量一番才行……这样想着,她渐渐睡了。
“明儿我给你办洗尘宴,顺便就将宜人请来,你们姐妹好好聊聊。”方氏说着,神声忽地就有些沉了下去,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舅舅怎么样了?”
华灼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躺在床上后,蒙着被子,心里却琢磨开了,七巧和阿福,基本上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刘嬷嬷几次拉着七巧的手开玩笑说“我若有像你这样聪明灵巧的儿媳妇,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时,七巧都只是低头不语,明显是不反对嘛。
八秀装痴卖傻,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道:“小姐,我从来不闯祸的。”
华灼恍悟过来,这倒也是,大夫虽不是什么体面的行业,但救死扶伤,仍是受人尊敬的。小徐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极好,这两年奉师命出外云游,见了不少世面。眼界也开了,尤其是在京城里闹上一出救人的戏码,如今在京算得是小有名气,只要不出岔子,将来指不定就是个圣手名医,这样的前途,他又怎么可能随便娶个丫环为妻。
方氏不由得一笑!道:“莫盼了,你爹爹自河堤修筑那日起,但再也没有归过家,也只朝庭拨银圣旨下达那日,他才回了衙门接旨!自我回来,便连你爹爹一面也没见着,亏得你双成姨娘跟在身边照顾他,不然我只怕要担心死了。”
华灼一愣:“怎么说?”
八秀一下子脸色通红,跳起来张牙舞爪道:“谁说的,我就是想小姐,想小姐嘛……”然后声音又弱了下去,“我就是想问问,我给小徐大夫做的那双鞋,他现在还穿吗?”
华灼噗哧一声笑开了,感情七巧逗着八秀玩儿,却让八秀给看破了,怪不得又来缠她。
“爹爹真是辛苦了。”华灼终是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
方氏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叹了一声道:“自是见过,宜人这孩子真是胆气不小。她来后,竟以女子之身,径直闯到了还未修筑完工的河堤上,见到了你爹爹。只是你爹爹委实抽不出时间来处理这事儿,他教人给我带了信,说关于凤佩之事,事关重大,待他归来,再做处置,且叮嘱万不可冒动。”
华灼听了笑道:“宜人姐姐是个自尊自爱的女子,她是不想平白受母亲照顾呢,母亲若真喜欢她,闲时请她来说说话便是,都是一家人,亲戚间的走动她必不会拒绝,只是千万莫要在银钱上周济,平日人情往来,丰厚些倒是无所谓的。”
说到这里!她忽她一顿,忙又问道:“宜人可曾见过爹爹?”
当初她托华宜人回来,就是要把凤佩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父亲,但先前方氏说父亲没有回来过,那么华宜人多半也没机会见到父亲吧。
“娘,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华灼破涕为笑。她才不去缠爹爹呢,顶多下厨做些人参鸡汤、鹿血糕之类的补品,给爹爹补一补身子。可是心中却委实有些后悔,昨日经过郡城时不曾靠岸!指不定爹爹就在那段没修完的河堤上督工,若是昨儿靠岸了,也许就能见爹爹一面。
七巧过来帮华灼解开头发,一边解一边道:“小姐,莫理她,方才她已缠着我问了半天,能说的我都说了。”
七巧放下梳子,低声道:“她是孩子脾气,气一会儿就没事了。小姐,我也是为她好,怕她真的对小徐大夫有什么心思。”
方氏笑道:“你替你爹爹寻回来的两位帮手,倒确是不错,他们父子虽是旁系,然则人品能力都算上等,修河堤之事,虽是由你爹爹主持,却也多亏了他们父子全力相助,这才进展顺利!若不是他们父子俱是有些心气。要从科考入仕,你爹爹都有心要让他们入府衙做事了。”
“这话正合我意。”华灼果然不理会八秀,绕开她,径自坐了下来。
听了女儿瞎扯一通,方氏也就再没问起方家的事,只要听得兄长没事,也就够了,留了女儿一起用过晚饭之后,方氏就以长途跋涉必定劳累为由,赶着华灼回秀阁休息。
八秀只是好奇问问也罢,若真有什么别的心思,难免就要伤心一场了。
八秀立刻冲着她呲牙咧嘴,气哼哼道:“你还说他变得又胖又丑,鬼才信你。”
华灼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她对兄长太失望,但毕竟血浓于水,哪怕不想再跟方家有所来往,方氏也一样不希望兄长有什么三长两短。当时离京走得急,也不知道后来结果如何,只是确信没有性命之忧,所以现在华灼回来了,方氏终还是忍不住有此一问,能憋到现在才问,已经是顾念着女儿的心情了。
她很是感慨,方道安一家三口,个个都是出色的。只要有些机遇,不怕没有一飞冲天的时候,也不知道女儿在京中是怎么做的,竟这让父子(女)三人投靠了荣安堂。
七巧一撇嘴道:“说了你又不信,难道非要我说他长得又高又壮,你才信?也不想想你给他做的那双,那是多久前的事情,他一个大夫,又不坐堂,成天东奔西走的,底子早磨穿了吧,还穿?你应该不会还想给他再做一双吧?醒醒了,傻丫头,人家自有媳妇儿给他做,轮得到你吗?”
顿了顿,然后她又道:“他们父子初来时,都住在绘芳园,你爹爹念着他们为修河提之事出力不少,便替他们在城中置了一间宅子,我从京中回来后宜人便来拾我请过安,我留她聊了几回,见她谈吐不俗,也聪慧可人,本想留她在府上长住,她却说母早亡,兄尚未娶,家中不可无人照应,因而婉拒了。”
思索了片刻,她才又笑道:“我瞧你大概是多心了,八秀比你还小半岁,一向是个没心眼的,依我看她多半是好奇罢了,你也不用下这般狠手激她,什么时候你再好声好气探探她的口风,别为一点儿没影子的事,伤了你们姐妹的感情。”
“娘你放心,舅舅只挨了几板子,赔了些银钱,后来请了大夫,上了点药,床上躺几天就没事了……说来娘你一定猜不出,那个救了万四儿一命顺带也救了舅舅的大夫是谁?哈……就是小徐大夫啦……”
方氏摸摸她的头,道:“修筑河堤,利国利民,他这般劳心劳力,也不会是只为你一人。我已派人告诉你爹爹你回来了,他虽忙碌,闻得此讯,必也是高兴的。你莫焦急,再过十天半月,等河堤竣工,你爹爹自然就回来了,那时任你怎么缠他都行。”
华灼嘻嘻哈哈,故意把话题的重点转移到徐长卿身上,她早料到回到家中母亲必有此一问,因此离开前就把方家的情况打听清楚了,也送了点药材过去,算是尽了亲戚的情分,至于登门探视,不好意思,还是免了。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好意思过去,方家还面上无光呢。唯一让人厌恶的是乔慕贤又来了两回,每次华灼都借故不见,乔慕贤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后来就没再来了。
“你们都大了……”想通了这一层,华灼不由得感叹一声,也是她疏忽了,一直没有考虑到,这两个贴心的丫环,都已经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论理儿,已经可以出嫁了。
华灼眉头一挑道:“你这丫头,我还道你是真的想死我了,却原来想的不是我,而是小徐大夫啊?”
华灼也确实累了,顺从地回了秀阁,才进屋,就见八秀这丫头眼泪汪汪地扑了过来:“小姐,我可想死你了……”
“小姐才不舍得不理我呢。”八秀嘟着嘴巴,冲七巧扮了个鬼脸。然后磨磨蹭蹭地蹭到了华灼的身边,腆着脸问道:“小姐,听说你们在京城里看到小徐大夫了?他还帮了咱们家一个大忙是不是?”
这时七巧走过来,笑道:“小姐休要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