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欺人太甚
方氏面色不变,照样笑意盈盈地说着挽留的话,这也是场面上的礼节,客人要走,主人应该再三挽留,然后才能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送客人出门,而客人则要在主人再三挽留的时候,拼命夸赞主人的招待,这是一个繁琐而毫无意义的过程,仅仅只是出于礼节的需要,不过也是最重要的过程,挽留是否有诚意,可以表达出主人对客人的重视程度,而在座的这些夫人,哪一个不是身娇体贵的,自然是轻忽不得。
“只是抱一抱,何至于就宠坏了。”双成姨娘轻轻笑了起来,“小少爷现在还不懂事呢。”
看着儿子的笑脸,华顼心中一宽,转身离开了。待他前脚一走,双成姨娘后脚便叫了外院一个小管事进来,道:“派个人到绘芳园去,看看夫人那里宴席结束没有,若已结束了,便请夫人早些回来。”
小厮赶到绘芳园时,早已过了晌午,宴席已到尾声,正是酒足饭饱的夫人们准备告辞的时候,小厮很有眼色,便立在远处不动,倒是三春眼尖,一眼瞥见了他,认得是外院的小厮,便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对方氏低声说了一句。
怒气冲冲去内院找方氏,结果却扑了个空,华顼才想起,今日一早方氏就去了绘芳园,设宴招待郡守夫人。
华顼摇了摇头,道:“孩子要从小教起,灼儿便是自小被宠坏了,还是上回落水后,才渐渐懂了些事理。”说着,他的脸色便板了起来,“灼儿是女孩儿,便是宠一宠也不要紧,但焰儿不行,他是男孩儿,责任重大,将来灼儿还要靠他还撑腰,必要稳重才好。”
华顼最后一丁点怒气,也都融化在儿子的依呀声中,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抱一抱儿子,但又缩了回去。
华灼原还想再跟庄静多说几句,但一转身正好也看到那个小厮,心中顿时就一个机灵,家中突然派人来绘芳园,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华顼想了想,摆摆手,道:“不了,他是咱们荣安堂的长子嫡孙,将来整个荣安堂都要交到他手上,他还要担起保护他姐姐的责任,不能宠坏了。”
直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氏才有工夫略一扫眼,看了看那个小厮,然后对三春微微一抬下巴,示意三春过去问问情况,她则又笑着走向郡守夫人。
“老爷,小少爷认得您呢,您就抱一抱他吧。”双成姨娘笑着抱着华焰,送到华顼的面前。
华灼之前也在送客,方氏送的是那些夫人们,而她送的就是那些少爷小姐们,小孩子间用不着再三挽留,每人送一份她事先准备好的小礼物就能逗得他们高高兴兴地离开,最后剩下的只有庄铮和庄静两兄妹和杜宛。
双成姨娘听下人说老爷匆匆去了夫人的屋里,心知必定有事,连忙抛下手中的事情,急忙赶了过来,正见华顼从方氏屋里出来,连忙上前见礼。
三春向那个小厮走去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抢在她的前面。
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当成镇宅的石狮了吗?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不是荣昌堂远在京城,华顼连大闹荣昌堂的心都有了。
双成姨娘悄悄打量他的脸色,虽不十分难看,但抿起嘴角仍然瞒不过她这个伺候了他多年的枕边人,便柔声道:“婢妾已忙完了,正准备去看看小少爷,便听人说老爷过来了。老爷,您若没什么事儿,便与婢妾一道去看看小少爷?”
是小姐?
双成姨娘从不曾见过他如此模样,顿时吓了一跳,不敢再问详细,忙低了头对华焰道:“小少爷,老爷对你期望很大呢,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双成姨娘听出几分味道来,小心翼翼问道:“老爷,是不是荣昌堂那里又……”
华顼捏紧了拳头,恨恨道:“本家势大,欺人太甚。”
这小管事也是机灵人,知道等闲双成姨娘是不会到外院叫人办事的,便把这差事当做第一等的要紧,立时就派了个腿脚快的小厮去了绘芳园。
“欺人太甚!”
华顼见到她,脸色缓了缓,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这个念头一上来,就再也压不下去,把庄家兄妹交给杜宛,华灼就向那个小厮走去。
提起儿子,华顼的脸色又好看了几分,沉吟了一下,还是举步向厢房走去。
华焰也不知是听没听懂,反正对着双成姨娘又笑了起来,口中还发出咯咯声。
华焰出生还未满百日,但已长得白白胖胖,脸圆发茂,一双黑漆漆眼睛似乎已认得人了,他刚吃了奶,正躺床上蹬腿儿,忽见到华顼进来,眼珠子就死死盯着看,一会儿咧开嘴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依依呀呀地伸出手要抱。
就在华灼想起父亲的时候,华顼这个时候却脸色一片铁青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里。
也是也巧合,荣昌堂的信先到了一刻,华顼看后,心中也有些唏吁感慨,正在反思自己是否太过固执时,方大掌柜的信正好就到了,拆开一看,华顼气得一掌拍在桌案上,几乎将桌上的笔砚震落到地上。
“时辰也差不多了,我还要回府衙处理公事。”
说来说去,本家的意思还是想让华灼到京里走一趟,不过这回信里倒是对两堂修好的意思更浓厚了一些,信是华顼的大堂兄华珉亲笔所写,用很大的篇幅提到了华氏豪族的家族史,曾经拥有过的荣耀,又隐约表达了对十多年前那桩旧事的追悔之情。
身为主客,郡守夫人是最后走的,在方氏挽留其他夫人的时候,杜夫人一直陪在郡守夫人身边。
另一封信,是京中酒楼的方大掌柜派人送来的,信不长,只短短几句话,却把荣昌堂老祖宗严氏生病、派人来接自家小姐的原因写得清清楚楚。
双成姨娘抬手以袖遮面,掩去了笑意,无论老爷是为了什么而心情不好,但只要见了小少爷,必定会开怀的。
她连忙加快了脚步。
他的手上拿着两封信,一封信是本家刚刚派人送来的,信中说了一些荣昌堂的近况,着重提了老祖宗见到华灼送的那只玉坠儿之后,病就好了很多,老祖宗心里一高兴,就更加念叨这个隔堂的孙女儿,又说许多年没见侄媳妇,心中也是思念得紧,盼望着侄媳妇身子好了以后,能带着侄孙女儿到京里住些日子。
四喜过来要行礼,被双成姨娘使了个眼色,便一声不吭地退到了角落里。
“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