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最后的回眸
康德森本想放出基地里所有阴尸，好关起门来把我们一网打尽，哪知道谢小璐虚晃一招，暗地里打开了所有出入通道。
黑光组织的地下基地本就连着许多出口，通往戴德镇四面八方，那是方便他们释放阴尸之用。谢小璐不但打开了所有出口，连暗藏在地下所有尚在试验中的危险阴尸都放了出来。这就是为什么基地内阴尸横行，连一个守卫也不见的原因。大家为了保命，早就作鸟兽散了。
与此同时，就连自毁装置也是谢小璐自行启动的。康德森在阿达的掩护之下，绕了个弯，从另一个隐蔽的出入口回到基地，见到这一切的时候，眼睛都绿了。谢小璐作为黑光组织核心科研成员，早就摸清了这里的套路，利用偷来的指纹启动了核心程序。
早在事件发生之前，谢小璐就已经计划好了，她要毁掉这里的一切，特别是md病毒样本，要一点儿痕迹也不留地让它们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现在就连康德森本人也无法停止这一切，一旦自毁装置启动，等待着他们的就将是毁天灭地的灾难，整座戴德镇都将毁于一旦。
我无法扔下中枪后的谢小璐不管，纵身跳下机舱，正跟快步赶来的独眼将军撞了个满怀，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倒地之后一跃而起，朝我射出了无数发连贯的子弹。
我一连打了四五个滚，在雪地里留下了长长的印记。虽然成功避开了所有子弹，但却离目标地点越来越远。
独眼将军顺势往飞机里扔出一枚手雷，敏捷果敢的布莱克一脚把它踢了出去。
眼见追兵迅速赶到，我大吼一声：“快飞！”
诺瓦克也不犹豫，早发动了飞机。盘旋的螺旋桨将众人推开，飞机漂浮得已经有了半人高。
隆隆的噪声中，隐约还能听见贝拉在呼喊我的名字。
士兵们开始朝空中射击，子弹打在铁皮上，往四面八方弹开，雪地里布满了黑色的弹痕。
布莱克把贝拉拽了进去，只身一人扛着机枪朝下方一阵扫射。独眼将军枪法极准，仅一波怒射，布莱克的枪就掉了下来。
诺瓦克不得不拉开了高度，与此同时，为了援救大家，我飞身夺下了一名士兵手里的火箭炮。幸亏抢救及时，否则这出窍的炮弹就要把他们打下来了。
“我的飞机！笨蛋，你们想毁了它吗？”康德森一拳揍在身边一名士兵的脑袋上。
我冲到谢小璐身边，张开双臂护着她。为了我，她牺牲了这么多，就算是死，我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尹黎，你逃不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我就要杀了你！”康德森把枪杆子捏在手里，信誓旦旦地说道。
独眼将军脸上还留着我的鞋印，瑕眦必报，对我展开拳打脚踢。我不敢还手，因为头顶上还顶着枪筒，谢小璐的性命也在康德森的掌握之中。
康德森骑在谢小璐身上，狠狠扇着巴掌。谢小璐忍着疼，一声也不吭，脸上还带着笑靥。尽管受伤的是她，但见此景，处于下风的反倒是打人的康德森了。
“呵呵，你们的死期到了。”谢小璐一口黑血喷到康德森脸上。
“臭娘们，老子一枪崩了你！”康德森怒气冲天，枪上膛，死死抵住谢小璐的额头，把她硬生生按进了雪里。
“狗娘养的，敢动她一根汗毛，老子杀了你！”我怒吼道。反手一击把独眼将军打飞出十万八千里。然后奋不顾身地冲出重围，无视那些士兵朝我射出的子弹。
中了多少枪我已经数不过来了，疼痛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康德森见我顶着满身的枪子狂奔而来，整个人傻在了那里，被我一拳打翻在地。
“阿黎！”
“璐璐！”
见我成了这副模样，谢小璐躺着伸出了双手，我迎着扑了下去，和她紧紧抱在了一起。
我的血从满身的弹孔中喷涌而出，与她身上流淌的血液交融在一起，染红了一大片白雪。
“要死的话，我们就死在一块儿！”我坚定不移地说，感到心跳的频率都和她一致了。
“今生得君，无怨无悔。你可不能反悔，我们要一同死去。”谢小璐深情地说。
飞机还在上空盘旋，贝拉趴在机舱门外目睹着眼前的一切，眼眶湿润了。
突然间，成千上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基地各处跑上地面的阴尸汇聚到一起，大概是听到了枪声，一拥而上。独眼将军首当其冲，成了它们的第一口食粮。
士兵们见状，如丢了魂一般，恐惧万分地狂奔。康德森从雪里爬起来，下令：“不许逃，给老子射击！”
但他这句话早被阴尸如野兽一般的嗷叫声淹没，犹豫不觉得士兵们栽在阴尸堆里，被疯狂撕扯着，手臂、腿脚断裂得到处都是。
这大概是自食其果吧，我暗自笑道。然而，我们也要死了，不过能和心爱的人一同死去，倒也是一种幸福。想到这里，谢小璐搂紧了我的后背，大概她也不由得和我心有灵犀了。
我又听见贝拉在天上叫着我的名字，此刻诺瓦克驾驶着飞机，布莱克中了枪，光是维持在半空中已是难得。但贝拉凭借一己之力，竟然从高空放下了厚重的绳梯，何苦多此一举，我只希望他们能够赶紧飞走，因为再过不久，埋藏在地底的核弹就要爆炸了。
可我已经无力叫喊了，此时的我五感都已经模糊，唯一还身临其境的，只有谢小璐那清晰的心跳，就像我自己的一样，真是清澈、通透。
“轰隆”一声，地面裂开了。是核弹爆炸了吗？不，还没有。核弹爆炸应该比这个声音更加强烈才对。一只巨大的阴尸怪物钻出了地面，它是那样巨大，刚从地底钻出来，就踩烂了上十只活蹦乱跳的阴尸，直起身子，脑袋快顶到高空的飞机底盘了。
“糟了！”谢小璐惊叫道，望着惊慌逃窜的阴尸大军，她脸上泛起惧色。
这是什么怪物？比巨人阴尸还要巨大，比变异阴尸还要凶恶，难道这才是黑光组织的秘密武器吗？
这只怪物像捉苍蝇似的，一手拽住了机舱门的门板，飞机被它拽得摇摇欲坠。贝拉距离它的手指只差毫厘之间，她尖叫一声，试图用割绳子的刀去猛刺那比铁皮还坚硬的皮肤，但她的手劲太小，对这只巨大的怪物来说，如隔靴搔痒。
我的意识又逐渐清晰起来，心中又冒出一个念头：得去救她们！
“我们还不能死。”我附耳说道，“抱住我，我带你上去。”
谢小璐会意，点了点头，从后面紧紧缠住了我的脖子。
我顶着剧烈的摇晃，顺着绳梯一路向上。那只怪物还在用力，试图把飞机拽下来，若不是诺瓦克在驾驶室里死撑着，恐怕它早就尸骨无存了。
眼泪从半空中滴到了我脸上，抬眼一看，贝拉正朝我伸出她细长的手臂来。
“不，贝拉，把刀给我！”
我不能继续放任这只怪物毁坏飞机，这是所有人生存的唯一希望。
贝拉顺从地递过长刀，顶端尖利无比，这是布莱克的贴身之物，他一定每天都在打磨它，为了守护身边的人。真是太好了，刚好可以借这股守护之力，让这只怪物尝尝苦头。
我左手拽着绳梯，右手拼尽全力，一插到底。没想到就算手被扎破了个洞，这只仍浑然不觉。
“这是你逼我的！”我双目圆睁，抽出刀刃，这次从它手腕部位挥刀砍了下去，像砍柴一样，一刀砍不断，再来一刀，两刀，三刀……
它的手腕断裂了，手掌失去了支撑，整个脱落下去。身下只剩一条光秃秃的手臂还在半空中挥舞，乍看之下有些滑稽。
然而，接踵而来的惯性力使得飞机失去了平衡，斜着往上飞了几丈远，诺瓦克手上的伤还没复原，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使飞机恢复平衡。谢小璐手一松，顺着我的上身滑到了脚跟子，如果不是及时抱住了我的脚，她就掉下去了。贝拉在上面“啊”地叫出声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谢小璐明明刚才就抱得死死的，为什么还会掉下去？我忽然发现身下的重量非比寻常的沉重，低头一看，那只怪物居然伸出另一只手臂，死死拖住了谢小璐的脚腕。
它在使劲往下扯动着，照这样扯下去，再坚韧的绳索也会完蛋。就算绳索撑得住，已经摇摇欲坠的飞机更是支撑不住。
我怒骂着，狂啸着，把那只怪物祖宗十八代都给骂遍了。明知这样骂没效果，我还在不遗余力，只因为除此以外，我已经“弹尽粮绝”，除了苦苦支撑，别无他法。
“阿黎，祝你幸福！”
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低头只见谢小璐仰头朝我微笑着。
“看来我要食言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话音刚落，她就松了手。
“不要！”我流着泪大喊道。
谢小璐在半空中划过一丝眼泪，对我留下了最后一丝回眸后就闭上了眼睛。怪物的手臂也跟着垂了下去。同时，驾驶室的诺瓦克一个拉杆，飞机瞬间往上蹿了数十米。
被拉进飞机的时候，我已是精疲力竭，脑中反复播放着谢小璐那最后一眸。
不知道飞了多远，大概已经飞离了戴德镇的区域，地下的核弹爆炸了。顷刻间，无所谓阴尸，无所谓黑光组织，都化成了灰烬。同化成灰烬的，还有我逝去的爱情。
一路辗转，我被送回了武都，这里果然如阿达所说，安然无恙。我的故乡在裴市长和黄署长的治理之下，一切都欣欣向荣。
在武都第一医院睁眼的瞬间，我又见到了昔日的故人，小陶、张伟、黄署长还有好多好多同事和战友，都围在我的床边。
布莱克选择加入武都警署，带着他对同胞死去的伤痛，继续守护着新的同胞。没过多久，诺瓦克回到了自己本来的家乡，尽管他百般要求，贝拉仍然选择留在了武都，选择陪伴在我身边，守护我这个废人。
因为伤势过重的关系，我再也不能拿枪，再也不能战斗了，不能做剧烈运动，情绪不能波动得太厉害，相较于过去的“武都死神”，我今天的样子和废人没什么两样。
哪怕我仍然如过去一般强大，我也决定卸下这一身的包袱。因为这个世界本就不需要什么救世主，正义和邪恶都只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正义，也就不会出现绝对的邪恶。
直到现在，我的书柜里还放着谢小璐留下的md档案，和父亲的笔记一道，现在又加入了我的笔记。每每回忆至此，总不免感慨万分。我们总是在盲目追求自我认定的真相，殊不知，那个带着真相的人早已离我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