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兰亭公寓血案
“裴市长，这是从武都警署赶来的，负责本案的刑警长官，张伟。别看他年轻，二十五岁就升上了警长，是武都第一刑警尹黎的关门弟子。”便衣民警一边介绍，一边翻看着小册子，一点儿也不敢马虎，生怕说错了话。
裴市长年过五旬，却仍显得精神抖擞，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张伟。
“尹黎的弟子？”裴市长很有印象，“武都第一”的称号就是他亲手颁给尹黎的，“那尹黎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张伟接话了：“他现在已被全城通缉，是高度危险的一级杀人犯。”
“哦……此事我也略有耳闻，没想到那么正派的人物会突然误入歧途，真是可悲可叹。”
“并没有什么可悲的，他现在造成了全城市民的恐慌，还犯下了拒捕、袭警、盗窃、伤人等十多项罪名。”
便衣民警轻推了一下他的后背，示意他点到为止，可张伟硬坚持把话说完了。
“不过裴市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将他缉拿归案的！”张伟敬了个标致的礼补充道。
小陶站在张伟后面默不作声，越过重重人缝，目光已经放在房内的一片血迹上。
陆清廉的尸体四仰八叉地躺在书房里，正对着一扇被击碎的窗玻璃。死因是头部中弹，一枚127毫米的超高杀伤力子弹穿透了玻璃，击碎了头颅，这是“巴雷特”狙击步枪的杰作。
根据鉴证科同事的描述，陆清廉死于昨天深夜，房内并没有打斗痕迹，除了头上的枪伤以外，身体其他部位均十分完好。看来凶手是一枪毙命，且枪法神准。在距离此处500米开外的一栋废弃楼房的房顶，有同事发现了一枚弹壳，与死者头颅里的子弹吻合，可以确定凶手正是从那里开枪射杀的陆清廉。
裴市长的脸色有些暗淡，听说他大清早得知陆清廉的死讯后，立即终止了今日的所有行程，第一时间赶到了他家。见到尸体之后，他没能克制住情绪，掩面而哭，立即命令现场的人员，一定要调动武都最好的警力，全力侦破此案。
陆清廉的家人闻讯赶到，他的妻子姓孙，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矮胖妇女，五官聚得很拢，几乎不留缝隙地堆砌在中间，而肥硕的面部和凸出的下巴就像多余的肉块，耷拉在四周，远远望去，她踩着一双高跟鞋，左摇右晃地走来，仿佛一只脑满肠肥的豪猪。刚进门，大摇大摆地扫了一眼裴市长，并未打招呼，径直来到丈夫的尸体前，做出默哀的假象，也没流露出多少悲伤的神色，倒显得十分淡定。
“早知道会是这般结局，我们家老陆呀，就是太耿直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地上躺着别人的老公一样。
“此话怎讲？”小陶边问边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
“这位是？”孙夫人上下打量着小陶，先是扫了一眼她的翩翩长发，而后在她的深v便装上停留了一会儿，皱紧了眉头。
“这位是陶警员，是负责……哦不，是协助调查本案的刑警。”便衣民警连忙抢话道。
“刑警打扮得这么不正经，是谁派来的人？”孙夫人轻蔑地说道。
“你……”小陶气鼓鼓的，顿时对这个孙夫人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了。
“她是我的下属！”张伟毫不犹豫搭话道，“我是负责本案的刑警长官——张伟，您是死者家属吧，待会儿有几个问题想问您。”
孙夫人是见过大场面的，一下就听出了张伟言语间的火药味，但并没有显于形色，反倒越过他俩，叫住了正在外面同部下说话的裴市长：“裴市长，听闻刑事科现在不安定啊，连他们的头儿都杀人放火，把整个武都市都闹得鸡飞狗跳的。你怎么敢把我们家老陆的死交给这群人负责？”
听到她将刑警形容为“这群人”，张伟的火气上来了，未等裴市长答话，便抢着反驳道：“孙夫人，请说话放尊重一点！”
“你看你看，我随便一说他还来劲了，说话没大没小的。我老听我们家老陆说，武都的治安体制有很大问题，现在看来，他说得还真有道理！”
“你……”张伟气得天灵盖快翻起来了，这次是小陶从后面拽住了他的手臂。
裴市长急忙放下手边的事情，来到书房里面，感到这气氛不对，故作疑态地反问道：“是这样吗？抽时间我找黄署长征询一下。”说完便转向张伟，朝他使了个眼色。
“我还听说呀……”孙夫人越说越来劲，哪怕面对的是武都的一把手——裴市长，音调反而放得更高了，“那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曾被您亲自褒奖过，还被授予了一个响当当的称号，叫什么来着？”
“武都第一刑警——尹黎。”门外冒出个年轻的官员插嘴道，刚从洗手间走出来，手还是湿的。
裴市长一听，脸都绿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碍于周围一圈人，立刻又收回了情绪。
“此事还并未有个定论，大部分都是媒体的讹传，还请孙夫人不要轻信……”裴市长轻言轻语地说，但只说了一半，孙夫人立马尖声打断了。
“裴勇志，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们家老陆死了，就没人和你竞争下一任市长的位置了！”一句话，令全场鸦雀无声。孙夫人“哼”了一声，如同模仿豪猪一般横冲直撞地走出了屋子。
张伟和小陶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只见裴市长面露微笑，目送她离去，等看不见她了，方才收起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张伟！”言语忽然变得高亢起来，声音震颤着整个屋子。
“在！”
“这个案子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伴着浓浓的杀气，裴市长撇下死去的陆清廉，带着下属们快步离开了现场。
临行前，便衣民警凑到张伟耳边，又追加了一句：“别让裴市长失望，你明白吧？”
也不知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总之张伟答了声：“明白。”
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张伟感到一些莫名的烦闷。纵然在警界混迹了五年，早早就升了职，但直面市长级的人物还是第一次，又撞见孙夫人这么一号咄咄逼人的角色，着实有些吃不消。
“怎么样，有头绪了没？”小陶在一旁轻声询问道，心想幸亏把张伟也叫上了，不然真让她来负责，还冷不丁会出什么大乱子。
张伟点点头，自打得知陆清廉死因后，他心中便有了第一嫌疑人。在500米开外的地方，能做到一枪毙命的人，就算找遍了武都也没几个，而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不，绝不可能。”小陶立刻回绝道，“不可能是他！”
“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尹老师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况且他也没有动机。”
“每个杀人案件的背后都会有一段隐藏的故事，只是暂时我们不知道罢了，而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可能，在此前提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这句话是尹黎告诉他的，现在反倒成了他的口头禅。
小陶无言以对。
“带我去找他！”张伟忽然色变，厉声说道。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小陶转向另一边，这个谎撒得有些无力。
“你果然……到底他给你吃了什么迷药，值得你这般包庇？你可知在众同事面前，若不是我帮忙打掩护，你差点儿就成了他的共犯！”
“你混蛋，早晨的话都白说了！”小陶感到无奈，该说的她全都说了，为何眼前这个男的连自己最亲密的女朋友都不愿相信？
张伟无视了小陶的驳斥，仇视的眼神中透着杀气，仿佛尹黎就站在这里：“一切都因他而起，若不是他的话，我们之间也不会变成这样……下一颗子弹，我一定要瞄准他的头部！”
“别……张伟，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你是想说，我若杀了他，你会心疼，是吗？”张伟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诡异，他瞪大了眼珠，将脖子伸得老长，一点点地靠近，惊得小陶倒退了几步。
“啪啪！”张伟脸上再次留下了小陶的巴掌印，这是他第二次挨小陶的耳刮子了。
“你真的疯了，彻彻底底得疯了，你可知尹老师始终都记挂着你，把你当做他最好的学生！”
“那只是他做出的假象，你被他洗脑了！”张伟扯开嗓门怒吼道，无视了还陈列在屋内的死尸，正在外面调查的几名鉴证科的同事将头凑了进来，不明所以地望着屋内。
“被洗脑的人是你，你已不再是我认知的那个张伟了！”
张伟定格在原地，像挨了冰雹一般，从头到脚又冷又痛。他收起了怒容，身体转向窗外，冷冷地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小陶这次是哭着离开的，并非因为张伟赶她走，而是感于他的绝情。两人朝夕相处了半年，她时刻都为他着想，为此还放下组织的任务，全心投入爱河，想不到最后这个男人居然如此不信任她，甚至还质疑起她的清白。
张伟回到了警署，向黄署长消了假，把兰亭公寓一案拟成了报告，得到了黄署长的大加赞赏。
原来，之所以这个案子会落到实习生小陶的头上，是因为署里的其他警官深知这是块难啃的骨头，故而无人敢接，各自推托。小陶最年轻，在署里资历最小，便遭了这个坑。没想到黄署长睁只眼闭只眼，竟默认了这个任命。待张伟将嫌疑人指向在逃的尹黎后，黄署长脸上笑开了花儿。
“很好很好……张伟，你又立了大功了。”
“不，我尚未找到关键性证据，待抓住尹黎以后，再来邀功不迟。”
回到办公室，张伟时刻关注着小陶的动向，哪怕她去了洗手间，都要跟上去查看一番。直到下班时间，他还神神叨叨地躲在暗处观察着。直到小陶背上背包，走出警署的时候，张伟带上武器装备，召集几名精干的警员，循着她的脚步，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