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衣人
正待我翻开记事本时，只听“砰”得一声，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我脚下，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颗军用手雷。我的肢体下意识迅速产生了反应，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大跳步，紧跟着在空中一个背转身，“轰”得一声，一股滚烫的爆风从我背后袭来，把我硬生生推出了几丈开外，手雷爆炸了！
不幸中之万幸，尽管局部有些刺痛，但我的意识尚且清醒。从沙土中爬起来的时候，我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两名冷峻的黑衣男子，这两人带着帽子，蒙着面，浑身漆黑，皆端着一把ak-47冲锋枪。凭着职业的嗅觉，一股凌冽的杀气扑鼻而来。还未等他们反应，我就以极快的速度向左边的围栏跑去，只听得耳边不断响着ak-47那固有的“哒哒”声，跟着脚边的石子四处飞溅起舞。
在特种部队待过的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我无所畏惧地跃过围栏，回头一看，黑衣人一路小跑，紧随其后。我身前、身后的地面像过节的礼炮一样噼里啪啦响彻全场，我左冲右突，专挑机枪的盲点躲避，纵然ak-47杀伤力极高，只要不被它正面击中，它也就只是普通的枪械而已。
但总是这么被动也不是办法，目光在一块敞开的窨井上停留了数秒，这里因为在破土动工的关系，不少下水道的窨井盖都被拿走了。我灵机一动，虚晃一阵，子弹打在了用作掩体的墙壁上，一溜烟钻进了脏兮兮的下水道，像流窜的街鼠一样沿着沟渠返回了工地。任凭他二人再怎么聪慧，也不会料到我跑来跑去又折了回来。
这两名黑衣男子一看便知是职业的，单凭那两把只有在中东地区才能弄到的冲锋枪就知道了。我怎么会被这类危险人物盯上的？就算在特种部队的那段岁月，十几年来我从未触及恐怖组织，光凭武都小小黑帮，又怎会请来职业杀手？难不成是因为这次的事件，将我卷入了一个庞大的棋局里面？
我想起了那本笔记，下意识摸了摸衣兜，里头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躲手雷的时候失手将笔记本弄丢了。我回想了一会儿，记起短暂的一幕：在空中翻滚时我曾松过手。想必是那时候笔记本遗落在爆炸现场了。
我迅速冲回几分钟前就坐的地方，那里早被炸出一个坑。而我那笔记本，不，现在已经不能称笔记本了。爆炸的火星溅上去之后，已经把它烧成了灰，只有少数未燃烧完全的残页，并且全是空白。
我失落地望着地面，有些伤感，这是神秘的谢小璐留给我的，里面应该记录了许多关键问题，现在就算我再厉害也很难弄懂里面写了什么。正待我心急如焚之时，一阵微风拂面，一行字出现在了残页最后的页脚处，是用小字体写的。
“阿黎，我要是你的话就别继续查下去了，这对你我都不好。”
这个字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谢小璐的，这个“阿黎”莫非是指我？
接下来，将以张伟的视角来进行阐述，因为他对于整个事件推动也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有些是听他本人阐述的，也有些是道听途说，总之我尽量还原事实，将最真实的张伟呈现给大家。
张伟点了支烟，倚着墙壁，在三具尸体旁静静地抽着，感到十分忧愁，并非因为这三条人命，而是三番四次从他眼皮底下逃脱的尹黎。作为带他出道的师父，尹黎教会了他许多，包括何为正义，身为一名刑警应该坚持的原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但今时今日，这个本该成为张伟这辈子最尊敬的人居然会变成十恶不赦的杀人魔头，他怎对得起佩戴了十五年的警徽，怎对得起整座武都信任他的市民，怎对得起百般信任他、尊敬他、视他为兄弟的张伟？
如果说尹黎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那么他就应该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的是什么。既如此，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把小陶也拖下水。“尹黎，你杀人放火我不恨你，你只身叛逃我也不恨你，唯独在小陶这件事上，我恨你入骨。那日在你老家，若非小陶以死相救，你早就成了我的枪下之鬼。”张伟愤恨地骂道。
“蠢货，妄称职业的，连个手无寸铁的家伙也搞不定！”
“可是，他是尹黎啊！”
“早知道不该扔那枚手雷的，直接一枪崩脑袋上就好了……”
“我不管他是谁，你们手上端着的都是杀伤力最强大的武器，过去我是怎么在训练你们的？今天就给这样一个答卷？”
是谁？巷子尽头传来的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很熟悉，熟悉到令人发毛。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这种不堪入耳的言语怎会从他口中流出？不，还不能轻下断言，这关系到整个武都警界的声誉问题，必须得谨慎处理。
张伟沿着墙壁慢慢潜行过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好一探究竟，就在这时，矮墙对面的街道上响起了警笛。
“该死！”他一个箭步冲出拐角，在警笛的威吓下，只剩下空荡荡的巷子，连人影都没见着。
如此之短的时间，大概只有一两秒的间隔，凭借刑警的嗅觉，他断定他们还在附近。这是个深巷，离转角还有些距离，三人不可能速度都这么快，没道理会同时消失。很可能至少还有一个，不，至少有两个还潜伏在附近某个角落里。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拉开枪栓，小碎步移了几步，果然，感觉到了人的气息。
“警察，出来！”张伟敏捷地举起手枪，指着最近的一处凹墙命令道。
两名蒙着面的黑衣男子端着冲锋枪走了出来，看这两人，杀气重重，如果说从未见过恐怖分子长什么样的话，这两人就是标准。张伟惊出一身冷汗，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重重地咽了口唾沫，直觉告诉他，真干起架来，必定难以全身而退。
“把枪放下，双手举过头顶，快！”身为一名刑警，他岂能退缩？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壮烈。弄不好这两人只是故作凶态，于是他故作镇定地吼了一嗓子，试图依靠高音喝退内心的恐惧。
可整个过程中，他的双脚始终在打颤，这两人大概看得很透彻，并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反而拉下了枪栓。
必须先下手为强！“啪，啪啪……”张伟朝前连开数枪，为了完全释放胸口的压抑感，一直打到弹匣空了才停止射击。两人大概都没来得及闪躲，胸口和腹部中了好几发子弹。未来得及等人舒缓一下精神，他俩竟各自朝前一步，像根本未受到什么伤害似的，屹立不倒，竟都穿着防弹背心！
张伟的弹匣已空，黑衣人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凛冽的眼神不断增添张伟内心的恐惧，其中一人将枪口对准了他的眉心，不遗余力地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好在张伟并没有坐以待毙，始终注视着他们的手部动作，在听到枪声之前就一个纵身，连翻几个跟头，躲过了大部分子弹，却还是负了伤。连痛感都还没有及时传到中枢神经，大量的鲜血就从前胸处涌了出来。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躯体，张伟惨烈地大叫一声，扔下了无用的手枪，在地上翻滚起来，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
黑衣人并没有解气似的，竟愤怒地上前，继续朝他脸上猛踹，这时的张伟早已意识模糊，伤痛在他的浅意识里不断扩大。过了一会儿，他只剩下零星的抽搐，连挣扎的意识也不复存在。大概看他没了动静，这两人便停止了动作，居高临下，静静地等待张伟的死亡。
两颗尖利的石块不偏不倚精准地砸中了他俩的后脑，如此身手，真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般奇特，张伟隐约看到巷子尽头有个人影。
“快，他们在这里！”
巷子尽头传来尹黎的喊声，黑衣人扭头一看，尹黎正在吆喝人来。两人不由分说，撒腿就跑，往反方向争先恐后地逃窜。尹黎也不追，单望着他们逃跑，跑得越快越好，因为这儿除了他和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张伟以外，别无他人。
明知尹黎正一步一步走来，步伐是那样平稳坚定，好像他还是刑警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心虚的样子，但张伟却连抬头看他一眼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直直地望着天空，盯着被黑云包裹着的太阳出神。
“这种危机关头，应该直接瞄准头部，像这种穷凶极恶的职业杀手是绝对穿了防弹衣的。”不一会儿他就立在张伟头顶，居高临下地望着。
“你不是逃走了了吗，还回来做什么？”张伟边说边咳嗽，每次都能咳出一大口鲜血，咳得满嘴血红。
“你别说话，保持平稳的呼吸，妄动气力是会死的。”他忽然眉头紧锁，迅速蹲下来，摸到了张伟贴身携带的防身小刀，切开浸满鲜血的上衣，查看了一下弹孔的部位，还俯身倾听了他随时都可能停止的心跳。
“还好没伤着心脏，警察马上就到了，你就在这儿等救援吧，我走了。”
“走？又想从我眼皮底下离开？这已经是第三次，不，第四次了！我无法容忍，哪怕你救了我，也掩盖不了你是杀人犯的事实！”张伟心中狂骂着，却深恨自己无法动弹。
“尹黎，你到底想怎样？”
尹黎沉默了片刻，好像看得出我在沉思，继而又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凭你现在的样子，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他还是那般桀骜不驯，张伟义愤填膺，宁愿大吐鲜血也要做出一番抵抗：“我一定会抓住你！”他用最大的余力吼道，但在尹黎耳朵里，就像是垂死挣扎中的呻吟罢了。
“我等着，但前提是你先养好伤再说。”尹黎还是那么洒脱地转过身，头也没回，独自隐没在了巷子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