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探病院
我第一时间拿枪托砸破了玻璃,从车内跳了出来。为躲避追踪,我逆江而游,这种运动我已尝试过无数次。每逢夏日,这条江就是我运动消遣的绝佳场所,无论是顺着江水还是逆着江水,连续一小时根本不在话下。在确认摆脱追兵以后,我登上岸边,找了间废弃的仓库暂时栖身。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武都就是一个充满了罪恶的城市,这里人群混杂,贫富悬殊,是滋生强盗、小偷、强奸犯、杀人犯的温床。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小区,甚至每个店铺都可以成为犯罪的事发地点。每天都有盗窃,每周都有杀戮,血与泪充斥着这座城市。倘若要问这个世上谁最应该下地狱,虽然说不出他的姓名长相,但我十分确定,这个人一定就在武都。
不过,哪怕武都住着再穷凶极恶的罪犯,见了我都得害怕三分。“武都死神”这个称号不是白来的,在不少罪犯眼里,但凡被我盯上的人,没有一个可以周身完整地进入监狱,甚至不少人连命也保不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支枪的子弹贯穿过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一把匕首能越过我的十指关,但凡敢向我挑战的罪犯,最后都被我制裁得体无完肤。
但是从今日起,我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
趁警方尚未公布我的通缉令,我得赶紧上街弄些生活必需品。好在今日天阴,光线不足,走在路上并不显眼,但为了躲避监控摄像头的捕捉,我还是选了一些僻静的小路。在一家名为“保康”的副食店里买了些干粮和水,注意到老板正在阅读今日的《武都日报》,头条新闻中,江面上漂浮的警车赫然跃于纸上,我便连他手里的报纸也一并买下了,连零钱也顾不上讨要,就匆匆离开了现场。
往回走的时候,遇到几名晨练归来的大叔大婶,约摸跟我母亲一般年纪,看起来身体健朗得很。于是我又开始担心起母亲来,想到她此时正孤独地躺在监护病房里,等待着她唯一的儿子,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便会涌出几分酸楚。她的儿子现在已经沦为一级杀人犯,还挟持一名警员叛逃,身为警察世家的独子,该拿什么颜面去对她?也不知这事被我那在天之灵的父亲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话说回来,母亲是凌晨被车撞的,为什么天未亮她要出门?纵然是晨练,那也是太早了,况且她从来就没有晨练的习惯,更别提什么天未亮就起床买菜这种荒谬的解释了。那辆疾驰的汽车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在外面乱跑?还恰好撞上一位难得出门的老妇人?说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想着想着,我又走回了仓库。通过这份《武都日报》,我稍稍了解了警方的动向,其间还找到了张伟的出镜,顺理成章的,他成了本案第一负责人,全权负责追捕我。他将我的危险程度一字不漏地公布了出来,包括我在特种部队受训的事。这个蠢货,如此一来,岂不会引起全城市民的恐慌?更有甚者,他还放出豪言壮语,说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抓到我,必要时候,还会以一名光荣的刑警身份,用子弹制裁我这个知法犯法的公职人员。虽然令我恨得咬牙切齿,但换个角度想想,整个过程中,他的立场很坚定,在执法上可谓尽职尽责,秉公处理,就算要对我这个做师父的兵刃相向,也不能放走一个罪犯。
相信此时武都市中心各个路口都在进行排查,不能坐车,地铁也不在考虑之列,故而我又换了身行头,挑了条隐蔽的路线向武都第一医院步行挺近。一路上为了躲避监控摄像头,我四处绕弯,没走多少正常的道,绕来绕去,等我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临近午夜。
根据小陶传递的情报,我妈就躺在重症监护室二楼的213病房。以张伟的行事作风,他不会想不到我会来医院探望我妈。但愿他们还没有告诉我妈我成了逃犯,我一边祈祷,一边在病房楼下隐蔽,伺机而动。
大概是白天浸水的内衣尚未干透的缘故,夜风吹得我直打寒颤,我蹲在门前的花坛,四下里观望,这里偶尔会有一两名保安拿着手电筒巡视,除此之外,只有夏夜的蚊蝇和我做伴。
我在原地静静等待了一刻钟,没见什么动静,便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大门。
刚进大楼,就听到了争吵声,仔细一听,正是张伟,他似乎正在和主治医师发生口角。
“请你们警方尊重我的病人,这里躺着的全是重病患者,整天你们的人都在楼道里徘徊,万一造成恐慌,使我的病人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要我们配合你们警方的工作,同时也请你们配合我们医生的工作,还病人一个清静的休息环境。”
“这名在逃的嫌犯手里带着枪,受过专业训练,身手极其敏捷,没有三五个训练有素的刑警根本不够看,一不留神就会酿成大祸,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们警方办事,今后将会有更多的受害者躺进这里……”
我现在没时间听他们争吵,正好几名警员的注意力全放在这里,病房那头的防护应该会很薄弱。我悄悄地摸进储物间,随手拿了一副口罩和一顶医护人员的帽子,最后披上一件白大褂就走了出来。
213病房前守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便衣,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在走廊两头巡视,这些人我没见过,看来为了对付我,张伟已经动了真格的。不过这样也好,这些人大概都是初生牛犊,连我的长相也不知道。正好可以利用这个空隙,见缝插针。
“这位警官,能否借过一下,我得进去检查下病人的身体了。”
他们见我一身医师的装扮,不敢造次,毕竟这里的主治医师根本不给好脸色他们看。于是挺合作地往旁边一闪,放了行。
“对了,你们的上级好像跟我们的上级有些摩擦,现在吵得好凶。”我故意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好让他们放松对房内的警惕。
关上门,只见母亲只身一人躺在房内,脸上挂着氧气罩,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的线头,一直连接到床头的各种仪表上,发出“滴滴”的声音。看到这里,我心疼地沉下了双脸。
我摘下口罩,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一步一步靠近病床,就在我坐下时,母亲大概有了心灵感应,眼睛居然睁开了,温柔地叫了声:“儿子!”
“儿子,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她眼里噙着泪,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我赶紧双手拽得紧紧的,生怕她会离我而去。
我已经有超过三个月没回家了,自打当上刑警以来,因为查案和追捕犯人,我们母子俩总是聚少离多。这些年她的白头发成倍增长,每次见面,我都要惊叹母亲头上那逝去的乌黑。现在终于可以用白发苍苍来形容了,而我的母亲也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妈,儿子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几番嘘寒问暖,使我愈加悲伤,我的思绪被亲情完全占据,无法自拔。以至于我完全忽略了潜入的初衷,仿佛我真是来探望母亲的,仅此而已。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危机正在慢慢扩大。
“黄署长来了,赶紧去迎接!”门外响起了动静,脚步声急匆匆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我立马跑向窗台,医院正门停了一辆警车,一脸阴沉的黄署长正从里面走出来,我回身望了眼母亲,有些惆怅和无助。
“妈,我时间不多,关于车祸的事,我想问您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