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燕然
五原郡的边检站在成宜县附近,陆澈与杨充等四人到达此处时,看到有些匈奴人在这排队办边检手续。
因为这个边检负责接收南迁的匈奴人,所以建设规模明显比一般的边检站要大的多,十余名长乐卫尉领一群差役在这忙活。
陆澈这一队临近边检台时,看到一名尉官领两名差役在前,杨充和杨金首先办完了手续。屈兰居因为是匈奴人,查验的手续难免复杂一些,中间还有一位来自匈奴的差役问询了一番。
他们三位办完后在前方等待,到陆澈这,拿出通关文牒后,差役和尉官查验无误,还是问起了符牌。
陆澈只好说明,符牌在来的路上遗失。但拿出当年自己在乌孙的那个符牌的话,上头的年份在一百多年前,难以解释。于是在来的路上想好了说辞,说自己祖上在乌孙即与汉地有所来往,这是西域都护府当年发给本家高祖的符牌,到自己这辈,也直接用了高祖当时在符牌上刻的这个汉名。
结果尉官接过这个符牌后,眼睛越瞪越圆,脸上逐渐布满红光:“这…这真的是一百多年前都护府时期的符牌?!这次…我居然见到真货了?”
尉官立即朝差役说:“快快,速请孟老!请孟老前来核验!”
一名差役立即飞奔往后头一栋房屋去了,原来那里是两位老边检尉官的住所。因为这些年,南迁来的西域各国人都有,有时会涉及到一些很悠久的符牌和文牒,那二位精熟此事项,所以平常的符牌和文牒查验,一般的尉官和差役完成就行,遇到前头边检站拿不准的,则会请出这里的老尉官。
片刻之后,一名尉官装束的老者朝边检台走来,脸上难以掩饰的兴奋:“都护府时候的符牌?乌孙来的?还是初元年间的?哈哈哈,这可真不多见,老朽要好好看看。”
到了近前,几位尉官和差役纷纷站好,一起施礼称见过孟老,这位老者一挥手表示不必客气,然后来到跟前先看了看陆澈:“看面相应是来自乌孙。”
这位孟老又把符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并把上头的刻像和陆澈进行核对,点了点头:“符牌确实是都护府规制无误。这符牌上是阁下的高祖?果然是一家,真的很是相像。”(封神后的形象和之前会稍有差异,但明显还是十分相像)
陆澈拱手道:“在下之高祖,心慕中原,可惜当年西域战事纷乱阻隔,未能来此,今日陆某有幸至此,也算有机会了却祖辈心愿。”
“等等,阁下的高祖曾历战事?来来,说说都历过哪些战。”这孟老显然是要询问验证一番。
“在下高祖,所历最大者,乃赤谷城一战。”于是陆澈干脆将赤谷城战役叙说一遍,说到激烈悲壮之处,在场众人也有感叹落泪者。
后来陆澈干脆加上了在千星洞时遇到的陈玉所说的救援之事,给说成是本家高祖随行去接应援军,结果遭遇匈奴军,可惜本方兵少并且遇上沙尘暴,眼看着陈玉兄弟阵亡,自己也重伤,幸有同袍救回,回来的时候赤谷城已经失陷,据曾祖所言,高祖遂郁郁而终。
孟老听完陆澈所说,点点头:“好,老夫已然明了。”回头把这个边检台的主管尉官拉到后头,耳语一番,然后回屋去了。
这位尉官对陆澈和杨充、杨金、屈兰居等人说:“杨充、杨金可即刻回乡;屈兰居、陆澈暂留此处,一刻之后,有下一趟负责的校尉引领二位前往安置所,处置后续事宜。”
杨充姐弟当即表示,陆澈曾救他们一命,干脆一会随他们一起去安置所,看看方位,然后回家,尉官也同意了。
过了大约一刻钟,来了一名校尉领着七八个差役,引领需要安置的一批人,前往附近的安置所。
原来南迁的匈奴人和西域诸国人士,根据各自生活习俗,在五原、朔方、云中诸郡都建设了若干安置所并配农牧区。大部分南迁的匈奴人来到此地后,都觉得以前的游牧生活过于艰苦,很快就适应了农牧生活。
到达安置所后,按差役分派,陆澈和另外三名鲜卑人分到了同一个宿房,屈兰居和另外几名匈奴女子,分派到了附近的另一区域的宿房。差役临走给他们发了几个役事竹牌,说上头有安置区目前可从事的役事,可以先看看想想选哪个合适,最多三日之内,会有下一批校尉和差役安排他们后头的役事、农牧用具和营生之类。
杨充姐弟二人和陆澈又闲聊了一阵,说最近几日还会来,陆大哥要是定下役事后,也一定告知,他们也会尽力来帮陆大哥尽快适应此地,陆澈表示感谢后,姐弟二人离去了。
此时已经渐渐天黑,掌灯后,陆澈已经安顿好马匹和行装,然后看看这几个竹牌,上头有十余种役事可选,陆澈仔细查阅后,结合来中原之前修炼的技能,选了个“医者”。
第二天早起,有两名差役来发放餐食,然后也没见人来安排别的,估计最近比较忙碌,他们这拨人还没排上。
刚过午,突然有人来敲陆澈这个屋门,陆澈开门一看,来的是一名校尉,以为是安排役事的,返身要去拿竹牌,这位校尉抬手说不必,我不是安排这事的。
校尉说:“在下乃本郡宜梁县校尉陈宣,请问你是乌孙来的陆澈吗?”
陆澈说正是本人,于是陈宣请他重新叙述了一番赤谷城之战。
讲述完毕后,陈宣低头不语,沉思良久,过了好一阵,对陆澈说:“符牌请拿来一观。”
陈宣接过符牌,仔细摩挲了一阵上头刻的年份,又问:“是否还有同期之物?”
陆澈想了想,把环首刀取下,放到桌上:“陈校尉请看,此乃本家高祖传下来的环首刀,此刀当年也参加过赤谷城一战。”
陈宣身躯一震,眼睛直看了一会这把刀,轻拿起来,又仔细看了看刀上的斑驳印迹:“一百二十多年了,真是…太久了。”
过了好一阵,陈宣将刀放回桌上:“实不相瞒,陈玉是在下的高祖,与阁下之高祖曾一起战于赤谷城,后葬于西域都护府,今日能见到阁下,也是陈某之幸。”
原来,陈玉当年阵亡后,因沙尘暴猛烈以及战乱,直接安葬到了西域都护府,陈玉的家人后来几次试图前往拜祭,皆因战乱未能成行。
昨日,孟老听完陆澈的讲述,立即想到了邻县宜梁县的文献记载,校尉陈宣曾经有高祖陈玉参加过赤谷城之战,于是马上派人前往通知,一则看看能不能给陈宣带来陈玉一些别的事迹,二则也通过陈宣进一步确认陆澈的身份。
陈宣听完陆澈的讲述,认为无误了。陆澈也感慨万分,心想当年遇到陈玉,也提到过家人之事,如今竟然真的遇上了。
陆澈对陈宣说道当年战事纷乱,所以陈玉的遗物也未能带来,不过这环首刀,也算是本家高祖和陈玉一起作战所用,既如此,就直接送与陈宣。
陈宣客套一番后也就收下了,然后又说起来时遇到的杨家姐弟,说既然你们都认识,那这事好办了,干脆给陆澈安置在成宜县就是了,这样离杨家姐弟很近,同时宜梁县离这也近,他自己想来也随时可以。
于是后头一段时日,陈宣帮忙联系本地医药之有司部门,安排陆澈完成了医者从业测试,之后又联络了牙行,租办铺面场地,并帮忙采购桌椅案架等物,终于帮陆澈开起了医馆,定名为“永成堂”。
永成堂开起来后,一开始来的人很少,后来有一日,附近因为一拨军士负伤较多,军医短缺,陆澈前往帮忙,当年从五庄观学到的跌打损伤膏丹之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军士们也无不敬服,于是永成堂和陆澈名声大震。
两年之间,本地的原住百姓、匈奴安置户、各路校尉都尉甚至度辽将军[1]府的人,都有不少来永成堂看过病的。
中间有一次,度辽将军寿诞,发帖请了陆澈前往参加寿宴,席间问起有什么事能帮忙的,陆澈说最近有时要去邻县或附近的云中郡行医,而本郡郡署签发的安置专用符牌通行时查验手续较为繁杂,不知能不能换成可在两郡范围内自由通行的。
将军闻之大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况先生之才,两郡范围,怕是小了点。”招手唤来主管此事的校尉,吩咐了一番,然后告知陆澈,两日后巳时,来将军府领取军制符牌,从此汉地之内,任其通行。
这期间,杨充杨金姐弟俩,以及之前和陆澈一起来的屈兰居,隔三岔五也会来永成堂帮个工,之前在边检站曾经帮他们处置安顿事宜的校尉周岳有次受伤来救治后,也偶尔会来遛跶,陈宣也没事就来凑凑热闹,赶上屈兰居在的时候,经常还会以屈兰居汉地语言不甚熟练来逗笑。
这一日,陆澈正在永成堂看诊,街上突然有一伙人跑过,边跑边大喊:“捷报!大捷!车骑窦大将军领大军出塞击匈奴三千余里,燕然勒功而回!”
此时屈兰居恰好也在堂内帮工,听闻此消息,也是一怔,终究这次击败的也是匈奴人,虽然是之前和他们不睦的北匈奴人。
陆澈叹了一声:“屈兰姑娘不必难过,或许以后…真的可以太平,不打仗了。”
[1]度辽将军:两汉三国时期,负责维护北部(包括东北、西北)边防和协调管理北方民族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