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独合唱
那天见过上帝之后，面无表情的大天使长带我安顿了下来。
简单地交代了我几句，翅膀轻轻一挥就飞走了，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增添了几分身处天堂的实感。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好呢”我躺在翠绿的草坪上，看着蔚蓝得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出神。
虽然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算不算已经没了，但我还是对选择离家出走这个决定没有一丝后悔。
我还待在家里的时候，父母亲之间不断争吵，连带着对我的态度也逐渐恶劣，对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压力，以至于本该通过的考试也考砸了，我也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废物。
不知不觉间产生了在哪都比在家强的想法，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我就决定了要离家出走。
其实去哪也没有决定好，只是单纯想要离开他们对我施加的压力，离开那个永远充斥着负能量的家。
也不知是天堂起到了心理暗示的作用，还是离开了冷暴力的环境，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不用考虑怎么小心翼翼地行事，也不用再垒高自己的心理壁垒。“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活着了吗。”思绪万千之下，我不禁喃喃出声。
忽然，一阵歌声随着微风飘荡了过来，听起来像是经典的《欢乐颂》
&34;欢乐女神 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34;。&34;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34;
惊讶于自己还记得歌词的同时,又不禁被旋律带回到过往,那时就读的学校还没有变成工厂,这段旋律作为下课铃声陪伴了自己好些年。
但现在的旋律听起来似乎跟自己的记忆有些出入,个别时候甚至不在调上。
我决定去看看。
站起身，拍了拍洁白的长袍，随即才想起来天堂似乎没有尘土。
我自嘲地笑了笑，收敛心思，再聆听了一会歌声，尝试去辨别风从何处吹来，便往那个方向迈开了脚步。
顺带一提，见习天使似乎还没有翅膀，不能飞来飞去。
不一会就看见了声音的来源——由天使们组成的合唱队正在一处空旷的广场上放声歌唱，指挥他们的居然是一只戴着金丝单片眼镜，身穿燕尾服的猫头鹰。
“哎”一曲刚落，猫头鹰就急不可耐地从小小的指挥台跳下来，看都不看一眼天使们，扇扇翅膀就飞走了。
天使们对此似乎熟视无睹，喝水的喝水，聊天的聊天，就是没有一个人去关心猫头鹰指挥的去向。
“哟，新来的。”有人，哦不，是天使好像在跟我说话，突然心中就生出了些不安。“来合唱吗？”
突然被搭话，我下意识地回了个好字，白光一闪，我就出现在了合唱队里的其中一个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从合唱队的某处传来笑声，我这才意识到大天使长那天所说的话意味深长——“在天堂，不要想着当老好人，你要为自己所有的承诺负责。”
这就是随便应下承诺的后果吗。我默默地想着，决定之后无论是发生什么，都要多加注意不能轻易答应。
翅膀扇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猫头鹰指挥回来了。
我感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在我身上稍微停顿了一下，是猫头鹰吗。
我看过去，猫头鹰指挥已经闭上了眼睛，用翅膀朝合唱队示意准备开始。
熟悉的前奏响起，看来还是继续唱《欢乐颂》。我稍稍放下心来，努力忘记被突然拉进合唱的不快，身心沉浸在音乐之中：“欢乐女神 圣洁美丽——”
刚开口还十分生涩，以至于有些破音，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将记忆中的旋律重叠在现实,放开了嗓音继续唱道：“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音乐还在继续，但能明显感觉到有不少视线集中到了我的身上，连在前方指挥的猫头鹰都若有若无地看向我。
一曲唱毕,猫头鹰倒是不再扑棱翅膀飞走了,我感觉能从它羽毛覆盖的鸟脸上读出人类般复杂的情绪。
难道在天堂会唱歌的人很少吗？胡思乱想之际，猫头鹰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像是个稚嫩的小孩子：“今日训练到此结束。”
啊原来跟我关系不大是吧。
周围的天使们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又或者魔法之类的东西，哗啦哗啦白光闪个不停，眨眼间就都看不见人，哦不，天使影了。
只有少数，像我这样啥都不会还是只能靠走的人慢吞吞地挪动。“那个，是叫见习天使吗，你留下，我们聊一会。”
我就说肯定还是跟我有关系的，但我也没想到就这样被猫头鹰叫住。隐约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我习惯性地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仿佛要把那些目光全部甩在脑后般，加快了自己想要离开的动作。
似乎有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我就又被什么魔法之类的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抬起头一看，果然是猫头鹰。
此时的猫头鹰也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我的兴趣，鸟类动物没什么感情的眼睛直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见我不愿主动开口，它才低声说道：“唱得还不错，基本都在调上。”
唱歌的基本要求不就是要在调上吗！“我知道你是被诓骗进来的，毕竟我是指挥。”
它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不关心你是什么，只不过，你唱得已经比合唱团里的大部分人好了。”
“合唱队，有那么糟糕吗？”我忍不住插话问了一句，然后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鞭炮引线，猫头鹰突然就开炸了：”我真的服了这帮（粗话）了，一个个一天天的都唱的是什么玩意儿！我居然能忍受下来我也真的“
在猫头鹰,或者说瑞克,连续不断的咒骂话语中，我慢慢拼凑出了合唱队的现状,表面光鲜亮丽,实则朽木不可雕也。
也就是说我之前感受到的不和谐感的并不是错觉,原因就是有相当一部分成员走调的。
&34;那你们就不能收一点唱的好的人额天使吗&34;我在猫头鹰瑞克狂轰滥炸的间隙中,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瑞克闻言,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又重重叹了口气,把头转向我,用深邃而悲伤的眼神看着我说道:&34;我听得出来,你很有唱歌的天赋,即使现在还缺乏训练的雕琢&34;
它收回了视线,用翅膀摆弄起了金丝眼镜,对我继续说道:&34;你是那个见习天使吧,如你所见,现在的合唱队就这个鸟样。啧,倒不如说,现在的天堂也是这个鸟样罢了。&34;
我没有能够再去对瑞克说出什么,它见我沉默不语,便也不再挽留,把我送回了我一最开始待着的草坪上,甚至连位置都分毫不差。
虽然我的身体回来了,但我的心思却停留在了瑞克为我揭开的一角上。一直以来,我一直奉行的主旨都是,不了解就不会去随意表达自己的评价。
从瑞克的话语中我意识到,这个地方可能存在着某些不对劲,但是什么并不是现在的我能够弄清楚的。我顶着见习天使的头衔,是不是本该悠闲度日而不是管这些破事呢。
&34;没想到就算是在天堂,生活也并不轻松啊&34;我不由得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