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蛮子

    说到青楼，很多人都会误会，觉得乃低俗下鄙之地，其实不然，青楼虽然低鄙，内里却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舞技超群、样样精通的“大家”，内分歌姬和舞姬，都是卖艺不卖身之人，若不是出身穷苦，必不会有人愿意来此牺身迎客。

    歌姬和舞姬也称为“清倌人”，虽陪客人饮酒作乐，但不会卖身，卖身的那叫窑子，隶属刑部所管，而青楼隶属于教坊司，教坊司归礼部所管。

    能来青楼的也大都是达官贵人，并非全是肥头大耳有钱就行，在一个来到青楼会先投下拜帖，若所投“大家”不接待，则拜帖会被退回。

    大晋王朝文风甚重，这也导致青楼的清倌人都以吟诗作对为乐，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客人要懂诗！

    当然，既有“清倌人，”肯定也是有“红倌人”的，红倌人则是也陪睡，不过如梦楼开业至今，也就少许儒家学子能够凭借诗词博得美人一笑，于是呼，能在如梦楼夜宿成了大晋王朝重多儒家学子的梦想。

    夜里，回到了大晋府的易守城和曲侍郎在墨言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赫赫有名的如梦楼，至于墨小贝，自然是支开了。

    刚到如梦楼，就有负责迎客的小厮上前询问拜帖，墨言身为墨家子弟，虽不是儒家学子，但也在大晋府小有名气，每次来如梦楼都是豪掷千金，负责安保的壮汉一见是墨言，一把推开了小厮，笑脸相迎的将一行三人请了进去。

    原本墨言请的是易守城，但曲侍郎对如梦楼神交已久，奈何自己出身兵家，拿不出令人羡艳的诗词歌赋，今天见墨言相请，便厚着脸皮蹭了过来，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易守城诗词作得极好，说不得今天能一亲芳泽。

    进了楼，里面早已宾客满座，灯火辉煌的大厅，随处可见的儒家才子肆意的卖弄着文采，逗得众多清倌人掩面大笑，

    随着小厮的带领，三人来到了一张矮桌坐下，要说大晋有一点不好，便是跪坐，这让易守城一度不习惯此姿势，好在大多场合易守城都以武夫的姿态度过，今天来到这也没想跪坐，直接盘膝而坐，也就是道门和佛门常用的打坐姿势，而墨言和曲侍郎早已习惯此跪坐方式，顺其自然的坐了下去，一旁小厮见到易守城这种坐法，顿时露出了鄙视的神情，不复刚才的笑容。

    易守城看在眼里，没有在意，老虎岂会在意蚂蚁的不屑。

    可易守城不在意，旁边却有人在意了，只见隔壁桌一绿衣书生朝着易守城笑道：“这是哪里来的粗鄙之人？连坐也不会？”

    儒家最重礼法，而坐姿也包括在礼法里，在唐朝以前，坐的方式就席地而坐和跪坐两种，易守城看了看隔壁的书生，开口道：“吾会不会坐，与你何干？”

    绿衣书生顿时来了劲，要论诗词歌赋他不行，但要论礼法，他可头头是道，见易守城反驳，当即高喊道：“此乃高人雅致之地，岂是尔等粗鄙之人能来之场合？”

    “哦？什么时候如梦楼是你儒家的了？”易守城心道真倒霉，到哪都有傻逼。

    而一旁的墨言和曲侍郎听到易守城此话顿觉要遭，赶忙拉了拉易守城。

    听到易守城此话的绿衣书生一桌，一听易守城牵扯儒家，顿时整桌人站了起来怒道

    “好你这不懂礼法的蛮子，竟敢辱我儒家，”

    整个青楼都听到了这两桌人的争吵，一听有人羞辱儒家，一瞬间全都围了过来，一旁负责安保的几位壮汉赶忙进来维持秩序，满脸堆笑的安抚着绿衣书生几人。

    “你刚刚说吾乃蛮子？你说吾兵家和墨家是蛮子？”易守城淡淡的道

    蛮子一词乃春秋时期昭公十六年楚子诱杀戎族人所传出的形容异族的话，此刻被绿衣书生说了出来，极具侮辱性，这使得一旁的墨言和曲侍郎怒目而望。

    绿衣书生仗着周围都是儒家学子，一脸猖狂的道：“连坐礼也不会？不是蛮子是什么？”

    不等易守城再开口，墨言一掌拍向矮桌：“放肆！尔等儒家欺人太甚！”

    曲侍郎见墨言发怒，做为最理智的一个也怒火燃烧：“尔等枉为读书人！吾乃兵家曲志變，尔等乃何人门下？竟敢如此辱我兵家和墨家，”

    若说易守城，大晋估计没人知晓，但曲志變堂堂兵部尚书，兵家传承几千年的曲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刻绿衣书生一桌人满脸赫然，原本以为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粗鄙下人，没成想来头这么大，一桌都是普通读书人，家里了不起有几个地主，颇有声望，可要是提到祖上，哪能和墨言以及曲侍郎相提并论。

    今天来如梦楼的都是读书人，平时附庸风雅倒还行，哪里比得上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易守城几人的气势，被曲侍郎一言吓退，纷纷退了下去，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绿衣书生一桌此时犹如被架在火上烤，何人门下也不敢说，说了怕是会被革除功名，打回原籍，这是读书人最不想看到的。

    不是每个读书人都能自称儒家的，非大儒境不得自称儒家，盖因读书人虽学的是儒家经义，拜的是儒家圣人，说的是儒家道理，可最终也只是儒家的一个学子而已，没有儒道圣院的肯定，最多只能自称儒家学生，这也是儒家防止书生扯虎皮的一个后手。

    平日里欺负欺负不懂行的外人和市井小民还行，真轮到墨言和曲侍郎这种根正苗红的传承子嗣面前，儒家也只是诸子百家其中一家而已，虽儒家为尊，但也不代表能肆意欺辱别的学派。

    尤其兵家都乃武人，当场将你撕了也怨不得谁，更何况易守城现在是晋元帝亲封冠军候，岂是一个尚未有功名的书生能辱骂的，儒家不封杀他，晋元帝都不会放过他。

    绿衣书生此刻跪坐在矮桌前，身躯颤抖个不停，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别人坐姿关你屁事，爱多嘴。

    易守城此刻见绿衣书生怂了，也并不打算追究，只是来此猎奇的心已被破坏，顿时觉得好生无趣。

    随即站了起来，高声道：“儒家，我记住了！”

    当场没有人记得这句话，都觉得只是一句离开前的场面话，可易守城心里确实记住了，人生中第一次因为坐礼而被人说成蛮子，可以说是奇耻大辱，原本觉得儒家霸道的他，再次觉得儒家是真霸道，要不是霸道惯了，怎么会让底层的书生也如此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