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八章 好生可怜
孔瑶则是微微颔首,肯定道:“不就是八尾雪氏?这几日里,也实在太过招摇。”
一位正悠闲的躺在堞墙上酣睡的年轻文士,也“咦”的一声,上身忽然直起,看向了东面方向。
抬眼看向了窗外,孔瑶眉心中的“灵目”稍稍张开一线。然后是愈发的失望,这气运是愈发的暗淡了。微弱无比,隐透着黑气。分明便是衰亡之兆——
而且这气机,真个好生霸道——
今日只觉她这妹妹,实在聪慧到让人意外。
此时看,却是连那丝生机也没有。
只是之后的日子,也同样不好过。自己最初不晓事时,懵懵懂懂,还不觉什么。后来却终于发觉,自己与族内其他小孩的不同,然后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孔瑶的指甲本已是深深刺入肉内,可听到最后,却反倒平静了下来。
难道指的,就是宗守这样的情形?
不过此事,也的确是与她没什么关系就是。从此以后,自己多半是要被藏入闺中,被那家伙当成玩物。这胸腔里,真不是一般的不甘——
“你知道?”
“知晓你已被这乾天妖王,纳为嫔妃之日。全族上下,可都是欢声如潮,他们都在为你高兴。对了!忘了说,你父亲年事已高,那司天少监之位,已不合适。族伯已经亲自出面,让他请辞退下,照看我宗祠堂。这是荣养——”
若她孔瑶肯老老实实也就罢了,父亲自然可以无恙。若是不肯,那么孔家自有手段,用在她父亲身上。
难道那处,又有什么变化?
再明白不过,孔须言语里的意味。这是人质!
孔须在笑,带着令人心生凉意的冷酷。
这些日子,他在乾天山四处走动。却越是观察,越是心惊。
那个家伙,难道是在阴龙谷内又有什么机遇不成?
孔瑶也同样微摇着头,她倒不觉自己,有什么值得可怜之处。
“胡说!杨家世代公卿,十代之中,有七位拜相,领地半省。论到家世之雄,杨溟公子,又岂是这区区石越可比?”
若不是那位陛下无意看中她,将她带入军中,恐怕父亲与她,早就被踢出了孔家。
“我说兄长,为何会有空来看我。原来却是随杨溟公子而来,那么可是与上面那位有关?”
青年秀士听的更是摇头不止,忖道以这参议殿,制衡内阁,才是那位君上的聪明之处。
“胡说!叔父他虽掌乾天政务,却被那什么参议殿,无数双眼睛盯着。据说那些人,居然还有罢免内阁大臣的大权。故此叔父说这些年,都是小心谨慎,行事公允,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也不能有半点把柄,被这些抓住。再说这军中,他也插不进手。师弟,你说这位乾天妖王,是不是疯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参议,居然还有权利废相,这君王威仪何在?”
这杨溟,她不但知晓,更是见过面。所有潜龙之中,与石越不过并驾齐驱而已。
这时却被这年轻文士吓了一挑,往四周望了一眼。发现并无其他人察觉,才轻松了一口气。
旁边则是一个粗壮男子,穿着明晃晃的衣甲,拿着一杆大刀。身躯笔直。有如柱子一般,挺立在那里。
孔须干脆承认,语气间却是不屑,摇头道:“你不习族中秘法。这气运变化之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日后只管在这东临云陆,当你的嫔妃便是。”
以前那宗守气运命格,虽有些圣皇气象。却偏居一隅,难成其后。可是这时再观,却隐隐有了些变数。
说来自家这位兄长,也是印堂发黑。这一次,不会也被这雪家连累,出什么事情吧?
只是可惜——
可怜见的,听说她这孔须大兄,才新婚不久——
孔须挑了挑眉,接着就听孔瑶叹息道:“那位妖王,可不是你们轻易就能对付得了的人物。小心噬虎不成,反被虎伤!”
孔须怔然之后,便摇了摇头,言语里满是对雪家的不以为然,又随口解释:“这雪家未入云界之前,就已遣惹去见了辽王。欲互结盟约,打算借辽王的关系,联系太灵宗。若能成事,则乾天山与东临一陆,都可成辽王外援臂助。本来辽王殿下。只是打着试试无妨的主意,派公子他过来,助那雪家。可如今看,这雪氏只怕还真能成事。只是可怜了妹妹,才刚成婚,就遇上这种事情!”
若非如此,似这位妖王般,把治政大权尽皆下放。这乾天山,早就已经易主了。
说到此处,又憨厚地笑道:“其实这军中的规矩深严些。才是好事,我甚是喜欢!我虽在师尊那里,修习兵事,可却从未真正带过兵。从都尉做起正好!且叔父他,也不知我修为其实已到了八阶。”
有人谋算他的那位“丈夫”,怎能不知。之前她还抱着几分期冀来着,想看着那个害她落到如此绝境之人,最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孔须后面的言语,孔瑶也再没听下去。只是神情呆滞的,看着窗外樱花,眸子里灵光暗淡。
“你三兄之才,胜你百倍,却不得施展。每日以酒浇愁,你可知当日他得知这消息时,是如何的欢喜?当日便将那库藏的三百坛美酒,全数打碎。本来已经是心死了的人,如今却活了过来。便连我,也代他高兴!”
“我劝兄长,最好还是快点离开乾天为好!”
“妹妹说笑了,在我眼里。实在看不到那宗守,有半分翻盘的可能。即便生气,也不用如此。此时与你也无关,只管安心看着便是!”
以十世七公的家世,却只能与石越并肩。
正思绪涣散之时,孔瑶却忽然心有所感。讶然挑目,看着远方。
孔瑶哑然失笑,她虽未习气运命理之术,不过却有着能观人命格的天生神通。
这次孔须终究稍觉意外,皱着眉,诧异地看了对面的孔瑶一眼。
那位君上,当真是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君主。从不勤政,却国泰明安。从不去可以管那吏治,国内却政治清明。
言语中说是可怜。可那语气神情,却无半点怜惜之意。
“师弟!你别吓唬人,别一惊一乍的。要是被人发觉了有人在我值班的时候,偷上城墙,这可怎生是好?”
“也是!这狐部一脉,究竟是上不得台面。大局一定,这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得志猖狂——”
色泽纯白,莫非是宗守?那个方向,岂不正是阴龙谷?
不过说到军纪森严,他倒也是欣赏。这乾天山城的几十万大军,不但精锐,而且律令严明。而且士气,也同样不低。
可到几日前,情形不知怎的,就有了变化,令她是失望无比。
再看眼前,孔瑶不禁是再次一愣。
正当孔瑶正纠结之时,就在乾天山下,那外围的一处城墙之上。
无论怎么看,这雪家的人,都没半分胜算。
那大汉却不以为然,毫不相让的辩解。声音却压得极低,生恐他人听见。
孔瑶再次心中暗叹,听说女人每叹息一声,就等于老了一天。
也无法去指责这孔家卑鄙,换作是她,也同样会如此。而且手段,会做的更绝!
若是真的有人,能够对付得了宗守,让她能够逃出那人的魔掌,那是再欢喜不过。
偏偏还不自知,便连自己兄长,而已是得意洋洋。大约以为事成之去,回去可以受那位辽王嘉奖。
再看向空中,那团久久不散的阴云。
看着孔须怔然的神情,孔瑶顿时心中微动:“是了,你们看上的人,定是杨溟不错!只是这人,却还不如石越!”
那么今日,她就已经消耗的数十日的光阴。
父亲被家族排挤,母亲郁郁寡欢,不久更忧郁而死,自己也被族人孤立。
说来道家,也有无为而治之言。儒家之内,亦有垂拱而治之说。
从小到大,从未对人言过。只因知晓,这对她而言,非是不是福,而是灾,大灾——
又摇头失望道:“不是早听说你叔父,在乾天山城中,权势遮天?你来投他,怎的只有一个小小都尉?以你八阶的实力,无论在何处。至少一个督帅,都是跑不了的。亏你还说,你叔父他待你如亲子!”
怎可怎么好?这气机真是更加的黯淡了。若说不久前,虽是输定,却还有着那么一线生机。
听到此处,孔须已是不耐。只当孔瑶,是说的气话,危言耸听。
这个感觉,就仿佛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青年秀士闻言,却是有些无语,恨铁不成钢的言道:“我说师兄,你怎么说也是一名都尉,管着整整三千人!怎么就怕东怕西,这点担待都没有?”
灵目所望,只见一团肉眼不可见的浩荡气机,从地底冲出。
难怪几月之前,可以用二百余万,硬撼整个千城盟数千万大军,反而将之大败。
“那么你们如今,又到底是看上了谁?庚家的庚志,又抑或是杨家的那位杨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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