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后悔
“你想过以后这个实验室怎么吗？”碇坛问。
“如果第一批人到达永生星球能够正常生存的话，这个实验室就交给你们了，到时，你们可以把适合的人再传输过来，若是有一天，你们也要走了，那就走吧，这个实验室，”斑鸠环顾一圈会议室内，接着说，“把所有的意识都放走，能销毁的销毁，能拆卸的拆卸，若都不能，那就空留副架子吧，你们想回来看看，就回来看看，反正我是回不来了。”
“你把轮回种子放到永生星球，难道就不后悔吗？”碇坛问。
轮回种子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东西，其长得和小石头一般大小，颜色各异，是陪伴他们从生到死的唯一东西，只要这个东西带到哪里，哪里就是他们的星球。
放到高维星球，他们就拥有高维星球的能力，放到底维星球，那就只能有底维星球的能力，只要那个星球相应维度的生命活动，那他也如那个星球的人一样。
此次，斑鸠把他的轮回种子放到了永生星球，只要那个永生星球有三维生物出现，他就再也不能离开那个永生星球了，活生生的把自己从高维人类降到底维人类，但只要这颗种子放在那里，那就可以充当一个鲜活的生命，和那个维度相同寿命的生命，寿命结束，种子死亡，如果种子死亡，相应的人也会永不再生。
“没什么好后悔的，”斑鸠装作无所谓的说道，“只不过又要多轮回几次，再努力升几个维度，才能赶上你们而已，天天这么活着，我早活腻了，换个方式，也挺好。”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接着说，“差点忘了和你们说了，你们可以回去取自己的轮回种子了，秘书长已经走了，我们的星球已经没有几个人了，要不你们也把轮回种子取走把，说不好哪天我们的实验又失败了，我的轮回种子放在永生星球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的星系因为所有维度生命循环失败，导致整个星系毁灭，到时，你们想拿都拿不出来了。”
“我再考虑考虑，”碇坛低着头离开了会议室。
霓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说任何话都好像很多余，跟在碇坛身后，也离开了会议室。
斑鸠在屏幕上来回翻看着监狱楼里每个狱室的画面，他每一次开会都口口声声叫他们小畜生，只有叫他们小畜生他才会觉得他比他们高级许多，没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也如他们一般，永远生活在永生星球，仅仅拥有实体生命，仅仅拥有短暂人生，不仅如此，他还会渴，会饿，会睡觉，会感受到气温的变化，会触摸到物体的软硬，会因为伤心掉眼泪，会因为活动过多而出汗，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导致生病，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皮肤出现褶皱，头发也会变白，生命也会结束，然后再重新开始，周而复始。
这帮小畜生的生活不过如此，斑鸠嘲讽道，我未来的生活也不过如此，斑鸠感叹道。
他默默的看着狱室里的每一个人，多么希望时间可以放得慢一些，再慢一些，那他就是比他们高级多的生物。这个实验室就像个监狱，他早就想离开了，就是那句，我要自由，如此看来，那就让时间快些走吧，未来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好拖延的呢。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走出会议室，走入灰暗光滑的长廊，走进办公室，随手拿起实验台上的手巾，一遍一遍的擦拭实验台，直到内心疲惫，才寻把椅子，呆坐在实验台前。
几天后的会议室里。
“斑鸠呢？他和你换工作了？”霓裳问碇坛，她已经好几久没看到斑鸠的身影了。
“算是吧，自从他把轮回种子放到永生星球后，他就对地球产生了特别的喜爱，”碇坛无奈的笑了笑，接着说，“你懂吗？他每次去地球之前都和我说，他要学着三维人类的生活方式活着了，不然他怕自己和这帮畜牲一起生活，会活不了多久，堂堂一个高维生物的人，说这种没骨气的话，真想骂他。”
“谁说我没骨气啊？”斑鸠从外面走进会议室，问道。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碇坛看到斑鸠突然出现，惊讶的问。
“没什么，就是参加个葬礼，整的我心情很不好，然后就回来了。”斑鸠很随意的说道，避开了碇坛的目光。
“葬礼？谁的啊？”碇坛问道，心想，斑鸠没到地球几天，怎么就认识新的朋友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他们人类的生活，恰巧看到有人死了，顺便就了解一下，没准哪天我也用的到。”斑鸠很轻松的说道，结尾又干笑了两声。
自从斑鸠说把自己的轮回种子放到了永生星球，他们的会议室就压抑了很多。
霓裳试图缓和一下气氛，换个话题说道，“碇坛，你可能要如愿以偿了，最近4魅当上了队长。”
“队长？真的假的？”碇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霓裳说的话。
“当然是真的了，39魅死了，临死前把队长的位置传给她了。”霓裳说。
“39魅死了？”碇坛惊讶道，“怎么死的？”
“自动放弃了生命，”霓裳叹口气说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斑鸠说，“原来我还以为他能活到最后呢，可以和我到永生星球去生活，他可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走了真是太可惜了。”
“他早就想离开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到处寻找可以离开的方式，又组建科研小组，保护了一堆废人，又演讲，告诉大家如何活下来，如何吃喝，如何许愿，如何避开监狱的隐藏规则，不被惩罚，甚至还妨碍别人作战，宣扬他的那一套价值观，整个实验室，没有他不掺合的事儿。”霓裳冷笑着说道。“他许愿的数额可不少，他近三年许愿，每一次都是十万以上，有几次都是上百万，他在地球的消费可是够大的啊。”
“你这么想可不对，他可以让我们的实验室少死很多人，让我们减少很多意识的浪费，他做的这些，要比他许愿的数额还要有价值，在我眼里，他非常有用，非常非常有用。”斑鸠斩钉截铁的说。
“好吧，他已经死了，不然我也要和你赌一把，就赌他到永生星球是否能对我们有利的活下去，可惜了，人已经没了，都成猪了，”霓裳尴尬了表情，接着说，
“他死了之后，这个4魅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作战时间都躲在山洞里，她的运气也是真的好，她的队友都陪着她，要是别人这样，早就已经没命了吧。”霓裳说。
“这个45魃很是奇怪，前几天带77糜进那个山洞的侧室，今天，带77糜和89骸进侧室，做着一些我看不懂的事情，很是无聊。”霓裳简单的描述着眼前的场景。
碇坛看着眼前这一幕，气愤的站起来，手狠狠的捶在桌子上，骂道，“厚颜无耻之徒，老色鬼，真是无法理喻，绝对不能这么留着你，我现在就去要了你的小命！”
碇坛说完转身就要出去，这时，一把被霓裳拉了回来，问道，“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儿？”
“他这是犯罪你知道吗？”碇坛问。
霓裳和斑鸠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霓裳问道，“什么罪？”
“嫖娼罪，你们懂吗？”碇坛说道。
霓裳和斑鸠还是摇摇头。
“你们没有触觉，你们是不会懂得，”碇坛反应过来，解释道。
霓裳向斑鸠伸出一只手，“我看他们手触碰到一起，也是很幸福，你把手递给我。”
斑鸠把一只手递过去，两个人的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霓裳心想，这也没什么感觉啊。
“的确就没什么感觉啊，”斑鸠把手收回来，赶紧从衣兜里拿出手帕，对刚才握过霓裳的手擦了又擦，说道，“我们怎么可能有感觉呢，我们触碰到一起，就跟信号连接了一样，只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要说什么，还能有什么感觉？”
“斑鸠说的对，我们触碰到一起，就是不用说话了，其他的任何作用都没有。”碇坛说。
“那他们呢？和我们不一样吗？”霓裳问道。
“不一样，他们有触觉，可以感知对方的温度，可以表达自己的热情，还可以传达出自己的温度。他们的皮肤可以感受到疼痛，会流血，会肿胀，萎缩，衰老等等，”碇坛尽力把自己理解的说出来。
“还能知道对方说什么？”霓裳问。
“哦，这个他们不知道，他们只能靠语言，才能获取准确的交流信息。”碇坛说。
“那真糟糕，我不喜欢这样，我看过他们流血，然后人就死了，说白了，就是被一副皮囊束缚着，然后还时刻担心这副皮囊是好是坏，他们本就没有多少可操控的时间，又被这些外在的东西束缚，很难想象，我要是和他们一样，我会一天也活不了，真的，那太糟糕了，”霓裳说道，她看了眼自己纤细修长的手，这双手一直都是这么美丽，从没有变过，要是哪天变得奇丑无比，她绝对会崩溃，死了的心都有了。
等霓裳回过神来，问向斑鸠，“你觉得呢？是不是也接受不了。”她这么一问，看斑鸠的表情，她有些后悔了，她忘了斑鸠已经把自己的轮回种子放到永生星球了，以后斑鸠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斑鸠表情木讷僵硬了许久，问道，“他们就没有什么让我们值得期待的事情吗？”
碇坛想了想，说道，“他们有感情啊，比如亲情友情爱情，会为了爱情抛弃一切，你们懂吗？”碇坛激动的接着说，“爱情可以让两个人不顾一切的在一起，结婚相伴，厮守终生，孕育儿女，直到终老，这应该是三维里面最神奇的事情了。”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没觉得哪里神奇了？”霓裳问道，“在一起了就能不死了？”
碇坛摇摇头说，“怎么可能，该死还是要死的。”
“那就是不用工作，就可以活着了？”霓裳问。
“该工作还是要工作的，不然哪里有钱呢？”
“你刚才说的，什么孕育儿女，意识是不是就是让自己的已经死亡的意识，转移到新的身体里？”
“不不不，孕育儿女是孕育出新的意识，新的生命，他们还有义务把他们的儿女抚养长大呢。”
“抚养长大干什么呢？他们的儿女不会自己长大吗？”
“他们刚出生时是很小的，无法自力更生，需要有人陪伴，照料，直到成年。”
“他们要做这么多，拥有了爱情后，要做的事情没有一样减少的，反而增加了，这么麻烦的爱情，它神奇在哪里呢？”
“神奇在……”碇坛有些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来了，强挤出一句话，“爱情可以孕育新的生命。”
“没有爱情就不可以孕育出新的生命吗？”霓裳问道。
碇坛被霓裳这么一问，经过他这么多年对地球人的了解，什么指腹为婚，什么童养媳，什么典妻婚，甚至一些犯罪的名字也跃入脑海，很不情愿的说道，“也能。”
“既然没有爱情也能孕育生命，那还要爱情有什么用呢？”霓裳问道。
“爱情和那些不一样，它代表着忠贞不渝，代表着情意绵绵，代表着情投意合，代表着两个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互相奔赴，生死相依。”碇坛绞尽脑汁说出了一堆看似很美好的词语。
“所有的爱情都这样吗？每个人都能遇到爱情吗？”霓裳听着每个词都挺好，然后随口一问。
碇坛好像天生说谎就不在行，支支吾吾说道，“也不都这样，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唉，怎么和你们说呢。”
“我们抛开这个不谈，我们换个话题，我问你，除了爱情，他们还有什么比我们有优势的？”霓裳不依不饶的问道，她就像问道碇坛说不出三维人类有什么好的，最后显示自己维度人类的高贵。
“他们不用像我们这样生活里只有工作。”碇坛说。
“怎么说呢，你也知道，我们也不是只能不停的工作，若不是因为这个实验紧急，我们也没必要每天都工作，我们很自由的。”
“他们也很自由。”
“他们可以像我们一样，到宇宙里到处玩吗？”
碇坛摇摇头。
“他们可以永生不死吗？”、
碇坛摇摇头。
“他们有极度充裕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吗？”
碇坛摇摇头。
“他们可以穿越多个维度，看到不同的世界吗？”
碇坛摇摇头。
“我觉得我们也是有感情的，我们在这这么久，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他觉得他已经没有必要和霓裳再争执下去了，他感觉他说不过她，三维人类的生活对他们来讲，局限性还是太大了，二者无法比拟。
斑鸠在一旁看着碇坛和霓裳的对话，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一只手拿着手绢不停的擦拭另一只手，来试图缓解内心的焦虑。
霓裳觉得这场对话，自己完全赢了，回过头来看向大屏幕，大屏幕上显示三个人赤身裸体的躺在衣物铺设好的石面上。
“他们为什么不穿衣服呢？这样很奇怪啊。”霓裳问道。
碇坛用手遮住了双眼，内心纠结的说道，“因为他们要孕育生命。”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他们这样，就能拥有很多和他们相似的个体是吧，”霓裳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
碇坛内心憔悴的嗯了一声。
“这一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只要有光有低维生物的供养就好，我们星球就可以产生新的生命，这样来看，他们孕育生命的方式比我们麻烦多了，是吧斑鸠。”霓裳无意间的一问，又后悔了，赶忙说道，“这样挺好的，挺好的，比我们好很多。”
斑鸠有些难以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生活模式，随口说出一句，“我好像还有工作没做，你们聊，我先回办公室了。”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脑袋里都是霓裳和碇坛的对话，一时间，他还无法接受这些，他有些后悔把轮回种子放到永生星球了，他反复问自己，在放种子之前为何不调查好三维人类的生活，然后再做决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