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田中雅的亏欠
当田中升再次看到走进那个病房中的时候，许久未见的父亲也难得的出现在了这里。
还有乡下的外公外婆，以及经常来家里的高桥洋子。
所有人都到了，这间病房前所未有的热闹，也前所未有的安静。
田中升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众人。
他们都不敢去看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那个女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啊
之前不是和我说是小病吗？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呢
田中升紧紧的咬着下唇，目光最后落在了床上那个正温柔的笑着看向他的女人。
田中升没有上前，就这么站在门口，距离对方躺着的那个病床距离着很长一截距离。
“小升，不过来吗？”
女人那如太阳般温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
田中升摇了摇头，就这么站在门口望着对方。
“我不会过去的。”
所以你过来吧，不要装成这副快不行了的样子
田中升细细打量着对方。
女人已经苍老的很厉害了。
长崎中雅因为那惊人的天赋和外貌所以从小便是众人的中心，这样的她周围从来不缺优秀的男性追求，也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从来没有听见过她和谁交往的传闻。
但是就是这样的她，却出其不意的在十八岁的时候突然宣布了结婚的消息，次年生下田中升的时候也才不过十九岁的年纪。
边带孩子边学习大学课程是很辛苦的，改名叫田中雅的她因此在大学过后便放弃了继续进修的选项，有着优秀惊人天分的她的这一行为也让众人惋惜不已，认为是婚姻拖累了这个本应可以更加闪耀的天才。
就连她的丈夫都时常和她说，没必要为了我们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对此田中雅始终都是轻笑着摇头。
因为对什么都难以产生兴趣的她第一次觉得周围的一切让人欢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有丈夫和孩子陪在身边。
如今十三年过去了，也才不过三十一的年纪。
去年为止，她都还像是还在读大学那般年轻美丽，然而现在展现在田中升眼中的却是几簇苍白的头发，却是凹陷的眼眶，却是蜡黄的皮肤
明明是一年的时间，却仿佛过去了二十年一样。
前后如此巨大的变化来看，病痛的影响可见一斑，有些恐怖过甚了。
变成这副样子，田中雅应当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最不能接受这一情况的本应是她自己，现在在面对田中升后，却依旧露出了最为柔和温暖的笑容。
田中升出现后，其他人便极为默契的离开了房间，把房门拉上，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母子。
面对孩子的任性，田中雅也没有显露出一丝生气之类的情绪。
看着站在门口半天不说话的田中升，她轻笑着道，“我记得家里离医院还是有段距离的，过来很累吧。”
田中升摇了摇头，随后低声开口，“你感觉怎么样？”
田中雅倚靠在病床上用来垫高的被子上，没有了血色的嘴唇慢慢张合，语气不急不缓，“看到小升后感觉好很多了哦。”
说着又掰起手指头默数起数，“说起来，我在医院已经住了有快一年了呢，小升你现在应该是小学快毕业了吧。”
田中升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田中雅略带歉意的看向他，“抱歉啊，到时候可能没办法和其他父母一样给你拍毕业照了。”
田中升低喃着道：“那种东西不拍也没事的”
田中雅又继续问道：“你有长高一点了吗？”
“长高了6厘米”田中升的声音依旧低沉。
田中雅像是没看见田中升现在低迷的情绪，只是一个劲的继续问问题，“有好好吃饭吗？”
“没有蛀牙吧？”
“学校朋友相处怎么样？”
“”
就像是想要一次性把一生的问题问完一样。
田中升却没有因此产生厌烦的情绪，面对对方喋喋不休的问题，只是一个一个的如实回答。
“小升你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呢，有时间去剪一剪吧。”
“我有自己用剪刀剪的。”
“欸？你自己剪的肯定不好看的啊，要是太邋遢的话会不受女孩子欢迎的哦。”
“要你管”
“毕竟遗传了我优良的外貌，要是因为发型减分了，太可惜了。”
“你还真是自恋呢。”
“这叫有自知之明！”
“说起来，小升你应该是小学毕业了吧，确认好国中想去的学校了吗？如果是你的成绩的话应该哪个学校都不成问题的。”
田中升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我不去读国中了，有一所很出名的重点高中说允许我跳级过去，我想要直接去那里。”
田中雅闻言也只是停顿了两秒用柔和的目光看着田中升，这才继续笑着说道：“真厉害呢，不愧是遗传了我的优秀基因。”
得到夸奖的田中升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却依旧低着头不敢去看对方，接着说道：“这都不算什么，我到时候还会在高中继续跳级，提前进入大学成为厉害的医生的！”
“这么容易就骄傲你这一点还真是不可爱呢”
“因为这就是事实啊。”
田中雅笑了笑，随后看向田中升所穿的衣服鞋子，“我记得这套衣服和鞋子应该是去年给你买的吧，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衣服鞋子要经常更换哦，可以自己去商场买的。”
田中升摇了摇头，“因为你总是特地给我买大一号的，所以现在还能穿。”
“那就好”
田中雅渐渐变得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额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滴汗珠，“那个，小升”
“嗯？”
“能靠近点过来吗？”
田中升这才抬起头，在进入病房后第二次看向床上的女性，此刻的脸色比起一开始更加苍白了些许。
田中升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张了张嘴巴，最后只是紧咬着下唇上前，没有继续任性，走到了田中雅的床边。
田中雅似乎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声音也渐渐微弱下去，“这一年间我一直有从洋子那边听到你的消息，你很努力了呢”
“啊”田中升张口说话，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想要被对方看到自己现在表情的田中升立即闭上了嘴巴，压抑着声音重新开口，“我还可以更努力的所以”
田中雅干枯粗糙的手掌轻轻抬起，盖在紧抓着床沿栏杆的田中升的手背上，“看着这样努力的你，我一直很想和你道歉”
“不！妈妈你没有任何需要道歉的事情！”
田中雅摇了摇头，“对不起，让你为了我这么拼命努力；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
田中升注意到田中雅那渐渐减弱的声音，想要阻拦她继续说下去，“都说了，妈妈你没有任何需要——”
田中雅的手轻抚在田中升的脸上，让他凄厉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才在那仿佛变成本能的温柔微笑中，用包含情绪的语气开口，“对不起明明想要更多的陪在你身边的对不起”
在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田中雅第一次在田中升的面前展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倒映着田中升样貌的泪珠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
“小升一定要笑着面对生活”
最终那举着的手臂难以维持，在田中升缩小的瞳孔中，无声的落在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