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乌托邦
天边一抹清和的阳光，温柔铺洒在客厅的沙发上，接踵而来的是高亢的起床铃声。
“努力努力努力！奋斗奋斗奋斗！老大哥在看着你，在看着你！”，狭小的房间里瞬间被嘈杂的铃声充斥，沙发对着的那个巨大的占据整个墙壁的屏幕上，一个男人的脸浮现出来，那是老大哥，正对着所有懒惰的人在怒吼。
王也立马弹起来，他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铃声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尖锐又刺耳，可是他知道，一旦他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无奈愤恨的神情，不超五分钟思想警察就会找上门来，送他去那个传说的七号房。他已经有两个邻居被送走了，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想到这里，王也的速度更加飞快，快速洗漱好，就赶紧跑到餐厅。
比王也先到达餐厅的大有人在，他们都端坐在自己的座位旁边，安安静静的看报纸。王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的等早午饭，在他的面前是一位苍老的妇女，她的老态龙钟，眉毛紧凑，在认真的阅读着报纸。
她口口念词到：“该死的教廷人，该死的新星人”，看到动情处，她高声呼喊，“老大哥万岁！！打倒教廷！老大哥万岁！”
霎时整个大餐厅，成千上百的人都站起来附和着高声呼喊，“赞美老大哥，打倒教廷！！”
王也隐藏在其中，上嘴唇碰下嘴唇，他也不知道从时候开始察觉的，但他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明明上一年老大哥还在宣布新星人给他们送了食物补给，是朋友。可是今年就变成他们都是敌人，但是周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是王也绝不会记错，就是在那个下午，还是由他代笔来编纂结盟的报纸。
王也在真理部工作，他的日常就是将老大哥的命令编纂到报纸上，同时毁灭一些其他记录。就比如现在，他需要将新星人给描写的十恶不赦，同时将上一年的结盟记录给彻底粉碎，这样老大哥掌握了现在，也就掌握了过去。
今天是星期六，等工作结束后，王也还要去参加团结会。在这里，普通人是没有假期的，当然他们也不会感觉有所不公，毕竟无论过去，现在，将来都是这样的。而作为普通议员的王也在星期天就可以短暂的歇息一下，不过议员们通常选择将无限的青春奉献给老大哥。至于核心议员，王也就知道一位，那就是他的上司的上司---希瓦部长，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
将今日份任务完成后，王也就急匆匆的穿过满是电屏的长廊，在老大哥的慈爱注视下。
团结会每个星期举办一次，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人们在这个聚会里面一起宣誓，发泄对愚蠢的教廷人的唾弃，抒发对老大哥无穷的赞美。
“嘿，王也，今天特供了葡萄酒，每人可以喝半磅呢，快来喝酒，赞美老大哥！”，一个男人冲着王也喊道，他是王也的新邻居张无钧，一个有着两个孩子的幸福的男人。
“来了”，王也回答着，穿过拥挤的人群，去柜台取了一份属于自己的酒，端着来到小桌子旁边。张无钧手捏着碟子里的黄豆，一口一口的抿着小酒，眼睛微眯，看上去幸福极了。
“也就这个时候可以大吃特吃了！”张无钧舔着手指，眼勾勾的盯着王也的酒。
王也将杯子里的酒倒一半给他，他瞬间就变得活泼起来，“谢谢老王哈，每次都分我酒，我都不好意思了”
王也不太喜欢喝酒，醉醺醺的会让他放弃思考，然而在乌托邦是绝对不允许有自己的思想的，所以他更害怕自己喝醉后会说一些不被允许的话。
王也捏起一粒黄豆填到嘴里，疲软的黄豆伴随着苦味，也只有靠着酸涩的葡萄酒才能下肚吧。“在家我都没吃这么好过”，张无钧嘟囔着，他的眼神流露出一抹自豪，“我家的小崽子可能吃了，现在都快赶上我了，我工资还不够他们吃呢，上个月，那俩小崽子都被评为侦察小战士了呢”
“老王，你结婚时间也不短了，还不要个孩子吗？”王也回忆起妻子那幅衰败、愚昧的脸，她总是念念叨叨，老大哥万岁，妇联盟万岁的话，每个月都要求遵循生育政策来履行一次性生活，苍白且单调，王也怀疑她就是一条狗，一条只会听从指令的狗，可这就是乌托邦需求的。
“再过几年吧”，王也将葡萄酒送入口中，苦涩而清爽，怪不得有这么多人喜欢喝酒，难怪乌托邦鼓励喝酒，喝完酒就什么都不用想咯。
“同志们！大家听我说”，屋子的正中间，一个男人踏在桌子上，他高声呼喊，“打倒该死的教廷人，新星人，他们夺走了我们的粮食，我们的家园。今天的美好生活都是老大哥给的，美酒都是老大哥恩赐的，赞美老大哥！老大哥万岁！”
“老大哥万岁！万岁！”，台下的赞美声像潮水一样来回拥挤，每个人都涨红了脖子，有的人甚至也站在桌子上，热切的蹦跳呼喊，气氛一下被点燃，热烈而压抑，每个人都化作了一头蠢猪只会跟着集体乱叫。
张无钧热切的挥舞着四肢，他举起酒杯对着王也说道：“敬老大哥！” 王也停下挥舞的手，举起酒杯，一字一顿的说道：“敬老大哥”，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张无钧一口而尽美酒，又去载歌载舞了。
团结会持续到了晚上八点，每一个人都兴高采烈的回家里去。王也拒绝了张无钧的返程邀请，他一个人孤独的踏上回家的路。
路上到处都是蓝上衣、灰老鼠色裤子的同志，相同的走路姿势和谈话内容，怎么看都是一个模子，一股莫名的害怕与绝望涌上王也的心头。当世界是浑浊的时候，清醒就成了一种罪过。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张无钧被一群人给压在地上，他口齿不清，也许是酒喝多了吧。带着黑色面具的思想警察对周围的人重重的表扬了旁边站着的那两个孩子--张无钧的那两个能吃的却吃不够的孩子。
“这两位小战士，为我们举报了这个盗窃者，他身为一个议员却去偷仓库里面的葡萄酒带到家里喝，那可是集体的财产”，思想警察停顿了一下，狠狠的踹了张无钧一脚，张无钧痛的弓成一个大虾，一些红色的酒水从他嘴角涎下来。“幸亏有这两个侦察小战士，大家鼓掌！”
在热闹而喧嚣的掌声里，在男人弓腰痛苦的呻吟里，那两个小孩神气的昂首挺胸，对着大家敬一个滑稽的敬礼。
王也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门，躲进浴室里，这里的电屏是最小的，他把头低进浴缸里，双肩一耸一耸的，他不敢高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