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菊花残
时间不长，二少亲手牵着一匹马儿走了出来，随后把缰绳递给那穿着黑色劲装的人。
那瘦子突然发出尖啸声，身形化作一溜残影，手中甩出片片寒光，双剑绞动，卷向苏唐的胸膛。
“知道。”那胖子点头道。
“明白了，您稍等。”那二少道。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以我的资质，居然也能成为天命者……”那中年人叹道：“我是该大笑还是应该大哭……”
“不该你问的就不要多问。”那穿着黑色劲装的人皱眉道。
“何止是不妙，是有大灾祸。”中年人道。
小溪另一端有花园，种着金黄色的沙菊，轻风吹过，淡淡的菊香在空气中弥漫着。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黑衣人走了过来，对那二少说道：“去给我找一匹好马，要快一些。”
“天命亦是差不多的。”那中年人笑了笑：“很久很久以前，恩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这世界就像一棵树，树上生长着无数生命，有些生命只是灰尘、只是露水，是寄生的虫蚁，而有些生命，是树上的绿叶，它们就是天命者，每一片树叶的掉落，都会让大树感伤，所以这世界将出现一些隐隐约约的效应。”
那为首的武士脸色先是一惊，随后又沉下来，冷冷的说道：“原来是你……”
轰……土路当中出现了一条长达百米的大裂痕，那三个大宗师的身影，几乎是同时被苏唐的剑光绞得粉碎，轰击声震耳欲聋，沙石漫天飞舞，直飘上十几高的空中。
以灵器堵路，敌意已经昭显无疑，几个骑士纷纷释放出自己强横的气息，当然，所谓强横是因人而异的，对普通的修行者来说，他们确实够强，但对苏唐来说，他面前只有一个人勉强算得上是对手。
中年人默默的看着那瘦子的背影，眼神显得格外复杂。
中年人沉默了，良久，再次露出苦笑。
说完，那瘦子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允许，转身向后走去。
“多谢大人。”沈从云一字一句的说道，随后向林中走去。
“您要去哪里？”那二少急忙端正表情，毕恭毕敬的问道。
那瘦子开始时还不信苏唐能用如此巨大的灵器作战，以为顶多是做做样子，等看到几个同伴被苏唐一剑灭杀，立即作出判断，决定与苏唐贴身缠斗。
“回去？你开什么玩笑？”那老者愕然道：“我三山五湖遍撒请帖，不知道来了多少朋友，你让我走？”
“看我的运气了。”中年人露出苦涩的笑意：“如果恩师凑巧到了螺角洲，以恩师的大威能，或许可以让我改天回命。”
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人坐在花园旁，一边饮茶、一边聊天，同时还在布着棋。
“你认得我？”这次轮到苏唐惊讶了，他之所以一下子启动了魔装的四个构件，就是因为要隐瞒自己的身份，而听对方的口气，似乎以前见过他。
“说亦无益。”中年人淡淡说道。
“欧阳，我知道你独喜这沙菊，不过，新年将至，沙菊也到了凋零的时候了，月有阴晴圆缺，本属自然，何必这样惊诧？”那老者皱起了眉头。
“那我不走。”瘦子道。
中年人把纸摊在桌上，愣怔了片刻，接着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了几段话。
“大人，正好六年了。”那胖子微笑道。
“你是谁？”那为首的武士倒吸一口凉气，一字一句的问道。
“你是九月九的看门人？”苏唐缓缓说道。
“老沈，你喝多了，别说这个、别说这个。”那二少连连摇头。
“你们来得也算巧。”中年人睁开眼：“去给我取纸笔来。”
只是，他们在往日养成的战斗配合技巧，在苏唐面前是一文不值的，因为他们是大宗师，还没能突破那道壁垒。
苏唐没有动，等到那瘦子已经逼近，才不慌不忙抽出一柄大刀，向那瘦子横扫而去。
那胖子急忙伸手接过来，视线在纸上扫了一下：“这是要……交给太上？可太上老人家一向行踪不定，我去哪里找？”
“螺角洲那个洞府，你知道吧？”中年人道。
“这不算我给的。”苏唐淡淡说道：“是你自己捡到的。”
沈从云长长吁出一口气，他有些担心，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这般好过，他一直靠着自己的努力，在修行路上苦苦挣扎。
“六年啊……不长，但也不短了。”中年人道：“不过，我们的缘分，应该要到此为止了。”
“太晚了，你先走吧。”苏唐道：“你留下来也帮不了我什么。”
“不不，我真的不能再要了……”沈从云一边摆着手一边向后退。
“二少，我先回去了。”沈从云道：“不瞒你说，兄弟们有些转不过弯来，我得好好劝劝他们，这是老祖的百年寿诞，无论如何也要过来捧场的！”
“有些债是还不清的。”瘦子道：“卑职斗胆问大人一句，如果司空太上有难，您会避而远走么？”
“不过是随便消磨时光罢了，算不上什么棋艺。”那中年人摇了摇头。
砰砰……刀劲与剑光相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下一刻，两个人外放的灵力所凝成的领域也撞击在一起。
“明白了。”那胖子急忙道。
“二少，我说几句实话！”沈从云瞪着眼睛，满脸严肃：“我知道有人笑话我前倨而后恭，那是他们不了解我的秉性！”
苏唐抬起手，插入地中的巨剑突然消失，随后出现在苏唐手中，接着，苏唐挥动巨剑，向下斩落。
几十息之后，那几匹马儿跑近了，已经能清晰的看到马背上骑士们的容貌，苏唐的身影晃动了一下，随后扬起手。
“我也不清楚。”那二少道：“我只知道，是家里老祖的朋友，当然不敢慢待了。”
“就是你……让我家大人感到坐立不安？”那为首的武士回道：“没错，我是九月九的看门人。”每一个月，都有三十个看门人，但看门人之间的实力并不一样，别的看门人只是大宗师，而他，早突破了大祖之境。
虽然有身在空中、无处卸力的缘故，但也证明了两个人的灵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呵呵……”那二少笑得有些尴尬，沈从云这样捧他，他其实是很开心的，但用大哥做对比，他又感觉有些不妥当。
“别管他们。”那被称为二少的年轻人笑道：“我信得过你老沈的人品。”
沈从云看着马儿冲出堡门，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闪烁了一下，问道：“二少，这也是你家的客人？派头好大啊……什么来历？”
那老者耸了耸肩，转身越过小溪，消失在竹林另一端。
为首的武士看到苏唐出场的架势，他的双瞳瞬间缩小，在这几年里，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血腥搏杀，经验足够丰富了，那顶天立地的巨剑，还有充满恐怖气息的黑暗，都在昭显着苏唐的强大。
就在这时，一朵乌云遮住了明耀的阳光，让这片天地暗了下来，紧接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平地卷起，一朵朵沙菊在阴风中无力的摇摆着，丝丝花瓣被吹落，又被卷上半空，纷纷扬扬向下洒落，犹如下了一场金色的雨。
那中年人脸色大变，手中的茶杯也脱手落下，砰地一声，翻倒在棋盘上。
“化境丹你一时用不上，给了等于没给。”苏唐道；“这是五花聚顶丹，对你现在有好处，上次忘了给你。”
“大人，可是有些不妙？”瘦子用清冷的声音问道。
那胖子很干脆，转过身向半空射去。
“我是不懂，可我也不服！”瘦子道：“这几年，我也交下了几个朋友，大人，我去去就回！”
那中年人双眼充满茫然之色，没有作答，只是呆呆的看着天空中的乌云，良久良久，轻叹一声；“魏老，你可知道……天命么？”
沈从云脸色突变，随后纵身而起，在空中一个虎扑把瓷瓶抓在手里，随后呆呆看着苏唐。
“好吧……我已经说了，听不听在你。”中年人苦笑道，他了解那老者的性格，知道不是几句话能劝动的：“魏老，我想安静一会。”
“欧阳，你到底在说什么？”那老者狐疑的问道。
“我魏家有不少好马，但马的优劣不一样，有的速度快，适合短途冲刺，有的耐力强，适合长途奔波，所以……”那二少陪笑道。
“大人，我什么时候去？”那胖子问道。
“您已经给过我化境丹了！”沈从云退后一步：“就算我再不要脸，也不能接您的东西了……”
“为什么？因为大家看得明明白白，因为大家心里有一杆称！”沈从云道：“你那大哥到处撒野，可你二少呢？绝对够朋友！至于那些不服你的人，当然要收拾他们，这没什么好说的。”
在帽山的山坳中，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村堡，那就是天阳城魏家的老宅，村堡后方，是一片竹林，竹林北侧有一条小溪，溪边有一一间石屋，石屋上挂着一块匾，写了三个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字，养心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道人影缓步向这边走来，一胖一瘦，胖的穿着白袍，笑容可掬，走起路来四平八稳，极有派头，瘦的穿着黑色劲装，身形就像鬼魅一般在空中闪烁不定。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大人您太过颓丧了。”瘦子道：“落在狮虎口中的羔羊，尚且要奋力挣扎，难道我们连羔羊都不如？！”
他怕，怕这些是要命的礼物！
胖子已经走了，瘦子却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中年人的视线落在瘦子身上，缓缓说道：“你也该走了。”
“你们跟了我多少年了？”中年人轻声道。
“欧阳，你又着魔了！”
中年人慢慢闭上了眼睛，那老者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下了，转过身，犹豫片刻，问道：“欧阳，你感觉……会发生一些事？”
“你这又是何必？”中年人摇头道：“你欠我的，这些年已经还清了。”
“魏老，你不懂的。”那中年人顿了顿：“把寿诞取消吧，你马上离开，回绿海，为我九月保留几分元气。”
两个人来到中年人身旁，同时恭声道：“大人！”
黄昏时分，归云庄外的密林中，苏唐静静的看着林外，而沈从云在他身后焦急的转来转去。
“你不逃么？”苏唐感到有些奇怪，自从他在邪君台突破后，已经斩杀了两位大祖，对方都是看到他亮出魔剑，便拼命飞逃，而面前的瘦子，似乎有自己的依仗，或者是苦衷。
“再发现什么，马上告诉我。”苏唐道，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沈从云。
※※※※
那瘦子转身离开，飘入那座石屋中，随后拿着纸笔飞了回来。
苏唐迈开脚步，缓缓向林外走去，他的身体被翻腾的黑色烟气笼罩在其中，让人无法辨别的他身材、身高，还有胖瘦，唯一能看清的，只有一张金色的面具。
“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那胖子露出震骇的神色。
“恩师的足迹遍布整个大陆，但真正能留他住上一段时间的，就那几个地方。”中年人道：“你在那洞府里等，一年等不到，就等两年，两年等不到，等三年，明白？”
几个骑士同时勒住缰绳，马儿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叫声。
在魏家老宅的门口，几个年轻人勾肩搭背，正热情的聊着什么。
苏唐走过之处，都被浓浓的烟气遮盖住了，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但黑暗中时而有点点火光亮起，给人一种错觉，恍若天穹夜色跌落到人间，成了苏唐的战服。
“你不懂的……”
“去吧。”苏唐道。
“上！杀了他！”那为首的武士突然喝道。
“哦。”那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想了想：“我要去归云庄。”
“什么人？！”为首的骑士勉强控制住内心的慌乱，怒喝道。
“天命？你还信这个？”那老者笑道：“我只信，吾命由我不由天！”
“二少，我不是挑拨离间，故意在你面前说你亡兄的坏话。”沈从云道：“如果当初你们魏家定下的嫡子不是大少，而是二少你，我有必要那样干么？和你们魏家相比，我沈从云算个屁啊？岂不是自取其辱？！”
一柄顶天立地的巨剑突然从空中堕下，轰地一声巨响，笔直刺入路中，整条路都被这一剑切断。
轰……苏唐向后退了一步，而那瘦子的身形向皮球般向后弹飞，足足弹飞出四十余米开外。
“当然记得。”那老者道：“不过，要把当时的感悟说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该怎么说呢……冥冥中忽有灵机一动，我便知道，到时候了，立祖立祖，就是立地成祖啊。”
“那……也好。”沈从云干笑了一声。
说完，中年人挥了挥手，墨迹未干的纸轻飘飘飞了起来，飞向那胖子。
“老沈，辛苦你了。”那二少伸手在沈从云的肩膀上拍了拍：“我把话说在这里，但凡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再让兄弟们饿肚子，放心，今日的魏家已不再是往日的魏家了！”
“想当初，我被魔蛊宗追杀，身负重创、九死一生，是恩师救下了我，并传给我一身医术与丹诀，如果没有恩师的指点，绝没有我的今天。”中年人答非所问的回道：“只可惜，我没办法在恩师膝下尽孝了，这封信给你，切记，无论如何也要把信交到恩师手中！”
“那就扔掉吧，反正对我也没用。”苏唐抬手把瓷瓶扔向附近的一口枯井。
归云庄的修行者们很有自己的章法，一个挥舞着两柄重锤的修行者飞得最高、冲在最前面，另一个操控飞剑的修行者鬼鬼祟祟跟在后侧，用同伴的身影掩护自己，还有一个手持长弓的修行者向后飘退，准备拉开一段距离。
从归云庄里出来的几个修行者不明究竟，但他们出来就是为了助拳，听到那瘦子的话，再不犹豫，各自腾升而起，从空中扑向苏唐。
“怎么还不出来呢……”沈从云喃喃自语着：“我不会看错的，瘦得象个人干，一身骨头没有二两重，和您说过的差不多。”
苏唐等得很耐心，一直等到月上枝头，从归云庄里奔出几匹马，沿着土路向前飞驰。
“现在就走，不要耽搁。”中年人道。
“欧阳，几年不见，棋艺见长啊。”那老者笑道，他就是魏家的老祖。
“我们都过了立祖之境。”那中年人轻声道：“你还记得当初的感悟么？”
“也好，我晚些再来找你下棋。”那老者站起身。
“不！我就是要说！”沈从云叫道：“你那大哥真他吗不是个好东西！如果他能有二少你一半仗义，我们会和魏家对着干？开什么玩笑？！二少，你随便派个人到天阳城里打听，说到你们魏家大少，人人侧目，提起你二少，大家都服气！”说完，沈从云用力挑起了大拇指。
“孙哥，你在说什么？”另一个骑士不解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