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老太太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那里还不明白什么意思。
老太太这是想要用她的死来换贾家一个保全的机会。
贾赦和贾政不管再如何，但是有一点，对老太太这个亲娘是真心孝顺的。
不然，贾赦这个当家侯爷也不会被老太太压着住到侧院去。而贾赦天天嘴上念着，心里呕着，饭埋怨老太太偏心眼没边，但是也不过在家里发泄发泄。
纵然其中有一部分政治原因，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其中老太太的意愿所占的份量可不轻。
至于，贾政，他生来便是贾母最小的儿子，从小在母亲跟前长大，天时地利都占了。
无疑多受父母偏爱，从父母那里得到的甚多。虽然富贵窝里长大的孩子，少了担家的勇气。
但是到底是读儒家四书五经长大的，对向来偏爱自己的亲娘那会不孝顺的。
这下两个人那还顾得上争执，砰的一下跪在老太太面前，哭着劝起老太太来。
这段日子他们没有一天睡好觉的，但是再怕，他们也不能用老太太的命来换他们的生路呀。
为人子女的，不能让老太太安享晚年，呜呜呜，两个大男人哭的悔恨不已。
宝玉先是懵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紧紧的抓着贾母的手，眼泪只往下留，头摇的跟那钟摆一样。
“不要，老太太不要，我们说好的你要看着宝玉成婚的。若是真有一天，那管他是下大狱，还是杀头的，我们一家子在一起我一点的不怕。”他受不了，也受不住，老太太用她的命来换他们活下来。
而邢夫人她们也跟着跪下，沉默的低着头，却不像贾赦，宝玉他们一般哭劝着。
贾环看到这一幕，最后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事以后不必再说了，行不通的。”
众人散去后，贾环也漫步往自个院子去，其实也不是行不通的，若是贾母一死，贾赦上书陈情，将爵位一辞，一家子正好顺势回金陵老家，这样一来，既避免了抄家，保住些家产，还不用在京都担惊受怕。
多好呀。
所以，贾母说完这话，贾环可耻的有一瞬间的心动。这样是不是，探春就不必远嫁。
这条路势必坎坷重重，纵然她心存高志，但是也不是只有远嫁和亲这一条路可以走。
而且自此之后他是不是，也不用担心贾家被抄家下狱，还有未知的处决。
但是以上只是他们设想的最好结果，万一皇上对贾家的恶意超标，觉的贾母这是在威逼他，就是不让贾母如意呢。
而且万一贾母去世了，南安太妃仍然还是开口选了探春，这个当口，贾政，贾赦他们又如何会不同意。
很多事情不是他真能做主，说改变就改变的。何况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
所以最后贾环开口了，暂时劝着老太太打消了这个想法。
地上厚厚的积雪，贾环一脚一脚用力的踩着，每走一步就能听到清脆的咯吱声。
半天他才又重重的吐了一口郁气。
这段时间在外周旋，打探消息，尽量交好一切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的人。说实话真的挺心累的。
还有薛家的事情，薛蟠这次的确是被人设计的，在王贾两家衰败之后，薛家就早早被人盯上了。
而且盯上他们的人还不只一人，除了奉恩侯外，还有忠顺王爷，当今的同胞兄弟。不过最后先出手的是奉恩侯的人手。
贾环之前因着刘内侍认识了不少京城的混子，青皮。这次人虽然看着不显，但是人常说的鼠有鼠道，官有官道。
贾环是熟人，银子给足，他们也帮着查清了不少事情。当然这也是因为奉恩侯和忠顺王府下面的那些人根本无意隐瞒什么。
是呀，薛家如今充其量不过是个有钱的商户。
奉恩侯府那边设的这个局粗糙着，如今这个年月，人命就如草芥，奉恩侯这边要个遮羞布，就用一条人命来添。
就这样还有不少人求着他们，最后他们挑挑选选，选了自沽码头在酒槽干临时工的小二。
贾环从衙门仵作的徒弟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这人其实不是被薛蟠那一个酒碗砸死的，而是为了那二十两银子活生生自己用力往后倒，自己给自己后脑勺砸的满地血死掉的。
就这样了，听说奉恩侯府的人去送着卖命钱的时候，还又克扣了一半，最后到那孤儿寡母手里的就只剩下了十两银子。
一个大活人，若是论斤卖，就是个猪肉价。
最让贾环觉的难受的是，来给贾环回消息的那团头，说起这事的时候，稀疏寻常的样子，甚至还隐隐透着一条人命能换回那十两银子都算不错了。
如今这世道，不是这个灾，便是那个难。偏什么都还涨的凶，赋税涨，粮食价涨，就连取暖的石炭灰都又涨了不少。
冬季还越来越冷，受冻病死的人大把大把的。
现在朝廷和不少衙门连管都难得管。
奉恩侯的牌子在那里摆着，即便他们明目张胆的去给人送卖命钱，但是直沽县的官衙就是没看到，直接收监了薛蟠。
这一幕场景何其相似，联想昔日薛蟠打死人，竟莫名有一种世道轮回的感觉。
薛家的家产被奉恩侯盯上了，即便贾环这边查到真相，但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作证。
其实重赏之下，也不是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但是最后衙门不受理也没有办法。
何况颠倒黑白，篡改证词，迅速定案一向都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如今四方大开的衙门那里还是为民做主的地儿。
那怕贾环请了庞祝为中人，能帮的也是有限，薛家付出了几乎全部的身价，薛蟠这桩案子最后被定为误杀，流放千里。
薛家这事算是尘埃落地了，但是贾家
若是可以，他真的希望早点解决这一切，先离了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贾环默默的想着最近的事情，刚进院子，就见贾兰在屋子里探头眼巴巴往外瞧着，边上小吉祥不停的劝着什么。
这会儿一见贾环回来，两个人眼睛都亮了。
“三爷，你可回来了。兰哥儿都等你好久了，急的一直掀帘子守着，奴怎么劝他也不听。如今这天气冷的邪乎，要是受凉了可怎么办。”小吉祥一见贾环便急吼吼的道。
如今院子里，香兰姐姐，还有石墨他们也不知道被三爷指派去那里了。
现在就她和入画守着院子，要是这会儿兰哥儿在他们院里受凉生病了，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贾兰也跑上来，这会儿被小叔院里这小丫头一状告了，也不啃声，抓着贾环的手，低着头，不知道地上有什么好研究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办差向来认真。”
得了这话，小吉祥松了口气，就笑了起来。虽然三爷好说话，但是香兰和她家嬷嬷可凶了。办不好差事是要被罚的。
贾环看着一脸无忧无虑，不管是脸上，还是心里都不存事的小吉祥，把人给打发了。
这才拉着贾兰往自己屋里去。也不知道这天还要冷多久，府里不比往昔，最近各处打点花出去的有不少，如今府里各项用量都节省这来。
他这院子里，就堂厅，还有自己屋子里点了火炉。
贾环把人拉坐下：“怎么了，有事要和我说？”这段事情，他一直多在外面忙着，说真的到真好久没和贾兰和贾琮见面了，更别说闲聊。
这会儿难得见人上门。
贾环扣着自己衣摆上的绣纹，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小叔，我害怕。”
这小孩一向要强，想来是被最近府里氛围给吓着了吧。
“我娘最近又开始偷偷背着我哭，她写了好多信让人送回外祖家，开始还能收到回信，可是每次看完信，她就红了眼。后来连回信也没有了。”
“娘说，过几天禀了老太太，要带我回外祖家，到时候要我给外祖，外祖母，舅舅他们磕头，求他们以后若是有个什么，看在我年幼失父的份上照拂一二。”
“娘说，一定要行大礼，用力磕头，这样外祖他们才能怜惜我。小叔我们家真的要坏事了吗？”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害怕的，很多事情即便他问，但是他娘也不愿意说给他听，只让他要更加用心的读书。
但是他有眼睛，他会看。他们院里又走了不少人，其他留下来的人眼里都藏着担忧不安，时常聚在一起皱眉讨论着是什么。
不仅他们如此，就连府里老爷，太太，甚至老太太，个个脸上都带着惶恐不安。
这会儿好不容易见到贾环，嘴巴便停不下来。
贾环一直耐心的等贾兰说完，这才摸摸他的小脑袋。
他知道贾兰是个早慧的孩子，也没打算骗人。贾环看着贾兰的眼睛认真的道：“府里这一劫怕是逃不了的，不过你不要怕，你相信小叔吗？”
贾兰认真的点点头。若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除了母亲，便是眼前三叔了。
以前三叔只是他的玩伴，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仅陪自己玩，还能不知不觉的引导自己，教自己很多东西。
“那你就放心，三叔一定会保护你的。我们都会没事的。不过大概可能之后吃穿用度比不上现在，身边也没什么人伺候。但是也不会让你饿肚子的。怎么，你害不害怕？”说道最后这句话的时候，贾环还故意提眉提高些声量道。
没有城府的小朋友，立刻高声道：“不害怕。”说完，又皱着小眉头小心翼翼的道：“那我娘呢？”
“别担心，会好好的。”
“那宝二叔，探春姑姑，还有”
“行了，行了，我们这些大人就不劳你操心了。”贾环不等他问下去，便大力揉着他的脑袋瓜子，转移了话题。
好不容易从自家三叔魔爪下逃出来的贾兰：“三叔，外面又下雪了，我今晚可以留下来和你睡吗？”
“只要你不要怕我晚上太饿了把你吃了，尽管留下来。”贾环张大嘴吓唬人。
“幼稚，我才不怕呢。”
过了一会儿，又听人道：“三叔，晚上我帮你暖床。”
咳咳咳，谢谢便宜大侄儿的孝心了，不过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