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长春宫。
如今怀胎七月的元春这会儿正挺着肚子躺在塌上,苍白的脸色,泛青的眼窝,还有这满室的药味,无不显示着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进出的宫女内侍一个个眉眼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愁绪,行动间格外小心,更加衬的一室的寂静,和远处嘉庆殿形成鲜明的对比。
当初夏内侍在贾府那番话最后到底还是传了出来,原本宫里对元春大龄封妃,且自她封妃后圣宠一直格外浓盛,又是双字封号,又是省亲,后来还高龄有孕,早就生了许多不满。
如今这话更是触碰到不少人的神经,要知道如今这宫里除了太子外,还有不少皇子,上面有个难对付的太子已经压的大家喘不过气来了,谁也不想后面再来个什么宠妃之子。
更何况眼见年底将至,皇上似乎有意给后宫提提分位,升官加薪谁不喜欢,而且贵妃之位,形同副后,也能分到一部分宫权,谁不想争一争。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大丈夫才爱权。
因此如今有孕的贾元春便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一旦她真的诞下皇子,到时候再加上边关连捷,可想而知这个皇子从出生开始便自带光环,在这深宫中有了皇上的偏爱,也是一份不轻的资本。
更何况贾家背后还有个王家,再加上贾家曾经在武将中的声势,比起其他皇子天然更得那些武将的喜欢,一旦成长起来,威胁不小。
不管是处于宫妃她们自己的立场,还是她们后面大多的文官勋贵的利益来说,她们都不希望未来出现这一幕。
因此,再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可想而知,宫内宫外各种版本的谣言更是甚嚣尘上。
为了这事,那怕皇后早已经免了元春的请安,元春却不敢让人拿住把柄,每天还坚持到坤宁宫去请安。
放出谣言的人原本是想借刀杀人,可惜一天天过去,她们视为刀的皇后,倒是格外气定神闲,似乎根本不打算要动手。
这怎么可以,眼见年底越来越近,有人终于按耐不住动手了。
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那有千日防贼的。不管是元春,还是她身边的心腹宫女,早已打起了一百个心,但是躲过了夜里突然窜出来的猫狗,检查出了有问题的熏染过的木炭,最后乘坐代步的肩舆还是出了岔子。
元春本来就是高龄产妇,突然这么一摔一惊,当场就落红了,好在最后太医来的急时,一阵忙活最后孩子是保住了,不过元春也不得不卧床养胎。
从小便分到小姐身边伺候,那怕到了后来姑娘要进宫,抱琴也一并跟着进了来,眨眼二十来年便熬了过来,如今已是了一宫掌事嬷嬷,这会儿调度着下面的小宫女们取来艾草条,火折子,蒸笼来。
这才坐在元春边上,系上衣袖,按照医女那里学来的手法,熟练的用艾条精准的熏染元春水肿的厉害的腿上穴位,随着她的按摩,元春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放松了起来。
抱琴也跟着松了口气,一阵忙活,等到按摩完便出了一声汗。这才将剩下的艾草的放在蒸笼里,移放在元春的脚边,又要起身去外面给自家姑娘煎药,如今自家姑娘的药她不亲自盯着到底不放心的。
这刚要起身便被元春拉住了,只见人苍白着张脸,笑的温和道:“累了大半天了,这些日子也是苦了你了,快坐着休息会儿吧。你呀,如今都是嬷嬷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惯爱操心的,那药便交给白络去熬吧。自己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出身的时候,府里尚有几分余荫,而她作为府里唯一的嫡长姑娘,更是备受宠爱,身边贴身,跑腿的丫鬟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当初要进宫的时候,她一个丫鬟也不打算带的。大选没赶上趟,最后只能走小选,连自己都是进来伺候人的。打小便在身边伺候的四个贴身丫鬟,挨个问了,给她们安排好出路,也算圆了这份主仆之情。
只是没想到一向话少,胆子也最小的抱琴,却是个倔强的,说什么也要跟着她进宫。她不同意,还跑去走了太太的路子,最后硬要跟着她来了这深宫里。原本还想着也算熬出头,怎么也能庇佑着她,让人松快松快,结果
抱琴知道自家姑娘是心疼自己,虽然顺着自家娘娘的意坐了下来,但是却不肯松口让别人去熬药,如今非常时刻,她是真的怕了,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几瓣,什么都亲力亲为。
一想到如今这一遭遭是怎么来的,就气的牙痒痒的道:“自己人怎么了,有时候反还是这些自己人最会坑自己人。若不是夏内侍那老货管不住嘴,娘娘那里会若不是真恨不得把人撵出去。”
听了这话,元春眼眸一暗,她身边得用的人有限,这么些年下来到也收服了些,再加上有抱琴帮衬着还想着暂时够用了。
夏内侍也算她身边的老人了,这些年没少帮她处理宫外的事情。衷心倒是有的,毕竟她这也算热灶。只是近来人似乎好话听多了,办事说话越发没个准了。她也不是没敲打过,不过看来这是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想到这里元春眯了眯眼睛,以前没没撵人,如今这个时候更不能撵了。再抬眼又恢复了以往温和可亲的模样,笑道:“这话说的,白络听了只怕心里不知怎么难过呢。”
果然元春这话一出,边上一直安静站着的一个十三四岁小姑娘这才抬头,哀怨的看了眼自家师傅,故意做那捧心状,故意夸张的道:“还好娘娘英明,可不是嘛,奴婢的心都被师傅给伤碎了。”
看她这样元春笑了声,“你呀,也是个鬼机灵。”说完指着不远处桌子上的送来糕点道:“人也冷的差不多了,白络端一盘子给夏公公送去。顺便帮本宫传句话,\"有赏有罚,自古如是,今天他便领到罚了,这个教训可要记牢了。\"好了,都下去吧。”
白络很快便反应过来,领命下去。其他宫女也跟着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元春这才转头对抱琴道:“这次就把夏内侍贬为领班,总管的位置暂时先空着,顺道把小桂子提上来。上面有东西吊着,这样一来不怕两个人不尽心。至于其他的待孩子诞下再慢慢理论。
只盼着孩子能健健康康的。”说完,元春温柔的摸了摸显怀的肚子,费力的想要坐起来。
抱琴忙站起来,取了引枕放在自家姑娘背后,扶着人坐好。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见自家姑娘头上便冒了不少虚汗,心里更不是滋味。
现在这个时候的确万不能自己内部先乱起来,给了别人挖空子的机会,抱琴点头,收敛了对夏内侍的不满。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护着姑娘平安诞下皇子。
“娘娘放心吧,太医可都说了皇子虽受了惊,但是只要按时用药,必然无碍,您就放宽心吧。
只恨娘娘受了这么大的罪,下面的人随便抓了几个宫女内侍,一看就是丢出来顶罪的,皇爷就这样让他们胡乱结案了。
这些年来皇爷心里犯愁憋了闷,无人理解的时候,那次不是娘娘费心替人解忧出主意。如今好了,反而”一想到这次姑娘出事,皇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态度,抱琴忍不住抱怨道。
“好了,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要再说了。为皇上解忧,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我不过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而且皇上也已经早就给了我,我应得的回报。一宫的高位,还有庇护家族的能力。”这些不就是自己进宫的目的吗?这些话,元春也就只会私下和抱琴说上几句。
她从十几岁时因家族进了宫,起初充任女史,后为凤藻宫尚书,最后再到如今盛宠浓郁的贤德妃,靠的是自己才德,是家族的背景,但是从来不是皇上的宠爱。
这点她还是很清醒的,不然也不会熬到今天。
不过以往她为的是家族,但是以后她为的则是肚子里这个孩子,这是上天赐予她最珍贵的宝贝。
皇上的态度转变,不管是为了敲打自己,还是为了其他,她只知道接下来自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这宫里想对她动手的人不在少数,更何况皇上如今的态度,何尝不是一种放纵。
而这时,京城关外长城防线。
一支支金军骑兵突然出现在冬日的原野上,急促的马蹄声震震作响,伴着雪花从南方席卷而来。
队列出城的士兵,奋力的阻拦着呼啸而来的骑兵,箭雨和鸟统声交替作响,带了伤也没有人敢停下脚步,一旦队伍被冲散,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屠杀。
紧接着是刀枪兵器相撞,发出刺耳声响,大夏的士兵们忍着疼痛,神情近乎麻木,动作机械,不断挥刀劈砍刺,简单的招式但是每一次都拼了命的挥动。
他们要活着,要拦住这些人,要保护身后的家乡,家人。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法拦住这些骑兵,高抬的马腿,不断有人倒下,来不及填充的队形,越来越松散。最后有人坚持不住,眼里畏惧越来越明显,一步退,攻击变成了保命,甚至逃跑,队伍的溃散成了这些金部骑军的狂欢,追击屠杀开始,两条腿那里跑的过四条腿。
烟硝惨叫声在辽阔的平地响起,滚烫的血浇洒在冰冷的雪地上,很快就的冷却成暗淡的绣红色,一片片绽开,冷寂的开着连成一地。
最终长城防线被破。没了这最后一道防线,大夏内地久不经战事。不断有县城被破,火光鲜血人影乱晃,遍布尸首,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
金木托作为此次行动的金军最高将领,也是吉塔泽一母同胞的弟弟,金部十一贝勒,他这次行动的目的看似简单,但是却很重要。带兵长驱直入,深入敌人的腹地,必须让大夏那龟缩在皇城的皇帝感觉的恐慌,下令急召各路边兵回师勤王,彻底断了熊远征他们的后援。
八哥那里才能内外夹击,一口吃下大夏这支大军。一旦丢了这支大军,大夏必定会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在对他们金部发起进攻,而且如果顺利,迟迟攻克不下的宁锦城,这次也能一举拿下。
这样以来整个辽州将会成为他们金部囊中之物,入住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他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他并不在乎,金部的儿郎,并不怕死,只怕死的没有意义。
金木托喝令住杀红眼的手下,一路向着京畿而去。他们虽然是来杀戮的,但不是一味的乱杀。
一骑浑身染血的传令官飞踏闯入京都,一时间整个京都震动。
狂喜才没几天的宗兴帝,听到金军来袭,京都危矣的消息,半天反应不过来,只觉身在梦中,紧接着无端的寒意从尾椎席卷全身。
“天子的卫军,大夏的兵马,人呢?保卫天子的人呢?”
急召而来的官员们同样惊慌茫然无措,这个胡蛮子是从哪里窜出来的,怎么就一路快要杀到京城了!
边城的大军呢?各地的城卫兵呢?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难道都死光了吗?怎么就这样把人放出来了,现在怎么办,谁来保护他们。
金军骑兵来袭的消息根本瞒不住,伴随着逃难的百姓涌入,京都陷入混乱的时候,而其他地方也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