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透骨的冷风不断从门缝,半关着的窗户里吹进来,出奇的冷,贾环窝在床上,想要赖会儿床。但是这天变的急,一下子冷成这样,香兰不放心怕他冻着,因为他不让人守夜,也不喜欢丫头们没有他允许进他休息的内室,所以就这么一会儿都在外面问了他好几回了,还要进来给他加被子。
贾环那里好意思,不说他壳子里是个大人,即便是真的十四五岁,他也不好意思让才比他大两岁的小姑娘给他添被子。
只好一下子从被子里窜出来,打着哆嗦把衣服穿好,忙出来给香兰她们开门。见香兰抱着刚翻出来秋冬用的被子正站在门外,伸手去接:“我来吧。”
“三爷还要再休息会儿吗?”香兰没有让人接,而是开口问道。见人摇头,便避开人抱着被子走了进来:“那三爷先去洗漱用餐吧,这些活还是交给我们吧,正好屋里的备着的床幔沙帐衣服也该换季了。”说着话的香兰便看到折叠整齐的床被也很是无奈,她们伺候的这位爷比她们拘束就算了,还喜欢抢她们活干。
自己洗衣服,自己刷鞋,看到她们打络子也学着给自己打了个,现在他腰上坠着的就是他自己打的。
想到她们绣花时这人凑过来看几眼,还能说道几句针法和派别,幸好他没自己动手绣几针,不然她真怕那天突然听得这位爷来一句,自个要给自个做身衣服。
那还要她们这些下人做什么。
贾环当然不知道他院子里的管事大丫头正在心里腹诽他,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无奈的笑一声。没办法呀,让你一个大男人突然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坐在檐下刷鞋,那鞋还是你刚换下来的,真的挺尴尬的。
从小被虎姐揪着耳朵教育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十岁之后这些事情便能又好又快的完成,别说他刷鞋还真有些小秘诀,总能把鞋子刷的又白又干净。为此还被自己虎姐诱哄下给人干了不少白工。
现在想来真是太年幼无知了。
好吧,他也不是什么道德派,主要是觉的小姑娘,使唤小童工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至于洗衣服,外衣什么还是交给婆子们去洗的,他洗的只是自己的内衣裤,咳咳。
还有那打络子,刺绣什么的。主要是他曾经参加过拍摄非遗文化相关的纪录片,对这些有一定的了解,现在看到真的古人刺绣,免不了好奇的看看问问。
不过真让他去动手,那还是算了。
这会儿听了香兰这话,明明一句和往常没有什么,但是贾环还是从中听出些郁闷,正好小吉祥送了热水进来,便老实默默的去洗漱了。
那怕香兰在他面前从来都是稳重又干练的形象,但是他可是经常看到她揪着石墨的耳朵教训人。
对于这种擅长揪人耳朵的奇女子,他一向是敬意满满的,能不惹便不惹。毕竟任谁从小也被自己姐姐这样□□着长大,那有不心凄凄的。
这边刚收拾好,外面王婆子正好提饭回来了,一看到贾环便笑着道:“哥儿,今天厨房备了鸡汤银丝面,我看了那鸡汤是用的上好的老母鸡吊着熬了一晚上,正好变天了,哥儿用着刚好。”
说着便从食盒里端出一水壶和几个大碗,并着几个小碟子,淡淡的鲜香味在屋子里慢慢的散开。
“这一定是张娘子的手艺,她煲的汤和做的点心最好。”闻到味道的贾环忙走了过来,眉眼带笑的问道。
王婆子笑着点点头,又是给他递筷子又是要给他下面条,这种汤面为了避免路上泡的时间长了,棉坨了不少吃了,所以厨房那边都是分开装的,这会儿摆在贾环面前的边上一壶鸡汤,再有一碗煮好的银丝面,上面还有一些同样切成丝的青菜和葱花,除次之外,便是几叠腌制的小菜。
贾环也没有拒接老人家的好意,说实话不是他自夸,他这个人可能生来就讨喜,和他接触的人很少有不喜欢他的,从小到老,甚至包括猫猫狗狗。
他们这些拍纪录片的团队,经常为了拍一些需要的素材,时常去一些偏僻的地方,像什么老村落和古寨子,每次交谈不顺利的时候全队的人可都需要指望着他呢。
那怕语言不通,他也能靠着比划很快和人勾搭上,咳咳,不对,是交谈上,都怪那些老同事天天倜傥他,害得他也跟着跑偏了。
若是老人多的村子,他更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成为老人争抢的宝,只要他闲下来,一会儿这个要喊他陪着下棋,一会儿那个要喊他去钓鱼,明天这家送拿手包子,后天那家送拿手的小炒肉。
这也导致每次他离开,村外都要上演一份十八里相送。不少老爷子和老太太们还会偷偷的抹眼泪。
想想怪让人心酸的,哎,他这一走,原本计划要去给王阿伯拜年也不成了,他们两老口就一个女儿,是位很优秀的医生,但是正当年却因为医闹事件丢了生命。救人反而还丢了性命,还害得两个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即便闹事的家属之后再后悔道歉又有什么用,不光害了一个家庭,最后自己不也在牢里度过大半年嘛。
好在两个老人经济方面没什么问题,只是老年不免寂寞了些,只希望他挂了的消息别让两位老人家知道。
还有张阿婆,她眼睛一直不好,原本他打算趁着过年休息带人去医院看看,如今也不成了。不过好在这事他姐也知道,肯定会帮他处理好的。
那怕平常老姐嘴上总嫌弃他,但是无论他做什么,默默的支持他的也是她。
只是他没了,再凶悍要强的姐姐怕也是要掉眼泪了吧。只希望爹味十足的姐夫,还有沙雕的厉害侄女能安慰好她,照顾好她。
还有师傅,那么大年级的人了,还是那么凶巴巴的,家里的小辈又离的远,不知道是不是又偷偷躲着吃糖了,医生可是说了他必须戒糖,很难让人相信他这样的人竟然嗜糖。
哎
不管他在那里都会努力照顾好自己,也希望另一片时空的你们别让我担心,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忧伤不是他的风格,把思念藏在心底。
贾环很快又恢复好心情,笑着从王阿婆手里接过筷子,又笑着道:“王婆婆,先给我加两筷子,我吃清汤的,剩下的我要放上厚厚的茱萸,一吃两味。”
“好。”得了这话,王婆子心里高兴的不行。
她们一家都是府里的家生子,他男人和儿子在的时候,也算得用,日子也好过。不过后来两人跟着管事去金陵收账,路上遭了劫,两人也在这场祸事里没了。剩下她一个老人带着孙女,好的活计轮不上,平常只好跟着男人们帮着搬搬抗抗,好不容易手里余了几个钱,眼看着孙女也大了,便使了钱把人塞到内院,不管以后到了那个主子前日子都是好的。
正好赵姨娘那里缺人,别的丫头都不想去,她孙女便被派了过去。她也不是什么心大,就是想着内院主子们面前的丫头,干的活轻省,得了工钱多,还能长长见识,要是再能改改她孙女这憨吃憨玩的性子,那就更好了。
只是不想赵姨娘竟然克扣起丫头的月钱,原本她还想指望着这点钱给孙女攒嫁妆,但是人家是主子,她们下人也都不好说什么。而且赵姨娘也就是嘴巴凶点,到也不为难人,偶尔还会指点自家孙女刺绣做活。
这样的日子倒也平静。不想因为环哥儿要搬到前院,赵姨娘便把小吉祥分了过去,还下了任务,只待哥儿这边一发月钱便给她送去。
这是不仅收瓜她们这些下人,现在就连亲儿子都不放过,甚至还一分都不给人留。王婆子虽然乍舌,但是更为自己孙女担心。
人家亲母子再怎么闹还是亲的,倒是她孙女,以后倒霉的可就是她了。偏她愁的夜里掉了两场泪,叫着憨丫头看到了,第二天就害怕的在贾环面前哭了出,真怕贾环把他撵了出去,没了月钱她和阿嬷又要过上饱一顿饥一顿,不知肉味的日子。
好在哥儿是个心善的,不仅没有怪她孙女,正好院子缺人问了她之后就把他调了过来。
这里干的活可比她以前做的轻松多了,对着环哥儿感激的不行。
贾环先喝了几口热鸡汤,只觉的鲜的要把舌头掉了,满足的就像冬日晒到暖和太阳的狸猫,满足的眯起了眼睛。突然着猫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王婆子问道:“你们可都吃了?”
“早用了,因着哥儿和香兰姑娘说了,打点了厨房那边,我现在过去吃饭都是热腾腾的,有时候还会额外给我们送个汤呢。哥儿别惦记我们了,快吃吧,这天冷的邪乎,凉的也快。”王婆子看着贾环慈爱的道。
长的好,性子好,这样孩子怎么能不招人喜欢呢。
贾府下人多,有过的好的,也有过的不好的,以往她和孙女就是后者,自从分到哥儿院子里,她们两日子比以往好过太多了。
等到吃的肚子鼓鼓的,手脚麻利,做事有章程的一品大丫鬟香兰已经将贾环屋子里的用品都换上秋冬季用的,又指挥着小丫头们翻箱开柜的取出贾环的大毛衣服来吹晒,忙出忙进的。
贾环靠在圈椅上美美的躺着看了一会儿,只觉要是能一直这样其实也不错,可惜贾家头上还悬着一把刀呢。
还来不及感叹,便很不情愿的被香兰催着去换了夹衫,那怕他说了自己不冷也没有用。现在又有了一种冷,叫你的管家丫鬟觉得你冷。
这才换好衣服,又被逮着量尺寸,挑颜色。
香兰一边在寻思着给人做个什么样式,袖子衣领配给什么绣纹,等心里有了底,她们爷脸白,生的比姑娘还好看,这次就做一身鹅黄色的,能衬的人更俊,想到这才满意的笑了,安抚人道:“今年这天气怕是又要同前些年一样,寒的早,还是早些领了棉花,再给爷做两身冬衣吧。”
只从上次用了夸娥氏卡牌,穿了一身红衣回来。香兰作为他院子的管事大丫鬟对他有什么衣服一清二楚,开口问过一次后,他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其他,香兰便也没有多问。
不过自此之后,更是激起了她设计衣服的欲望,是的,他这个看着沉稳精干的白骨精大丫鬟,心里有着一个设计师的灵魂,或者热衷于像奇迹暖暖一样的换装游戏。
每次和其他丫头谈论做衣服的时候,眼睛都是泛着光的。自她来了之后,才半个多月,贾环便有了三件心衣,还有不少各式络子等挂坠。
如果他不是那个被折腾的“暖暖”,那就更好了。
等看了几份石墨送过来的邸报,贾环琢磨了会儿事情,心里有了想法,人也放松了下来。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取了之前特意多制作的木质拼接木块,园里的每个人他都备了份。
出了门招呼上小吉祥,就她喜欢最喜欢去串门。
一进大观园,不得不感叹古代的古典园林之美,开门便见山,假山环绕,将其跟内景隔开,绕过假山向前数十米,豁然开朗,便见草木匆匆,湖水幽幽,水上走廊蜿蜒而去,过了这里,远远可以看到琳宫绰约,桂殿巍峨,一处更是一景,各有不同。
可惜到底不入了秋,秋风不似春风好,一夜金英老。花木凋谢,枯叶垂落,虽另有一番风味,到底冷寂了些的。
贾环打了个阿欠,揉了揉鼻子,顺着道路过去,第一站便是幽静清雅,书卷盈香的潇湘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