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不去
“那我上去了。”徐文蹲在门口系紧鞋带,回头看墨鱼:“我上去了啊。”
“嗯。”墨鱼开口打断徐文的踌躇,往徐文耳朵里塞了只内置耳机:“去吧。”
行吧,行吧,徐文心一横,拎起外卖朝楼上冲去。
“咚咚咚。”
“您好,小黄鸭外卖。”
“等会。”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拖鞋拖拖拉拉地踩过瓷砖,最后“吱呀”一声开了门。
先闻其声,再见其人。
刘梧凤长得意外的漂亮,一头茶色波浪卷发被一根银簪随意挽起,皮肤白皙如瓷,无框眼镜下一双凤眼,虽有淡淡乌青,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清冷神秘。
再看她身着黑色长款体恤衫,牛仔短裤,左大腿上刺着繁杂的纹身,恍恍惚惚在热带雨林碰见眼镜蛇,令人感到心惊危险,却又觉得漂亮又个性。
如果忽略她手上拿着的刀和眼镜片上喷溅的血渍的话就更好看了。救命,为什么会有血渍啊!
徐文僵在原地,愣是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更别提迈开腿溜了。
“你下一单急吗?”刘梧凤上下打量着徐文,蹙起一双细眉。什么啊,现在外卖小哥都这么讲究,穿西装送外卖吗?
“呃……不急。”徐文舌头都不受控制,习惯性应和。
“那你会杀鱼吗?”
“……会?”听到杀鱼的那一刻徐文感觉空气流通都顺畅了,就是说,人还是不能多想,自己吓自己也太衰了。
“那你进来,我给你一百块,帮我杀条鱼。”刘梧凤敞开门,让开一条道。
“好。”徐文声音有点发紧,过度警惕让他小腿肚感觉要抽筋。挪着步子迈进门。
进了门,光线昏暗,采光不好的室内却方便看电影,投影仪咿咿呀呀放着霸王别姬的故事,装修是那种古旧的,好似下一秒就会出现人鬼情缘的东南亚风。
徐文谨慎地跟在刘梧凤身后进了厨房,忽然一道寒光一闪,朝徐文袭来。
徐文猛的朝后一退,其动作之大,反应之猛,如同一只扑棱大鹅一样把餐桌边的椅子都撞歪,椅脚划过瓷砖的刺耳声响震的耳膜嗡嗡的有点发懵。
“你干嘛?”刘梧凤拧起细眉,保持着递刀的动作,不高兴道:“接刀啊。”
“哦哦。”徐文手忙脚乱地把椅子扶正,慢吞吞地接过血淋淋的还沾了几块鳞片的刀。
“你到底会不会杀鱼?”刘梧凤怀疑地看着徐文,看着笨手笨脚的。
“会,当然会。”你可以质疑我的文学水准,但不能质疑我的厨艺天赋。
徐文一打起嘴炮就支棱起来:“一个不会杀鱼的编辑不是一个好外卖员。客官,您放一百个心,我保证帮您把鱼杀利索。”
“哦。”刘梧凤神情冷淡,抱臂靠在吧台上睨着徐文:“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可信,男人的嘴和老板的饼,所以——快杀。”
徐文闭嘴了,熟练地拿刀背刮去鳞片,刀尖一划利落将鱼开膛破肚,冰凉黏腻的器脏被五指捏住,无情扯出丢进垃圾桶。
“好了。”徐文将洗干净的鱼盛进瓷盘,搁在吧台上。
一回头看刘梧凤神色幽幽,不禁脊背发凉:“怎、怎么了?”
“鱼杀的不错,不过——你好像很怕我?”刘梧凤纤细的食指卷着一缕头发,语气淡然笃定,目光从凤眸扫来,无端压迫,如解剖刀一样冰凉分明。
徐文脑袋一片空白,嘴巴却自己巴拉巴拉动起来:“你知道的我们送外卖很忙,所以平时也就刷刷短视频消遣。”
“我这不是前不久刷到一则住户被外卖员杀死的新闻。实在心有余悸,感慨世风日下,不由的稍加警惕。”
“虽然死的是住户,但是换位思考一下,有没有住户要杀外卖员的可能呢?”
“思及此处,我不能不害怕,人生在世还是要惜命。”卧槽,徐文快崩溃了,自己这破嘴到底在说什么,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都怪平时和损友聊嗨了,一股愣头青爱辩论的傻逼味。
“哦?那你还进来杀鱼?”刘梧凤一步一步逼近徐文。
徐文额头直冒汗,情不自禁往后仰去,语调一本正经中带着些许颤音:“新闻乃特殊事件的报导,你给的太多,我还是可以赌一下。”
“嘁,你这嘴不当销售可惜了。 ”刘梧凤摆摆手:“你走吧。”
“是。”徐文十分激动,几欲夺门而出,却只能一步一步稳定地朝门外走。
身后门合上,徐文如蒙大赫,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一边感慨自己身为文科生张口就来,胡说八道的看家本领没有荒废。把这次意外熬过去说不定真的可以跳槽当销售。
“吱呀——”身后的门又被打开。刮起的风刺激地徐文一个激灵。
“喂,一百块钱你没拿。”刘梧凤扬了扬手上的现金。
“呃,谢谢。”徐文虚惊一场地接过票子。
“我会散打哦。”刘梧凤笑眯眯得摆了摆手,露出两颗虎牙。言之一下,她不怕徐文,谁武力值更高还说不准呢。
“……好、好的,我知道了。”僵在原地,只想赶快走掉:“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你兼职当外卖员的事情你老板知道吗?”刘梧凤指了指胸口,然后砰的一声关了门。
什、什么?徐文猛的低头朝自己胸口看去,完蛋,自己工作牌没摘。天天戴着已经和自己身体融为一体,根本忘了着茬。甚至现在徐文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漏洞百出。
所以她提醒自己到底什么意思,帮自己,还是威胁?
想不通,这都什么事啊,徐文扶着扶手有些腿麻的下楼,心里七上八下裤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打开一看,红底白字写着:“任务倒计时两小时,请尽快找出凶手。”
什么?明明不久前还有十二个小时,咋就突然骤减了?对半砍也不是这么砍的啊?
“四楼的生物老师回来了。”墨鱼冷淡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中年教师夫妇中的那个男的?”徐文记忆良好。
“对,他已经停好电瓶车了。”
“他每天中午都回来吗?”徐文稳住心神,哒哒哒地下楼。
“都回来,他要回来做饭,但现在还有十五分钟才到他们高中的午休,他今天提前回来了。”
“中学离小区很近,他一般骑十分钟就可以回小区。”墨鱼继续道。
徐文不禁加快脚步,老天保佑,千万不要碰到,他一个生面孔很容易引起注意啊。
可惜他从五口往下要走两层,那个中年教师从下往上到三楼也正好是两层,狭窄的楼道脚步声实在清晰,徐文不得不慢下来。
好巧不巧两个人正好在三楼打了个照面。
看到楼上下来的徐文,国字脸的男人不禁扬起眉毛,徐文犹豫一瞬果断继续向下走,不管怎么样,多一个嫌疑人知道他认识墨鱼就多一分危险。
“啊对对,哥们我帮你看了一下,燃气关了,我还帮你检查了一下门窗,都关的好好的。”徐文打开电话,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他记得这男人的对门是一对只有周末过来的住的大学生情侣,而今天是周一,这个谎言应该合理。
徐文慢慢放缓脚步,直到听到楼上传来关门声。
倒计时均匀地流逝着,一个小时五十五分49秒、48秒、47秒……
徐文想下都下了干脆走下楼看看,说不定可以离开这栋楼。拜托谁愿意又烧脑又遭受身心折磨啊,能跑就跑好不好?
“哒哒。”一楼到了,四周寂静,门外停着一辆电瓶车,再往外却像字里行间的空白处,只有无尽的白芒和虚无,见不到底,判不清大小,骤然一看,让人有被打了一拳的晕眩。
渺小的人在其间如被白浪卷袭,惊心动魄,又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