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听闻巴别
徐文回到家的时候假期还没结束，就躺在家里大睡特睡，窗帘不拉开就分不清白天黑夜。
时间没有意义。
在某一个时刻手机亮起，徐文伸手去看。
人间书局这次给的奖励意外的多，看来易遥的教学还是有效果的。
永恒之殇里的全知后来读到这段记忆气的骂骂咧咧，有效果个屁，分明是人间书局那个老贼窥见了永恒之殇的一部分秘密，才分了徐文一点甜头。
徐文又认识了一个新作者。
是一个叫比利安的外国人。在精神病院工作，有一股神父的气息。
比利安写了不少书都投给了徐文。
有精神病学分析的，有和与病人访谈的记录，还有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奇思幻想。
文字本身并不重要，文字能带来什么也并不重要。徐文觉得有趣，不管后面能不能审核通过，聊聊天交个朋友还是不错的。
自主地在生活中脱轨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徐文和比利安约定了周六下午见面，在比利安的办公室。
徐文首先注意到的是书架，出乎意料的是专业书籍的占比不是很高，反而一些物理科普比较多。
徐文有些意外。客套的问了一句：“这些你都能看懂吗？”
“并不，但它们让我明白了其他东西。”
比利安穿着白大褂，一头棕色的卷发和烟灰色的眼睛，他正拎着电热水壶倒热水。
“茶还是咖啡？”
“不用，白水就好。”徐文接过一次性纸本。
“好吧，放松一点，不用太客气。”
比利安调节了一下百叶窗，室内处于一种明亮但又不过分光感，像剔透的鱼缸。
从百叶窗的缝隙可以看见楼下迷宫一样的公园，医护人员正陪同患者在散步。
这时候遥远的地方传来浑厚透彻的钟声：“咚——咚——咚——”
“不远处有个教堂。”比利安解释道。
“是吗？”徐文有些好奇，他不在乎繁琐的宗教内容，但他喜欢那些漂亮的建筑。
“晚饭前他们会宣讲教义，你要去看看吗？”
“算了吧。”徐文不想跟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扯上关系。
“我也觉得你不会感兴趣。”比利安敛目笑了笑，“不过他们的唱诗班很不错，钢琴手是一流的。”
“这样吗？”徐文打开包拿出打印好的稿子，“我们还是聊聊你写的东西吧。”
“好。”比利安双手交握，坦然地坐在徐文对面，随性温和。
有些地方要修改，有些地方可能过不了省，有些很好，可以再精进。
徐文絮絮叨叨说着，比利安始终带着轻盈的微笑点头称是。
“我是不是话太密了？”徐文歇下来喝了口水。
“不会。”比利安摇了摇头，“我都听明白了。”
“那就好。”徐文吐了一口气，好久没有体会这种流畅工作的畅快。
“时间不早了。”比利安看了一眼腕表，“我请您吃个饭吧。”
“啊，不用太客气，我回去自己解决就好。”徐文抓紧收拾东西。
“只是吃食堂而已，不用太有负担。”比利安起身将徐文给他的资料锁进书柜，再将一次性纸杯丢进垃圾桶，“走吧，不要再推辞了。”
“好吧。”徐文跟了上去，觉得有点怪异，比利安有一种如沐春风让人无法拒绝的魔力，从不强求但顺水推舟。非常适合当神棍啊，宣讲道义一准能将人说的一愣一愣的。
“语言是古老的魔法!”
路过楼梯道时有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正滔滔不绝地发表长篇大论。
少年头发乱糟糟的，穿着病号服，有点瘦，但是很精神，是那种会刺伤别人的锐利的精神。
几个护士围在旁边，焦急地问主治医生怎么还没来。
“那是一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他现在正处于情绪高，思维反应快，行动速度快的典型躁狂状态。”
比利安解释道，并习以为常地和护士打招呼，越过那个年轻的患者。
徐文跟了上去，在下一楼楼梯的转角处忍不住抬头看去。那个年轻人有一双神经质的、炯炯有神的双眼。
楼梯道传来那个病人言之凿凿，激情昂扬的声音。
“创世纪中：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玛雅众神因为人类能够用语言赞美他们而感到满意；卡尔特神话中的‘戒誓’可以约束人的行为。”
“古往今来，古今中外的宗教无不宣扬着言出法随的理念。”
“所以我说语言是一门古老的魔法。你说是吧比利安教授。”
那病人扒在扶手上俯身朝比利安喊到：“我看到你书桌上的《时间简史》了，我打赌你一定知道那是一本魔法书!
在那些我们读了似懂非懂的词句中本质被捕捉，被摧毁，这就是伟大的魔法!”
比利安耸了耸肩，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他又来了，让您见笑了。”
“啊，还好。”不知当讲不当讲，徐文还蛮好奇这些非同寻常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的。
“他为什么叫你教授？”徐文比较好奇这个。
“一些话术罢了，在另一个精分患者那我可以是一个蘑菇。”比利安又耸了耸肩，一副‘你知道的’无奈。
“真是多姿多彩的生活。”徐文尬笑，医生也要贯彻人生如演戏了吗？
“张医生来了。”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上楼和徐文擦肩而过。
在镇定剂被注射时那病人还在大声叫嚣着：“巴别，巴别，变乱，混淆，看吧，看吧，掌握了语言的魔法，连神也忌惮人类。”
他声音渐渐微弱了。徐文和比利安也下到一楼。
“教堂离这里很近吗？”徐文忽然问，很奇怪，在楼上没看见，却可以迷宫花园的外围看见中心的那栋白色建筑。
比利安意外地看了徐文一眼，模棱两可道：“大概吧，您是又想去了吗？”
徐文想了想：“吃完饭去看看？你还有时间吗？”
“好，我今天不值班。”比利安双手插在白大褂里，体贴道：“我也正好想去听听唱诗班又学了什么新歌。”
“那就说定了。”徐文和比利安踏入食堂。
食堂人很多，熙熙攘攘，动静不小，有几个护工焦头烂额地去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病人。
那病人猴儿一样在桌面上上蹿下跳。护工怎么也抓不住。
“看来今天不是吃食堂的好日子。”比利安微笑着关上玻璃门，“我们出去吃吧。”
“嗯。”徐文有些心不在焉。
后来很久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人有的时候要装聋作哑。
尤其不要看见不应该看见的东西，答应不应该答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