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霍星彻拒绝了赵品川和他一起睡沙发的提议,他认为那是对他更深的羞辱,于是最终只有霍星彻一个人睡沙发,他把小屋大厅最后一盏灯熄灭,就连摄像机都已经停止运行了。
唐虞就是这时候发出的信息。
睡了吗。
你下周还有号吗?
下一秒一个语音电话就拨过来,唐虞听见对方略带沙哑的声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复诊是在下个月?”
“嗯。”
停顿一下,何欢问:“所以,怎么了?”
唐虞盯着洗手台,眼神开始飘忽:“我刚刚刷牙的时候,不小心把牙冠刷掉了……”
“……”
何欢:“没丢吧。”
“没丢,我捡起来又洗了洗,还放在洗手台上。”
“方便我上来看看吗?”
她忽然如梦初醒般一激灵,握着手机猛地起身:“嗯,你到了叫我。”
敲门声很快响起,顶楼套房的好处在这里就体现出来,不会有任何隔壁嘉宾发现这里的动静。
她探出一个脑袋,没有出现那种奇怪走势的画面,两人都穿戴整齐。
对上对方沉静的双眼,唐虞忽然心一颤。
何欢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只小型手电,他解释说是职业习惯。
“还行,”见她似乎非常紧张,他说,“万幸牙冠没受损,你尽快来医院处理,后天……明天吧,要是我不在的话,也会拜托其他同事帮忙。”
唐虞捂着下巴:“嗯嗯。”
他又问:“是上次的材料没有粘好?”
唐虞想了想:“刷牙前吃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
空气寂静。
唐虞:“何欢。”
何欢一愣:“嗯?”
“对不起。”她小声说,“打扰你啊。”
“不用。”
他恢复一如既往的镇定语气:“你是我的患者,突发情况及时沟通。”
她忽然好奇:“你对其他患者也是这样吗?”
何欢陷入沉默,唐虞这才意识到自己那句话完全没过脑子,连忙转移话题:“我刚才还在想,之前的医院任务里,你居然让人类赢了……感觉如果你独自胜利的话,节目效果一定会爆炸。”
他看了一眼她:“本来是这样想的,后来改变主意了。”
他又问:“从刚才到现在,你就是为了说这些?”
唐虞忽然觉得泄气。
她是不是真的有点坏来着?她充满疑惑,面对他到底是愧疚使然还是别的什么。
明明伤害过了他一次,甚至很有可能任性地伤害他第二次。
她抿着下唇,继续扮演一个麻烦的患者。
点头:“嗯。”
他问:“你对其他前任也是这样吗?”
“啊?”
“对任何一个前任都会这样吗?”他反客为主,甚至有些步步紧逼,“——在节目里遇见,允许对方在深夜里有这样私下相处的机会。”
多么直白。
这句话让她忽然想起那夜撞破自己和霍星彻,何欢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眼神。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在对方的眼里,可以解释自己为对他高尚品格的信任,也可以成为对她第二次丧失戒心的警告。
唐虞没说话,她忽然感到后悔。
好像……又搞砸了。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我送你。”
唐虞泄气地送他到门口,刚要开口道别,何欢却猝不及防来了句:“刚刚不是有个问题么,我还没有回答。”
她摇头:“我乱说的,你别介意——”
“我的回答是,不会。”
……?
何欢不再看身后忽然僵在原地的唐虞,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深夜打扰的无辜患者,最后那声叹息淡得融在空气里。
“下次不要再乱吃东西……你要找我,不需要找理由。”
第二天唐虞早早去医院取了号。
果不其然何欢不在,帮她粘牙冠的是另一个年轻医生。
对方一边操作一边闲聊:“怎么掉的来着?又是大白兔?除了活该我还能说什么。”
唐虞:……
临走时,唐虞一边收拾个人物品,随口问:“何医生今天休假吗?”
“不知道,好像是开会去了。哎哟别——”那医生见她往摆着何欢牌子的工位上拿出什么东西,眼疾手快拦住她,“嗯?这是什么?”
“花,”唐虞理直气壮,“何医生妙手仁心,无以为报,聊表谢意。”
鹅黄色的一小束,看着倒是精致可爱。
男医生对花的了解仅限于知道送女朋友送99朵红玫瑰,想着这行吗,嘟囔了句“你还不如送块锦旗……”
顶楼病房里。
钟应拔下脸上的氧气面罩,看见方严就抱手站在门边:“想啰嗦的话就免了。”
方严挑眉:“用不着,毕竟你马上就要承受真正的怒火了。”
见钟应没什么反应,他又补充:“一会夫人来接你,至于钟先生那边……你就自求多福了。”
钟应:“哦,来看望她的可怜继子?”
“纠正一下,不是可怜——完全是自作自受。”
毕竟连他在看电视时都气得差点把手里的遥控器砸了,虽然知道钟应疯,但没想到能疯成这样。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莽撞的毛头小子吗,那颗多少精密仪器好不容易维系的心脏,被他视作无物。
方严有一瞬间很怀疑他大概是又不想活了。就像从前那样。
但钟应的下一句话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他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神色:“怎么是自作自受呢,我看她很担心我啊。”
这人果然是疯子。
*
唐虞正要离开时,隔着一楼大厅外层的玻璃,看见远处有个熟悉的影子。
唐虞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但还是不自觉追过去:“小应?”
回过头的人正是钟应。
走廊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
钟应眯着眼打量她一番,笑道:“好巧。”
来不及细想钟应一副毫不意外的神情,只要回忆起上次他离开时的样子,唐虞现在仍心有余悸。
他今天来医院检查吗?难道是又出了什么状况……
“唔,我在等人,”钟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她快到了,你急着走吗?”
“什么?”
钟应“啊”了一声,停顿,“那就是不急了。”
走廊尽头的保镖忽然发出戒备的动静,传来女人的对话声,高跟鞋清脆的脚步。
“姐姐,我有句话要告诉你。”钟应忽然向唐虞勾勾手,示意她凑过去听。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仰起头,略微靠近他的侧脸。
那动作发生的太突然,只是一个转瞬间,唐虞只察觉到似乎有人正在靠近,但还来不及思索。
脸上便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
钟应神色如常地拉开到正常距离,只有眼角一抹得逞般的偷笑。
高跟鞋停住了。
自转角出现的女人妆容精致,头发打理得一丝不乱,她从钟应背后目睹了两人的动作,先是惊愕在原地。待看清唐虞的正脸时,忽然嘴唇颤抖,竟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钟应搭过她的手腕,将面色苍白的女人搀扶起来:“还没向您正式介绍过吧,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唐虞猛地转身,只看见零星散落在地面的几朵花。
是她亲手扎了好久,用来道歉的黄玫瑰。
不妙,何欢怎么总是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场景……
两人还站在原地,唐虞淡淡扫了一眼,毫不犹豫转身向着何欢离开的方向追去。
“何欢!”
唐虞顾不上来往人群投来异样的目光,一边叫他的名字一边拼命追。
何欢头也没回。
穿过安全通道,地下停车场,眼看何欢完全没给自己留下任何追赶的空间,唐虞急了,毫无威胁地大喊一声:“你再走,我就不追了!”
何欢终于停住了脚步。
她气喘吁吁:“你刚刚是来找我的?”
她一指他手上的花:“你怎么知道花是我留下的?”她明明让那医生替她保守秘密的啊。
何欢低头:“你用的是s&w的包装带。”
唐虞:“……”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车库深处。何欢打开车门,唐虞吓了一跳。
何欢:“上车。”完全是一副谈判的态度。
他的车?什么时候的事,他刚才就开始找车了吗?
“我不上。”她梗着脖子,坚决不能输了气势,“除非你告诉我刚刚找我有什么事。”
何欢沉默了。
何欢停在原地不动,唐虞也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似乎是思考一个费解的问题。
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没有那么久,说的人不心急,等的人不心急,只是像是电影里常有的那样的画面效果,重要的时刻总是被特意拉长了。
然后唐虞听见他的声音。
他说:“送你回家。”
“哦,好的。”
“笑什么。”
“想到好笑的事。”
哲学上有一句话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会踏入两条相同的河流。
无论怎么说,她记忆里那个何欢的确已经变成了她所不能了解的另一个人,但人哪能100改变呢?每次欲盖弥彰的样子,都很明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