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云若游丝,掠过高大的殿檐,偶闻鹤唳。
琢玉宗内建筑色调颇为统一,紫金色在淡淡日光下显出几分熠熠生辉。
庄严而静穆。
但此时,刑戒殿中人声喧哗,一群身着统一紫衫的弟子聚在一起义愤填膺。
“一个外门弟子,还是个五灵根的废物,竟然还敢私通魔族。”
“要我说,这种败类就该早些逐出门去。苍天无眼,竟然把这祸害留到今日。”
被他们唾骂的主角对这场泄愤般的闹剧无动于衷,似乎不曾听到分毫。少女垂着头,依稀能见到失去血色的脸颊。
长发被浸成更深色,湿漉漉的贴在脖颈上,瞧不出是汗水还是血水,亦或二者都有。
见她这幅样子,人群中嚣张的弟子有股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
为首一人似乎恼羞成怒,挥鞭欲劈,“说你呢,败类!”
破空声猎猎。
只是那一鞭尚未落到实处,少女被缚的手臂抖了抖,茫然地抬起头来。
阮衔月正是被罡风惊醒。
她尚未适应刺眼的光芒,身体却下意识后倾避开那下手狠辣的攻击,晃得束仙索叮咣作响。
虽然被捆着寸步难行,但也并非一动不能动。
那人似乎也没料想阮衔月的身法,愣了愣神。
就在这短暂的空档里,微弱电流滚过她全身,伴随着陌生的声音:“宿主!宿主听得到吗!”
不等阮衔月回答,那声音继续自报家门,似乎很急:“宿主你先适应一下,让我先说。”
“恭喜宿主穿书成功,只要完成帮助修仙界获得和平的任务就可以回归现实啦。虽然完不成任务有惩罚,但宿主不用紧张,作为绑定系统,我会好好帮助宿主的!”
听到这声音,阮衔月心中暗喜。
绑定系统拯救世界什么的,她这是穿成小说主角了吧!
大学生爆改天命之女啊!
见她无动于衷,系统询问道:“宿主还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阮衔月喜气洋洋地问它:“你是什么系统。”
“吃吃瓜系统。”系统的语气里有微妙的心虚。
阮衔月清秀的脸上没有表情,不代表内心波澜不惊。
她先前的欢喜烟消云散,还涌上来一种被诈骗了的崩溃。
吃瓜系统是个什么玩意,听着简直是花瓶中的青花瓷啊。真的能拯救世界吗?她这是被坑分了一个萌新系统吧。
不会回不去了吧!
阮衔月抬起头环视整个刑戒大殿,大脑正高速运转,思绪却被一人高声打断。
“你这出卖宗门的孽障,还不速速认罪伏法,说出那魔族踪迹!”
阮衔月手指鼻梁满头问号:谁啊?我吗?
这一口大锅砸的她眼前一黑。
见机会来了,系统讨好似的开口:“根据后台数据,宿主应该看过原文,需要帮宿主回忆一下剧情吗?”
原文阮衔月确实看过,但她也确实不记得这段剧情,甚至连自己穿成谁了都不知道,自然乐意。
“原主是原文撞破男女主幽会的炮灰,现在按剧情被诬陷与魔族私通,即将被废了灵力灰飞烟灭。”明明是将功补过,系统却觉得越说越心虚。
阮衔月想起来了。
这本文总结下来就是癫公癫婆谈恋爱,还要毁灭世界。
原文中,冤种原主在帮忙传口信的路上无意撞破男女主私会,结果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被打晕。俩人对她下禁言咒、假证污蔑一气呵成。再醒来,就已经被压到刑戒殿审判了。
虽然社恐如阮衔月乐得少说话,但这种被动的局面属实是天崩开局。
执法长老被她的松弛感气得胡须发抖,挥挥手打出一道金光璀璨的符纸,直冲阮衔月面门而来。
“还敢发愣!”
大殿正中的仙尊站起:“赵长老!”
“沈宗主放心,赵某自有分寸。只是真言符,让这孽障少耽搁诸位时间。”执法长老抱拳行礼,面色不悦。
符纸在接触到阮衔月皮肤的刹那化为金光飞屑,点点融入。
她眨了眨眼。
还以为不让人张嘴就要灭口呢,没想到还挺人性化。
这一道符纸倒是冲开了些许禁咒,她喉咙上无形的束缚轻了些。
“宿主!我程序bug欸?怎么又好了?”系统手忙脚乱,“宿主有感受到异常吗?”
“没有感觉啊。”阮衔月眨眨眼。
果然萌新系统就是bug多。
“弟子、弟子不曾私通魔族。”她满脸无辜,眼里写着真挚。
这歪屁股的老头子,不去问问好女主她对象是谁,跑来为难她一个社恐。
神金。
刑戒殿内顿时哗然。
底下一位双髻童子窃窃私语:“赵长老的符纸怎么不管用了,他不是自恃符箓大家吗?符箓大家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身边散发童子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切莫胡言,就算你再不喜赵长老也不可出言无状。”
“实话实说啦,”双髻童子撇撇嘴,“没准这位真是被冤枉的呢。”
“舒研!”散发童子低声打断他。
“瓜条呢,让我看看。”阮衔月搓手。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吃两个瓜发挥下系统余热,多吃一个多赚一个嘛。
阮衔月翻了翻系统给的瓜条,迅速代入角色,在灵境里颇为悲愤:“别的先不提,私通魔族关我什么事啊!”
舒研皱起眉头,神色茫然,“辛喻,你听到什么声没,我是不是熬夜熬的走火入魔了。”
“应当不是,”辛喻也张了张口,“我、我好像也听见了。”
仙尊和身旁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是一片神色不定。
看来在座之人都听到了那异常出现的声音。
“阮衔月,你可还有自证之言?”仙尊审视堂下跪着的纤瘦少女,心中笃定的天平缓缓回转。
“没,但、但弟子的确不曾私通魔族。”阮衔月实诚地摇了摇头。
“这帮人真是无理取闹。要是诬陷人这么简单,那我还说女主小师妹和魔族私通呢。”她在心里愤愤不平。
随着这一声,众人慢慢回过味来。
看来这是她的心声。
辛喻闻言讥讽:“她是不是狗急跳墙了。”
“估计是咯,这种话谁信谁脑子有疾。”舒研乐了。
阮衔月对众人的心思一概不知,只是安心摆烂,在灵境里摊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让我再看看。”
“不是,啊?小师妹真和魔族人有一腿啊,还勾搭上了个魔尊!有志向啊这姑娘,要干事就干票大的!”阮衔月声音赞许,丝毫不觉自己爆出什么惊天大瓜。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各自低声讲起小话。
堂下围观的辛喻瘫了脸,慢慢转头和舒研对视一番,又尴尬的挪开眼,不自觉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小师妹:“怎么可能,这是污蔑吧。”
像是听到二人对话一般,那声音又道:“啧啧啧,私相授受还不会清理证据,小师妹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腰带上,玉佩也换了个男款的。”
此言一出,众人视线都聚集在楚依依腰间墨色的玉佩上,灼灼目光几乎将她腰间少出一个洞来。
确实可疑,小师妹从来只穿白衣,什么时候见她配过墨玉。
但是阮衔月是怎么知道的。
沈宗主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对着两侧佩剑童子略一点头。
只用了三两下功夫,楚依依也被按在阮衔月身边跪下。
没人看到的角度,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阮衔月。
沈宗主语气仍然温和,不像在审问,“依依,你可与魔尊有染?”
但所有人都清楚,沈钰恨极了魔族。若这位师妹真与魔族私会,谁也保不下她。
楚依依眼泪流得比阮衔月翻瓜条还快,一串晶莹扑簌簌滚落,嗓音颤抖:“依依冤枉。”
众人见她这副模样,心都要碎了,看向阮衔月的表情更加鄙夷。
将死之人还要翻起些水花,真是下作。
阮衔月社恐犯了,内心哀叹:“看我干什么啊,看你们小师妹啊。不过这沈宗主怎么突然知道她私通魔尊了。”
沈钰又对着阮衔月淡淡开口:“阮衔月,负隅顽抗拒不认罪之人,若是被查出后罪加一等,这条规矩你可知?”
“弟子知晓。”她低着头。
“拒不认罪的是楚依依啊,这话对我说干什么,我被她亲亲老公下的禁咒都没解开呢。”阮衔月无奈。
楚依依浑身发抖地对着沈钰叩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再抬起头时已经哭红了眼,我见犹怜,“师尊明察,依依近三月来未曾离开宗门,此事诸位同门都可为依依作证,再不济还可查阅结界记录。依依怎可能与魔族有所勾结!”
大殿内已然鸦雀无声,众人只觉此事扑朔迷离,一个个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对啊,小师妹根本没出过宗门结界啊,怎么可能与魔尊往来啊。但看阮衔月那幅淡然自信的样子也不像假的,难道此事真有蹊跷?
“师尊若是还不信依依,用宗门法宝濯尘泉水一试便知!”她话语已然哽咽,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似的低头啜泣。
美人落泪,在场之人都心有不忍。
“小师妹等阶并不高,这濯尘泉水一用,就算没有魔气恐怕都要毁容了,”舒研摇头叹息,“美人香消玉损啊!”
“小师妹都这么说了,阮衔月污蔑同门罪加一等。”辛喻淡淡。
“不用试了,试不出来的。”阮衔月在心底幽幽叹息。
楚依依面色暗喜。
谁知她下一秒继续:“和人家孩子都生完几年了,能检测出魔气我把濯尘泉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