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被夫人大闹宅院后傅宗书已经将所有外室转移到远郊，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各自加派人手在地界里梭巡。
“莫北辰带壹队朝西南方向搜索，师无愧率‘無’字组向东南推进；其余人照常换班接着找，一但发现关七踪迹立即发信号，不可交战。”
白愁飞对着地形图下命令。
“三合楼那边我已吩咐过，小腰她们会留心的。”厉雪岚拇指点住一处，食指划出一个弧：“夫子住处接近尚书府，难保关七再次出现，这区域内再多派些人手。”
“好。”杨无邪应道。
先前在城外竹林的人无一生还，关七又在尚书府大开杀戒，六分半堂人手也有所减损，整个汴京险些被血雨弥漫。
“颜鹤发夫妇在那日前生了口角，他夫人带着儿子回娘家这才恰巧躲过一劫。楼里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和营生，三楼主又额外补了些银钱，也算把他们安顿好了。”杨无邪面色沉重。
除关七一事，迫在眉睫。
伏击安排在三日后，三合楼。
高悬的凉月躲在层云之后，本就漆黑的街道好似泛起一阵浓雾，笼罩过来。傅宗书在房间里左顾右盼，不时就伸头往窗外看去，摆在面前的茶水凉了一盏又一盏。
四周布满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眼探，一旦关七现身，立马摇旗示意。王小石呷了一口茶，静看傅宗书如热锅蚂蚁般踱步。
任劳任怨在楼外小河对岸守着，楼里上上下下都是细雨楼的弟兄；厢房里独他们二人。若王小石此时发难，傅宗书必死无疑。现在是杀傅宗书的好机会，但不是好的时机。他死，坏处很多。
楼下院厅一片肃穆森静，楼上亮着微暖的烛火，隐约还有歌声传出。
“厉姑娘如今还有心情哼曲吟歌？”朱小腰仰着头，下巴被一只手捏住。
“今夜若成功围剿关七，金风细雨楼在江湖上就又少了一个隐患，多了一声名望。”厉雪岚为朱小腰描着眉，话说了一半又开始哼起了小调。
“你很希望关七死？”
“那你呢，你希望他死吗。”厉雪岚挑眉，放下黛块，直勾勾地盯着朱小腰。
朱小腰祸从口出，心里一阵害怕，硬着头皮不言语，直到小双进来后这诡异的气氛才缓和了些。
朱小腰在院厅中央的琴台抚琴，厉雪岚和白愁飞交换一个眼神后径直走出三合楼。
门口站着两排守卫，厉雪岚站在了最前头。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刮起，琴曲悠扬换了好几首。
远处屋顶红旗摇动，风里很快掺杂着血腥味。
厉雪岚急速退后，伞尖与地板擦出零星火花。她掸了掸衣衫沾染上的尘土，瞬间隐于角落。
关七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扫视了一圈。
八年江湖风云倾变，如今京城势力他一概不知，只在一群生面孔里一眼认出了朱小腰。
朱小腰顿了下，素手翻飞露出藏在琴底下的弓箭，以弦为弦，发出了第一箭。
信号已出，众人行动。
关七挡住左右两边的飞刀，下腰翻身几个招式便逼退了白愁飞和狄飞惊。
厉雪岚拧出细剑找寻空档运身而上。关七这时将王小石甩出，又即刻被缠斗起来。
二人力量相差，厉雪岚几剑连续落空，大刀顷刻落下，侧身用伞身挡之，紧接倏然绞腿下蹲，一个翻滚击向他的小腿。关七对她不屑一顾，轻而易举地被她刺伤。王狄白三人见此趁势纷纷攻向关七，同时制住他双手和腰腹。
小腿的伤他漠不关心，正欲发力，眼前却划过一道墨色，转瞬间腹部又多了道皮肉翻飞的口子。
伤口更激发他的癫狂。雷损拔刀冲下时被恰巧躲过，刀身间铿锵争鸣，以掌对掌，关七如重山般不见动弹，雷损已退出一丈远，脚下石板碎裂。
剑风身后起，关七颈间横着一把刀。刀锋透明，刀身绯红，像透明的玻璃镶里着绯红色的骨脊。
红袖刀。苏梦枕。
所有人站成一个圈，将关七围在里面。厉雪岚神色自若，右手悄然背后。关七身中三刀仍血色不变，反观自己手骨都几近断裂。
白愁飞在多人作战时有个习惯，就是观察谁最虚弱，就在谁之后出击。当他注意到厉雪岚背在身后的手时，神情不由一敛。
“他不会的，他一定会杀了你。”
关七抹了把腹间流出的血，冷哼一声：“看来我在井里这八年，江湖上是人才辈出啊。”
闲聊过后，王小石率先动身。
白愁飞一向不会主动出击，他喜欢伺机而动。
关七在六人中来回穿梭，如游鱼戏水，几个回合下来气息仍旧平稳。雷损甫一动身，不应刀即刻斩下他的肩膀，关七步法运转冲向大门。
他将目标变成了厉雪岚。
伞身收拢挡住横扫过来的刀刃，细剑蜿蜒激刺。她堪堪握住剑柄，朝他面门挽出几个剑花，关七抡起大刀直截了当朝她的右手劈砍，果不其然断裂声响起，脸上却多了几道血痕。
关七对地上的断剑而不是断手不太满意，她方才的招式既陌生又熟悉，好似糅合了数个门派。其余五人根本无法靠近缠斗的二人，关七招招狠厉，步步癫狂，一副誓要将其四分五裂的模样。
白愁飞立于屋瓦之上，观战良久。和王小石一样，他们刚认识不久白愁飞就曾提出和厉雪岚比试，但她的回答也同王小石如出一辙。
关七不仅拥有恐怖的武功，更是个彻头彻尾的武痴，这也是他明知三合楼是个陷阱也愿意踏进来的原因。他身上的杀气和斗志侵蚀着自己，同时也侵蚀着对手。
眼中的红血丝越来越多，力量不断涌向四肢，躯干相反早就力竭，此时的厉雪岚犹如提线木偶，在关七的影响下逐渐使出些销声匿迹的派门路数。
听见身后传来嗤嗤的破空之声，厉雪岚福至心灵，纵身侧滚，飞冲而来的阴阳双刺迎上关七赤衤果的脖颈。
关七闪躲之际厉雪岚正好完成了借力，脚腕拧转，抬腿将关七踹到了院落中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所幸红袖刀出鞘，不应刀落下，斫下了关七肩膀的一块肉。
厉雪岚半跪在地，喘着粗气，豆大般的汗水从下颚滴落。余光见远处有一物亮着闪光移动，抬头只见狄飞惊收在腰间的手。
大弃子擒拿手。
“不能把他打去琴台那边！”
话音随着关七落下，朱小腰的再次出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一时间愣在原地只能看幕帘落下。
火光摇曳。
关七又一次逃了。
雷损当场发难，又急于追杀关七，临走时朝厉雪岚投以一个极为复杂的眼神。
厉雪岚半倚靠白愁飞怀里，上前开口道：“关七伤这么重，朱小腰带着他应该走不远。”说罢吐出一口黑血。
“二弟你先带雪岚回楼里疗伤；三弟你和无邪带着无法无天搜遍所有大大小小的角落，绝不能放任关七逃出京城。”
三合楼围剿失败，关七伤重逃脱，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倾巢出动，连夜搜查，几近翻遍所有可以藏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