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六分半堂的人走了,雨停了。
现在京城的局势就如雨后的晴空一般分明澄清。
“感谢二位小兄弟和厉姑娘,多亏有你们相助。”
四人对视,好像还少了一个人。
厉雪岚蹲在一个角落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顺来的箭矢戳着人玩……
抬头看到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淡定扔掉弓箭,起身走向他们。
“应该的,苏大哥你没事吧?”
“受了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刚说完苏梦枕就开始咳嗽,咳得蹲下身来。
嗯,打脸得有点快。
“苏公子的咳嗽是久病所致吧。”白愁飞看着苏梦枕,他比血还艳丽。
“我身上有三四种绝症,还有五六种连名称都没有,病毒伤一起发,反而使我清醒。只要我还醒着,就不会死。”说着还用力挥舞着红袖刀,意思是我没事。
缓缓站起身来看这一地尸体:“雷恨这个局布得不错,暗桩刺客加上弩阵。无邪,你该谢谢他们,若不是他们你就交代在这了。”
“现在你真的让我惊讶了。”这句话是对着王小石说的。“三位仗义出手,但为何要帮我?”
小石头挠了挠头:“锄……路见不平,帮你是应该的,苏大哥别客气了。”
苏梦枕微微点头,看向厉雪岚。
“身中骷毒,难思愁,梦断萧,若是再加上那镖毒,你活不过三年。”
苏梦枕沉静的面具终于有了一丝碎裂的痕迹: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出乎他的意料。“你怎么知道我身上的毒”
“因为我能救你。”厉雪岚正视苏梦枕。
上天是公平的。他拥有了很多,但致命的,同样很多
——他的病,他的毒,他的伤。
梦枕红袖第一刀,是不败的。
他活着,江湖会怎么样?
他死了,江湖又会怎么样?
她不知道。
所以,她想救他。掌握一个天才的命运是让人兴奋的。
苏梦枕点头,便不再问了。当务之急是解决一切,回楼里见老爷子,至于病?随它。
“王小石和厉雪岚我已见过,那你是谁。”
“我叫白愁飞。”
“既然你们决定出手,那接下来你们也和我一起吧。我要你们三个现在和我去一趟破板门。”
不惜暴露古董来行刺,花无错是老江湖,还没出手证明留有后招,趁热打铁的道理大家都懂,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时机。
六分半堂用三位堂主来布局,此行,非去不可。
“否则单凭我们五个,难道这样一刀刀杀进城去?”
“但我们不是金风细雨楼的人。”白愁飞此话,是事实,也是试探。
“本来不是,现在是了。”
“没错,现在是了。”
王小石还有点懵。
“从我们出手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被他们贴上了标签,敢得罪六分半堂的,只能是金风细雨楼的人。”厉雪岚解释道。
“说够了,一句话,去不去。”
三人皆点头。
“可是苏大哥你的师妹温柔……”王小石还有些担心。
…………
厉雪岚撑着伞走在最后头,很郁闷。
早知道不来了……她最讨厌下雨了!
师无愧带着楼里一行人和苏梦枕接头。
“无愧,你是我什么人?”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我是公子的死士,公子让我死便死。”师无愧是忠心的。
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我信你。可一个人若真心对另一个人好,是不会希望他为自己死的。”
“可我愿意为公子死,死而无憾。”
可苏梦枕不愿意,他要的是亲信,不是死士。
今日破板门还来了三个人,永远无法让人了解的三个人:
一是雷损,没人了解他。二是狄飞惊,只有他了解别人,没人了解他。三就是雷媚,表面上很容易被人了解,但你会慢慢发现你了解的只是她想让你了解的。
这三个人都在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更好玩啊。”
“别急,游戏才刚刚开始。狄飞惊已经在城头等我们了。”
“如果你没有朋友,请找狄飞惊,他会做你的朋友。
没有知音,请找狄飞惊,他会成为你一生的至交。”
厉雪岚内心吐槽:大哥你是不是收了人家广告费……
“我需要一个人留守在这,你们谁上楼谁留下?”
三人相视无言。
“相比随我上楼,独自留下来更凶险。”
“那我来吧。”厉雪岚和白愁飞拗不过小石头,只得叮嘱一句小心。
金风细雨楼少楼主和六分半堂大堂主谈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苏梦枕见白愁飞第一眼就知道他不甘为衬,但今日的主角不是他,所以他要他留下。白愁飞自然领他的情,厉雪岚亦然。
雨天让他的病又重了些,光是上楼已经咳了好几次。
两处楼台,一半江湖,一半朝廷。
六分半堂素来和朝廷中人有来往。此次谈判想坐观梁上斗的人不少。
“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谁规定他们才是看戏的,也许我们两个才是啊。”
狄飞惊浅笑,却看见苏梦枕手中的方帕,一角绣着‘纯’字。
妈的。
“苏公子,请。”
王小石在门口镇守,白愁飞厉雪岚二人在楼下。
“你的武器很特别。”他在苦水铺看得很清楚,惊艳的一击必杀。
“谢谢。”对他笑了笑。
“你……为何带着面具?”他好像多话了。
“嗯?你好奇?要看吗?”说着便抬手打算摘下面具。
白愁飞有些措手不及,伸手制止却碰到了她的手。
手很冰,他的脸是热的。
“不用。”
二人谈话间,楼上隐隐约约有一丝杀气,潜藏在雨中,坠落至地。两道的人交错旋身,像是一场舞,一倒一立,绣色的血蜿蜒而下,曼妙苇萝。这是雷媚的手笔,一如她本人:危险,绚丽。
“看来上面不愉快。”
厉雪岚和白愁飞二人对视,伺机而动。
傅宗书身后的任劳任怨讨论了起来。
“我们用不用拦一拦?”
任怨不赞同:这些人本来都是地里刨食的野狗,现在狗咬了狗,省去了不少麻烦。
“可对面楼子里都是当今数一数二的英雄。”
英雄?呵。傅宗书不悦。
谁是英雄?江湖人再厉害,在官门面前也不过是蝼蚁,渺小不自量力。
长廊里隔间的雷损手握不应刀,瞥向窗外。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
门外起了雾。沉沉的,迷迷的雾。
一个戴着帷帽的人走出来,平常的服饰,剑却被布裹得严实。
王小石在石桥上等,不敢轻视。
两人动了,比试剑意。
剑意,是什么。不知道。
江水波粼,柳叶扶风。
两人变换了四五种姿势,分不出个高下。
江面翻腾,狂风细雨。
小石头的剑刃出了四分之一。
他的剑意是挽留。那他呢?他的剑意是什么?
那人走了,走的干脆。
小石头的脸侧流下了一滴汗。
雷损闭上了眼,布襟被抓得起皱。
苏梦枕,杀不成了。
破板门这场,也败了。
“回头摸摸跟着苏梦枕那三个人的底。”傅宗书也走了。
雷损站在楼上看着苏梦枕一行人离去。
“我和总堂联手,在他之上。”狄飞惊有信心。
无奈一笑,他问:那加上楼下那人呢?
低首神龙思虑了三秒,答:也可胜。
雷损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江湖啊,也是生意场。能胜固然好,不败才是硬道理。你我二人联手就算是能杀了他,那也是惨胜,反而被别人渔利,不值当。”
他雷损又怎能当那蚌或者鹤呢?
“这京城不太平了。”
“从来就没太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