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如梦似幻
如玉恍如未觉，走走停停，在一处卖鱼的摊前停了下来：“老伯，你这鱼新鲜吗？”
如玉笑了笑，掏了钱，接过鱼提溜在手里，继续往前逛。
如玉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到他却并不意外，只柔声道：“多谢五爷。”
“玉儿！”他蓦然心惊，风一般掠过去，撩起车帘。
她闷闷地上了马车，一路宽着自己的心，可当逍遥王府门前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映入眼帘，心还是不可抑止地狂跳了起来。
这种地方，极少有官员出现，有一瞬间，小贩们都停止了叫卖，纷纷以警惕而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滚！”
“啊？”五狼一愣，再抬头看一眼走廊上黑压压的人头，心领神会，将马车停下来，手一挥，极神勇地喝斥：“都聚在这干嘛？有啥好看的，赶紧散了！”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想找个机会打破僵局，也省得兄弟几个天天看王爷的脸色，如履薄冰，颤颤兢兢。
如玉越发心慌意乱，急急嘱了一句：“五爷，别，别去书房，去，去厨房……”
五狼坐在车前，趾高气扬地把鞭子甩得啪啪做响，嘴里呦喝：“乔大人，路有些不平，你可千万坐稳了，别颠着了！”
如玉端坐在车中，低眉敛目，双手摆在膝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滴在手背。
如玉沉默。
自司马炀事件以来，王爷情绪一直低落，对她避而不见。大家都知道王爷心里存了疙瘩，谁也不敢劝。若索性对她就此放弃也就算了，偏对她的保护半点也未见松懈，显见得心里还是放不下。
“五文钱一斤！”鱼贩接过鱼，熟练地秤了一下，用稻草穿着鱼鳃递过去：“二斤二两，算大人便宜点，十文钱好了。”
早春二月的风，挟着点丝丝的凉意，吹面不寒，她微眯起眼睛，略略踌躇了片刻，拐进了那条熙熙攘攘的青石小巷。
五狼两眼一亮，跳起来：“有有有，你稍等片刻，我马上赶过来！”
“早上才从河里捕上来，还蹦达着呢！”见有生意上门，鱼贩愣了一下，立刻热情地推销起来：“买回去，不论红烧，清蒸还是烧汤，啧啧，崩提多鲜！”
群狼躲在暗处瞧得心焦，齐齐嚷道：“别傻笑了，还不快追！”
十狼性子耿直，指着马车大刺刺地问出大家的心声：“乔大人真的在车里？”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逼迫，他为所欲为，她习惯了被动，习惯了接受。可，他似乎已厌倦了主动，而她的时间所剩不多。
嚷完才觉不妥，偏话已出口，想收回已不可能，又羞又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摔开他的手，跳下马车，低头往外疾冲。
见她越买越多，明显顾头不顾尾了，五狼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过去，手一伸把篮子提在手里：“给我。”
“不准！”他本能地反驳，伸出手去牵她，却摸了一手湿。顺手抬起她的下巴，惊见她满脸的泪，通红的眼，呆了一呆，厉声吼：“小五！”
巷中挤满了肩挑手提的各色小贩，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此起彼伏的呦喝夹着鸡鸣狗叫……让人感觉到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如玉蹲下去，认真地瞧了瞧篓子里所剩不多的几条河鱼，挑了一条：“怎么卖？”
他这一路张扬，消息早传进了内堂，待马车驶入庭院，远远已见花满城被群狼簇拥着，等在走廊，翘首观望。
见他如此喜形于色，如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做得似乎有些孟浪了，待要反悔，耳边已听到马蹄声。五狼半个身子吊在车外，冲她兴奋地招手：“乔大人，这边！”
她不该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马车在哪？”
如玉如坐针毡，面上发烧，眼眶发热，悔得肠子都青了。
连日放晴，屋脊，树顶，山坡等处的积雪均已融化殆尽，污浊的黑水夹着腐败的食物和动物的血液，从巷子深处流出来，被太阳一晒，散发出一股怪异的味道。
“呃？”五狼愣住。
“不关小五的事？”花满城咀嚼着这句话，体会到话外深意，笑容渐渐从眼中浮起来，一时竟然痴了。如玉冲出去，竟也不知阻拦。
五狼气得七窍生烟，碍着如玉在，又不敢挑明了说，只好指手划脚地冲大家挤眉弄眼：乔大人面皮薄，哪经得你们围观？
走出朱雀门，望着身后巍峨的宫墙，如玉轻轻吐了口气，露出丝如释重负的笑。
他呆呆地站着，直到——低低地啜泣声传来。若有似无，极压抑的，抽泣着。
“韭菜要不？一文一斤，早上摘的，新鲜。”
五狼越发纳闷，看她的表情，竟是默认。想了想，把手里的菜篮一扬，旁敲侧击：“大人买这么多菜，可是有喜事？”
花满城怔在当场：这是什么情况？
如玉愣一下，抿着唇笑了。
她的身旁可笑地放着一篮菜，一张肥大的草鱼在车内蹦达着，可怜兮兮地张着嘴巴，拼命地想要呼吸。
远远坠在她身后的五狼，惊讶地发现，如玉不时地停下来，蹲下身子，仔细地挑选着，偶尔还会讨价还价，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五狼一阵激动，猛摇头：“不好！每天阴沉沉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乔大人，你行行好，当是做善事，去看看王爷吧？”
他不信！天塌下来，乔大人也不会主动上门呀，一准是五哥在这故弄玄虚！
“大人，买只鸡|吧……”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他，还好吧？”如玉沉吟片刻，忽地冒了一句。
见她买菜，小贩少了拘谨，立刻开始热情的向她兜售。
罢了，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见一个花满城？！
如玉深知他的脾气，生恐他迁怒于人，顾不得羞窘，嚷了一句：“叫他干嘛，不关五爷的事！”
三狼会意，拍十狼一掌，笑骂：“死小子，不走等着挨抽呀？”
偷觑着她的脸色，五狼讪讪地笑了：“嘿嘿，当我没说……”
语调是少见的轻快，五狼忍不住睨她一眼：“看起来，乔大人心情很好呀……”
“嗬！”八狼不服，直着脖子嚷：“看看怎么了，还能化了？”
“五爷没赶车来吗？”如玉叹了口气，道：“我脚程慢，走过去可能半夜了。”
如玉只觉难堪，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将唇瓣咬破，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极细却也极坚决：“我，我要回去！”
花满城站在廊下，已无法动弹。生恐这只是一个梦境，一个泡影，一动，便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