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初遇圣颜
这一回她有了经验,午时一过就紧随着敏语堂,一起乘了车去西直门。当值的侍卫依稀对她还有些映象,胡乱验过腰牌也就放行了。
贤王既然大力保举;逐流那小子从来都是目中无人,对她却是赞不绝口;就连一向沉稳大气,公私分明的楚临风对她也是赞赏有加,想必,她还是有所擅长的吧?
他谅她也没那么大的胆,敢在宫中要他的命?
这么一想,如玉不禁豁然开朗,郁在心中的那股浊气吐出来,连步履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侍卫循声找来,瞧了那明晃晃的银针吃了一惊,正欲抢上前来喝止,孙擎苍眼角余光已然瞥到,偷偷地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干涉。
她乐得自在清闲,整理下医案,研读些医书,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夜幕高张了。
如玉取了另一针在手,见他一脸震惊,忍不住取笑道:“怎样,扎过之后发现扎银针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也不怎么疼吧?”
她心情放松,不觉走得远了些,待得驻足,发现已离开了公所的范畴。
见她说得有理,孙擎苍不觉沉吟——他这陈年痼疾,太医院固然有所医,然而因此病发作于脑,太医们畏于天威,恐担责任,下手皆不敢随意,大多采用调理止痛等保守治疗之法,未见其功。
第二日到得太医院,轮班排来,该着如玉进宫侍直。钱铮友见她颇有倦意,感念她上次替他入宫,自告奋勇替她当值。
如玉一惊,听声辩气,已知那人似患有重病,也顾不得多想,立刻绕过假山,果然在一棵桂花树后依稀看到一团蠕动的暗影——那名男子似乎正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你,会治病?”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淡淡地睨着她。
“呃?”孙擎苍微微一窒,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不信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能看出门道?
只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如玉已已按上他的太阳穴,温软的指腹轻轻推揉,嘴里低声安抚:“别紧张,放轻松,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回来!”孙擎苍又惊又气,压低声音喝道:“我的针还没取呢!”
暗处的侍卫已吓得手足发软,张了张嘴竟未发出半点声息。
孙擎苍崩着脸不吭声。
她正在惊疑间,假山后传来低低地喘息,略停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你且过来……”
孙擎苍一惊,如玉右手握住的银针已快速往太阳穴扎了下去。
“嗯……”这么一想,孙擎苍也不急于纠正她,慢慢地道:“朕……真正算起来,我这病也有快二十年了,不知乔大人有何良策?”
“什么人?”暗夜里,低低地喝问传来,声音虽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
如玉只当他不安,也不理他,径自望着黑漆漆的树影发呆。
他微微睁眼,瞟了一眼她绯色的官服,立刻确定了她的身份——贤王举荐的太医,乔彦!
如玉快速找准另几个点,把银针一一扎下去,完了抱着膝在草地上坐了,柔声道:“我回去再给你开个方子煎了,你有空到公所来取,好吗?”
孙擎苍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一直呆在这里,公所没人也没事?”
见她跑远,暗卫这才从藏身处跑了过来,跪在他身前:“皇上恕罪!”
“二十年?”如玉低头摆弄针盒,随口答道:“拖了这么久?”
简单地用过晚膳,如玉缓缓踱出公所,鼻端是花香阵阵,耳边是秋虫呢喃,极目所望是繁星点点。
“不是,”如玉微微一笑,取出银针对他晃了晃:“只是略需一些时日罢了。”
孙擎苍不语,目送着如玉的身影没入暗夜,冷声叱道:“糊涂!”然而,转过头去,眼角已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
“谁在那边?”如玉下意识地回头,待得停步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
星光下看不真切面容,他又隐在树后,只见他素衣素服,如玉以为是宫中年老失势的太监,有了病也不敢到公所去瞧,只能躲在假山后独自呻|吟。
刚进到公所,办好交接,就有内侍来把敏语堂叫走,说是十四皇子有恙,留下如玉独自在公所待命。
一声老伯,令得孙擎苍到嘴的喝叱咽了回去——竟然连他都不认识?
“大胆……”孙擎苍微微蹙眉,喝叱着想要摔开她,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忙闭目深呼吸,不得已借她的力稳住身形。
她心中不忍,笑着温言安抚道:“老伯放心,在下是太医院新进太医,乔彦。普通的病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孙擎苍神色僵硬,极不自然地轻应了一声:“嗯……”
“啊呀……抱歉,敏大人应疹去了,公所没人,我一着急就……”如玉忙又折返,嘴里忙着道歉,下手却并不鲁莽,轻巧地将针取回,装进针匣,转身又跑。跑到一半,她复又回头,冲他低嚷:“老伯,别忘了到公所来拿药啊……”
她一边说,一边已将他衣袖略略上挽,伸指搭上了他的脉门。这一搭上脉,已有几分把握,示意他张开口,瞧了瞧舌苔,问:“老伯此症已有多久了?”
敏语堂还在十四皇子宫中未回,若是此刻有人传唤,后果不堪设想。这么一想,如玉心中发急,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终于忍不住在御花园中奔跑了起来。
“啊!”如玉这才猛然省起敏语堂不在公所,惊叫一声,匆匆站起来,撒腿就跑。
相对浩瀚的宇宙,人之一生如白驹过隙,所谓的痛苦也不过是弹指一挥——就算不能以如玉的身份回归颜家又怎样?谁也不能抹杀她是颜怀珉的女儿的事实,更无权阻止她在父亲面前尽孝!
“老伯此为旧疾,每遇气候变化或是情绪波动必为所累,病呈跳痛,经年不愈,且发作时眼角疼痛,怕光趋避,不知所说然否?”如玉不理他,自怀里取了针盒置于草地上。
“我来扶你……”如玉奔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搀住了他的臂。
倒不如,乘她未发现他的身份之前,姑且让她一试?
“不能治了?”孙擎苍略感失望。
如玉唯恐孙逐流再来闹,更怕花满城来追根究底,想着进宫暂避一时,落个耳根子清静也不错,于是婉言谢绝。
树影下光线暗淡看得并不真切,加上如玉进宫时日短,不会从衣饰上分辩身份,急切间未想太多,伸手探上他的额:“老伯何处不适?别动,我替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