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情何以堪
听着这些议论，颜怀珉心如刀割。
路人哗然，一时议论纷纷。
“呀呀呀，听说没有？”有好事者兴致勃勃地插言：“此次贤王领军全歼秦军数十万人马，还亲自收降了秦军名将，金刀狼王花满城呢！圣上龙颜大悦，要大赦天下，重赏三军呢！”
天还未放亮，乌衣巷里的居民大多还沉浸在梦乡之中。青石铺就的路面被雨丝浸润着，闪着淡淡的光泽，似一个年老苍桑的女人，突然焕发了青春。
顺着小路拐了几个弯，眼前霍然一亮，已进入到一个嘈杂的市集。
这二个月来，他每天都坚持天不亮就出门，半天时间在市集里坐诊，过了午时便收了摊子背着药箱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可是到了京城之后，他发现一直嚷着没钱的柳青娘，居然很轻松地拿出一千两银子，在乌衣巷买下了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并把它拾缀一新，那种悲愤莫名的心情，实在是难予言表。
不同于巷内的清冷，街头上已挤满了肩挑手提的各色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都让人感觉到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可是现在，教他情何以堪？
颜怀珉性子平和又乐于助人，周边的穷邻居有个头疼脑热的，看诊全都不收诊金，有时还免费替人扎针。所以，他来这里的时间虽不长，却很受众人爱戴。
“说得也是！花满城那个禽兽，这些年杀了咱们齐军多少百姓，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可如今，他说反就反！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还真吃他那一套，居然封那牲畜逍遥王！”
“那你知道楚临风和孙逐流军功赫赫，皇上对他们如何封赏么？”好事者颇不服气。
颜怀珉听他提起楚临风，心头巨震，情绪越发低落。
“嗨！你那算是啥消息？人家早就知道了！”路人甲不屑地撇唇。
听到开门声，柳青娘从厨房的窗子探出头朝外张望：“老爷，天下着雨呢，你倒是带把伞走啊……”
柳青娘不知哭着骂着闹着劝过他多少回，叫他死心，踏踏实实地买间医馆好好经营，他却始终沉默以对。
“你懂个鸟，”好事者这下找到由头，立马趾高气扬了起来：“我有个表哥的内侄的表舅在皇宫里当差，听说楚临风会封王！”
天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整个长安笼罩在一片淡淡的青烟里，洗去磅礴与大气，一如江南小镇般如诗如画。
说完，她扭动着胖大的身子，发出与她身材不相符的咯咯地尖利的笑声。
老张头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是啊，不说挑女婿，象今天这种日子，人肯定来得不少，就算去碰碰运气也好，指不定就遇上了呢？”
天天一片愁云惨雾的模样，他们在旁边瞧了也是不忍哇。
二个月前，他听到乡人传言，有人曾在京城见过如玉，于是匆忙间胡乱地变卖了家产，举家迁往了长安——重新走进了这个他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伤心地。
“怎么不真？比真金还真！真是的！花满城那贼子都封逍遥王了，凭什么楚将军不能封王？”拥护者如此驳。
颜怀珉没有搭腔，返身掩上门，快步走进了长长的小巷。
见他不吭声，老张头忙识趣地换了话题：“听说了没有？今日贤王率楚临风，孙逐流并一干将领自肃州凯旋，午时圣上将亲至城门迎接呢！”
“颜大夫，吃了没有？”隔壁卖云吞的老张头，殷勤地过来探问：“没吃的话，要不要来一碗？”
“是啊，我那口子嚷着要去瞧热闹呢！”提起大军凯旋，旁边包子铺的李大嘴也加入了议论的行列：“咳，你们说，象今天这种日子，老天居然还下雨，是不是太扫兴了些？”
颜怀珉并不是个多嘴之人，但憋得久了，偶尔也会找同龄人絮叨几句。
这种念头，几乎把他折磨疯了，于是变得越渐沉默寡言。
“是啊，是啊……”于是众口一词，同声唾弃花满城，一时间市集里如开了锅的水，沸腾了起来。
“还没找到女儿？”老张头投去同情的目光。
颜怀珉走到惯常的位置，把折叠的小凳子往地上一摆，悄悄地坐了下来，就算是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柳氏既劝不动他，也就只能随他去，反正不管什么原因，他们母女二人总算可以如愿进京，过她们想要的繁华富足的生活，那就够了。
朱漆剥落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颜怀珉左手拎着药箱，右手提着一张折叠的小方凳，自小院里走了出来。
“不可能！楚将军的确战功赫赫，按理封个王也不为过，但他年纪不过二十郎当岁，能服众吗？假的吧？”反对者如是说。
颜怀珉依旧没有吭声，眼睛里却分明闪出一丝希翼的光芒。
“撇过孙将军不提，楚将军已官至二品，武将至此再往上可没得升了！自然是重重赏些黄金财帛，田土封扈，还能怎样？”路人甲老神在在，一副很了的样子。
至于颜怀珉的怨气，与如兰的幸福相比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只不过是自私了一点，在二个女儿中间偏坦了自己亲生的而已，又没逼着如玉离家。
“嗯，在家里用过了。”颜怀珉谢过他的好意，习惯性地在人群里逡巡。
“呀，”对面卖胭胭的周大娘也来了兴趣，竭力怂恿道：“颜大夫，你不是还有个二女儿吗？别在这里枯坐了，带着她去走走，散散心，没准还能挑上一个好女婿。”
如果当初，如玉手里有这一千两银子，还会离家出走吗？
所以，她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如兰嫁进了好人家，他的怨气自然也就消了，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如果如玉不是遇上这档子事，今天的他听着众人对楚临风没口子的夸赞，该有多么开心和自豪？
如玉性子虽沉静，不似如兰般爱热闹，喜出门，象今天这种大日子也会出门上街的吧？没准运气好，真让他碰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