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乱象已起
薛华鼎走进钱海军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主任黄贵秋也在这里，当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二人还坐在一张长沙发上，似乎刚才在议论什么。
薛华鼎没有再理他，转头对钱副局长道：“钱局长，我们要不要先去看他一下。”
单师傅惭愧地说道：“都怪我。”
“知道。我这不来向钱局长汇报吗？我准备等下去向你汇报呢。”黄贵秋说道，但没有站起来。
“那是那是，谢谢领导。”秦股长媚笑道。他早就认识这个领导，也知道这个领导跟孙局长关系好。因为他是从长益县邮电局升上去的，以前是孙老头的手下后来是孙老头的上级。
秦股长听到这话，心直往下跌。他有点惭愧、有点无助地看着领导，心虚地说道：“我只读了初中。当时闹文革我和我同学都没读什么书。”
钱海军看了薛华鼎一眼，又瞥了黄贵秋一眼，犹豫着说道：“我当然想去看他啊。问题是现在局里的揽储任务这么重，我如果离开了，这局里的工作不就散了吗？薛局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带黄主任代表我们先去看一下，等我忙完眼前的几件急事我就去。唐局长有什么指示和要求你带回来。”
“薛局长，你好。”黄贵秋招呼道，话很客气，但没有以前的恭顺。
秦怀远兴奋地脸上发红，大大方方地一口吞下了一杯白酒，嘴角的酒沫都来不及擦，就高兴地看着又去喝茶的领导。
孙老头心里道：原来如此，我以为我说错了呢。
在旁边听了薛华鼎与他妻子的对话，谭所长几个人就没有再留他。
这话不但让秦怀远感到突然，就是孙老头也茫然不解。孙老头连忙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不知为什么改变主意的领导。
领导看了屏幕上的号码愣了一下，又扫了眼前的二人眼，然后按下切断键，再把手机重新插|进裤袋，用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对有点迷惑的秦怀远说道：“小秦，你还是要多多学习啊。我看你是一个棵好苗子，老局长也看重你，我就提醒你一句：你要想进步，除了跟我们上级组织保持一条心以外，还有有一定的工作成绩。如果你们局里的工作因为你而瘫痪了，你也就毁了。”
秦怀远一愣，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领导，又看了孙老头一眼：那天孙老头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不是要我与他们划清界线吗？
领导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拐角停住脚步，等孙老头过来后，有点责备地问道：“老局长，你怎么找一个这样的人？没文凭没能力，只有官瘾大。”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薛华鼎才知道昨天邮政股秦股长与唐局长大吵的事，也从大院里遇到的单师傅嘴里知道唐局长得了重感冒，现在在医院打吊针。
领导高深了笑了一下，说道：“伟人就说过嘛，团结力量大。你听说过吧？呵呵。一个班子不团结什么都搞不好。不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瞥了秦怀远一眼。见秦怀远果然张起了耳朵，眼睛里露出急切的光芒。
领导的目光越过秦怀远的头顶看着他的身后，淡淡地说道：“不，你不明白。”
见秦怀远有点飘飘然，领导咳嗽了一下，说道：“秦股长做的这一切，我们领导班子的人都看在眼里。不过……”
接到蔡志勇的电话后，许蕾忍了一个小时才拨。
孙老头陪着笑，心里道：还舍得出钱啊！
秦怀远又点了点头。接着他又问道：“那这钱呢？”
秦怀远的心事被他说穿，一下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尴尬地说道：“怎么会呢？我不相信你孙局长还相信谁？”说着把装满钞票的信封小心翼翼地从裤袋里掏出来，心有不舍但样子很坚决地交给了孙老头。
秦怀远眼睛乞求似地望着孙老头。孙老头丢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就跟着领导出了包厢。
钱海军叹了一口气道：“哎，现在局里的情况有点乱，到处都是议论纷纷，没有几个职工在认真做事。如果我不在这里镇一下，我担心局里真的会乱套。自从市局那次表彰大会之后，我们局里的工作就被动了。你去看唐局长的时候，好好跟他说说，请他原谅我现在脱不开身。也请你告诉他让他安心养病，不要过于挂念工作，电信有你把关，邮政有我把关，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那位领导见服务员端着菜上来，就说道：“老局长，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秦怀远摇了摇头。其实他已经明白了很多，但他“汲取”了刚才的教训，不敢说明白了。
秦怀远可怜兮兮地问道：“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按照你说的，现在我可把姓唐的全得罪了。”
“小秦啊，我们市局领导班长已经注意到了你们长益县局发生的一些事情。班子之间闹不团结可不是一件好事情，不利于你们局里的工作开展，也不利于我们市局政策的执行啊。我的意见是你们要紧紧团结在一起，大家扭紧一股绳。各唱各的歌各拉各的调怎么行？”
薛华鼎心里虽然觉得钱海军有点小题大做，他就不相信局里的工作这么忙，离开一二个小时都不行。但嘴上说道：“那也就这么办。我先去看他。”
单师傅惭愧地讲起了昨天下午回县城时所发生的一幕：当时唐局长要离开被他自己的烟熏得烟雾缭绕的汽车下去透气的时候，车还没有停稳，他就打开车门下去。结果摔了一跤滚到了路边的排水沟里，全身被脏水泡得湿透。因为没有衣服可换，冰冷湿透的衣服一直穿在身上，虽然单师傅把空调打得最大挡，但精神状态不佳的唐局长还是病了。
秦怀远只好说道：“是啊，我也想按照唐局长的要求来做，可是……”
等酒足饭饱后，桌上的气氛才真正融洽起来，不但秦怀远胆子大了一些，说话利索多了，而且那位领导话多了也开始“推心置腹”起来。
孙老头勉为其难地接过带着秦怀远体温和汗水的信封，不急不慢地揣进自己的口袋。很体贴地说道：“记账的钱有吧？”
电话是许蕾从家里打来的，要他回去修改软件程序。
说着他狠了一心，把刚揣进口袋的信封拿了出来，本想一下塞还给这个稀牛屎扶不上壁的家伙，但钞票的感觉通过信封的那层薄薄的纸传到了手里——感觉太舒服了，舒服得让人痴迷。
薛华鼎不解地问道：“他感冒怪你什么事？”
孙老头听到“钱”字眼睛不由一亮，但想起刚才那位领导背着秦怀远对自己的交待，他还是犹豫了一下，权衡了一会后才说道：“你这么交给他，他肯定不会收的。还是让我转交给他算了。”
看着秦怀远一身软骨头的样子，那位领导暗暗地皱了一下眉。
孙老头在旁边又说道：“秦股长，领导知道你这段时间做得很不错，所以……”
“你好。唐局长得病住院的事你知道吗？”薛华鼎问。
领导看了怨气冲天的孙老头一眼，看了看四周，又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挥了挥手说道：“下次我再好好招待老局长。再见！”
孙老头笑道：“不放心我？怕我独吞？”
又是可恨的停顿，秦怀远的心猛地缩了一下，静听他的下文：“我还是要提醒你秦股长，什么都要注意方式。你坚持原则没有错，但不能象今天上午这样一味地为反对而反对。这是你的不对。唐局长是我们市局考察了多年的老干部，虽然他存在一些问题，但主要的方面，大的方面还是好的。否则我们市局班子也不会将他放在这里位置上。如果你这么为反对而反对，你们局里的工作马上就会变成一团糟，你也从一个坚持原则的人变为一个捣蛋者。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说着，孙老头小声地跟他说了好久，秦怀远不断地点头称是。
钱海军站起来拍了薛华鼎的肩膀一下，说道：“薛局长，你听说昨天上午秦股长跟唐局长就工作的问题争吵了几句的事了吗？”
孙老头打开信封有点心痛地从里面数出十张递给秦怀远，说道：“我自己替一千进去算了。等你将来当上了局长或者副局长，你可记得多请我吃几餐好的。”
领导好像不以为意，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都是吃了那个时代的亏。这里只有老局长年纪大点，现在退休了，可能体验不到没有文凭的苦处。”
他们到家的时候，唐局长的病还显得不怎么严重，等到深夜唐局长的老婆才发现他全身发高烧、身体不断颤抖还讲胡话才知道病情严重。幸亏家里来了一个老家的亲戚，半夜喊来单师傅，三人一起把唐局长送到医院才没有出什么大事。
薛华鼎与谭所长他们的游戏麻将进行了一段时间，薛华鼎没赢几百元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过了好一会儿，秦怀远眼里露出焦急的神色后，领导才说道：“可是，团结不能无原则地团结。我们邮电局不是哪一个人哪几个人的，是国家的。那么一个单位的领导就不能搞一言堂，要听得见别人的意见。这段时间你做的不错，称得上一个坚持原则的好干部。”
孙老头没有给他递眼神，只是埋头喝茶。
孙老头听到年纪大、退休这些字眼就有点敏感，不过他可不敢把不快的心思放在脸上。他对这个昔日的部下笑道：“体验不到也能感受到啊。我们局里薛华鼎那小青年还不是占了文凭的便宜？要是以前，他进局一年多当一个管理员也就不错了。”
许蕾一个人在家里，确实渴望薛华鼎早点回家，一个新婚的女人无疑是渴望丈夫二十四小时陪在身边才好。幸亏现在有一个电信资源管理程序要编制，好打发时光。
薛华鼎点了点头。
秦怀远背上一下涌出了一身冷汗，不知如何接腔才好。
孙老头有点厌恶地瞥了着急的秦怀远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五六百，你好意思请市局领导吃饭？”
听到孙老头说他将来可以当局长或者副局长，秦怀远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起来，连忙拍着胸口道：“孙局长，你的好意我领了。明天我就把一千元还给你。”
结完帐，二个心满意足的人租了一部的士回了县城。
孙老头重新揣回那个信封，心里想：你市局领导怕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不敢收钱，我可不怕。我一个退休老头谁敢把我怎么样？嘿嘿。
面对秦怀远询问的目光，孙老头说道：“他因为有事要走。他说你的事他会放在心里。”
“这……”秦怀远有点不放心地看了孙老头一眼。
孙老头连忙转头应道：“好，我们先吃饭，边吃边谈。”
领导神妙莫测地笑了一下，对正在犹豫着是不是站起来的秦怀远道：“你先坐一下，我跟老局长说几句话。”
秦怀远茫然地看着这个怎么说都有理的领导，见他盯着自己，慌忙说道：“明白，明白。”
薛华鼎知道这是蔡志勇帮的忙。蔡志勇看到薛华鼎临走时候的暗示，就打电话告诉了许蕾。
孙老头最后说道：“……只有这样，市局的领导才会认为他不称职，才会认为他不适合坐这个位置，到那个时候领导才会考虑是不是调整我们局里的领导班子。”
当秦怀远还在点头的时候，领导站起身来，对面前有点惊讶的二人说道，“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我还有点事要去办。”
说话的口气就如一个长辈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领导微微笑了一下，抓起手边的茶杯，小口地喝着水。
孙老头小声道：“只要能把他们搞下一个来，我也就满足了。”
“你啊你，领导他刚才没有说你做错什么啊。他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方式，不要一味地反对。这么做反而有可能使唐拿你开刀，你想想你如果象今天一样阻拦局里的正常工作，他要撤你职的话，谁会反对他而帮你？”
薛华鼎心里想：“唐局长怎么这么倒霉呢？这可是节骨眼上啊。无数的人在看他的险呢。”
领导见秦怀远没有说话，就喝了半口酒，似乎无意地问道：“秦股长，你是高中毕业还是中专毕业？”
没有过多久，孙老头就一个人走了进来。
薛华鼎点点头，对黄贵秋道：“那我们就走吧？”
秦怀远的脸立即变得灰白，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有……恐怕没有这么多。这餐饭要……要多少？至少五六百吧？”
领导点头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的眉头皱了一下。孙老头因为自己说话方式不对，正回味自己刚才说的话，发现领导从他裤袋里掏出大哥大。正在振铃的大哥大一拿到桌面上，它的声音突然显得很大很洪亮，急促的声音让秦怀远吓了一跳。
领导说道：“你要把握一个原则。作为一个下级，单位一把手说得好的正确的，你必须要执行，不打折扣地完成。这样你才能有坚持原则的资本。只有一把手安排得不好的说的错的，你才需要旗帜鲜明地反对。而且，你可以找出领导班子中那些存在不足的地方提醒他们，帮助他们改进。对他们隐瞒的错误，你可以通过正常的渠道反映给我们上级。嗯……秦股长，这下明白了吗？”
见孙老头没说话，领导又说道：“这人只能当枪使，而且一些事还不能告诉他。”